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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可是出去抢劫!到时候刀剑无眼,若伤了你性命可休要怨怪!”猛虎儿不忿道。
“呵呵呵……”杜尉迟猛灌一口,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他确实是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变得多了,几乎瘦脱了形,乍一站起的时候,肩窝深深地凹陷下去,衣裳竟不像是自己的似的,在离着身体很远的地方便颓然坠了下去。然而这也更显出他一份的秀骨出来。
猛虎儿嘴里不干不净的念叨一句,“瞧这一把干骨头的模样,还不如早解脱了好……”
巴哈尔猛一挥手,止了猛虎儿的妄言,他迈上一步,冲着杜尉迟温和道,“我不知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可你总似如此般自我放纵,总不是办法,男子汉大丈夫存活于世,总要轰轰烈烈的过一遭……”
他话尚未说完,杜尉迟早眼神迷离、步履恍惚地从他身边交错而过,却仿佛没有听到他那一番劝慰之言似的。
“哎……”巴哈尔长叹一声,止了猛虎儿躁动的举止,眼瞧着杜尉迟一脚高一脚低远远的走了开去。
***
不过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有什么呢?谁生下来的时候还不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赤赤条条的来,赤赤条条的走,不也是好事?
过去的一切都仿佛梦境一般,宠爱,亲情,仰慕,都好像一个泡沫般炸裂,最后留下的,不过还是自己一个人。
杜尉迟游离在匪徒们抢劫的大部队之外,仿佛游魂一般,挥舞着被交到自己手上的武器。
他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离开杜府的。那过程太痛苦,偶有回想便如同撕心裂肺般,便如同被凌迟,骄傲与自信都在那一刹那被踩在脚下,几乎完全毁了自己。
不,也许是已经毁了。
有几个商队的护卫仿佛认为他好欺负,挥着武器向他击来。
他不退不让,仿佛瞧不见那尖锐的利刃,只任凭着自己的本能挥动自己手中的武器。
有人挣扎,有人嘶叫,有人倒下。
一个人抛下了手中的刀剑,哭泣着崩溃的跪了下来。杜尉迟绕过了他,继续往争斗厮打最激烈的地方恍惚行去。
当自己被猛虎儿发现的时候,自己并不想求救。
就算就回去,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不过行尸走肉的过一段日子,最后剩下的还将只会是自己一个人。
若是那时候不被救回来就好了。
杜尉迟有时候这样期盼,如果这样,也许自己不再坠落在这无止境的噩梦之中。是的,夜夜噩梦,每当闭眼,就仿佛来到了个旷野,只有自己,静静地立在旷野之中,有风刮过,仿佛剔肉般穿过自己的身躯。这不算什么,接下来自幼时无数次被人遗弃的事重新从记忆中翻起,父母死时,被忠仆放在杜府之前的时候,被宣告逐出杜家族谱的时候……交错在一起,化作恶兽向自己扑来,将自己完全吞噬入腹。
自己不能动,不能挣扎,只能任凭那恶兽血腥的獠牙穿过身体,然而颤抖着自噩梦中惊醒。
太早记事也真不是件好事,杜尉迟苦笑着挥剑,无视他人向自己刺来的利刃,任凭那利刃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却干脆利落的将长剑穿透了那人的身躯。
现在夺走他人性命已经对他不算什么了。阿耶向自己教授良久的道德风范再也束缚不了他。
他自己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也不再在乎他人的性命。
不过是抢劫,不过是杀戮,算得了什么?
恍惚间一切硝烟散尽,猛虎儿一手牵着商队的骡马,一手重重地拍在杜尉迟身上,拍得杜尉迟一个踉跄,“别瞧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手底下却利落得很啊!不错,不错!”
杜尉迟只觉得那骡马的腥臭呼吸几乎都扑在了自己脸上,忍不住偏了头,更不回答,只拖着步子往山上走回去。
“走!咱们回去喝酒去!”猛虎儿猛然高呼,引得众人连声叫好,几个眼尖嘴甜的喽啰早抢上前去,一一接过各色战利品,欢呼着谈笑着往山上山寨行去。
杜尉迟夹杂在这一片喜气洋洋之中,格格不入。
巴哈尔早开了寨门,在门哨前高高站了,远远见众人归来,扬声笑道,“儿郎们,早备下好酒好菜,咱们好好快活快活!”
便从寨子中钻出更多的喽啰,接过战利品,将他们都堆在寨子正中火堆之旁,巴哈尔大声笑道,“有我的,就有大家的!大家都来分一分!”
话音刚落,众人欢呼声四起,然而此刻,却有个不相称的尖叫声响起,“大当家的,这货物下头有个人!”
“有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哪天我们这不杀两个人玩玩?要是腿软藏那边不敢跑的小厮,直接杀了也便罢了,嚷什么嚷!”巴哈尔不以为意道。
那喽啰从车厢内滚下来,惶恐道,“不是的,大当家的,看样子是被藏到这货物堆里的——是个大美人啊!”
“呸!什么样的美人,把你的魂都吓没了一般!”猛虎儿大跨步上前,毫不怜香惜玉的往货物底下一探,单手一抻,便将那女子拽将出来,往地下一丢道,“不过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唔,确实还蛮漂亮的……”
土匪窝子里哪进过美人,众人一听,纷纷围了上来,不干不净的调笑着,转眼间便挤得进不去人,“哎呀,别挤,还真是个美人,美人,美人,要我安慰一下你么……”
猛虎儿挥开几个已经探出狼爪的喽啰,“去去,这哪有你们的份,先叫咱大当家的来!”说着单手一拽那女子,那女子本已是昏过去了,此刻被这么一丢一拽,“嘤咛”一声,转醒过来。
巴哈尔摆着手,“猛虎你这是干嘛……”一边说着,一边不免好奇的凑到近前瞧一眼那女子,恰巧此刻那女子转醒,巴哈尔对着那女子不似常人的一双琥珀色眼眸,只觉被巨石撞击了一下似得,猛然楞了神。
***
掷杯没料到自己苏醒之后会见到这样的情形。
她在一天之内,接连受伤,待鼎娘将她送出县主府之后,早遥遥欲坠,几乎支撑不住。幸好此刻恰逢有商队出城,她乘人不备躲在其中,刚出得城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听得身后马蹄身连连,而后城门紧闭,再不许任何人进出。
总算逃过一劫。
精神一松,她不禁昏了过去,再次清醒,眼前却是这么副情形。
瞧这些人面目狰狞,怕不是良善之辈。掷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只知道此刻绝对不是示弱的时候。
她猛地立起身体。周围喽啰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目光盯在她身上,还有嘴里不三不四说些不干净的话的,更多的却是将目光转向了巴哈尔。
巴哈尔挺了胸膛,直对着掷杯的双眼,故意露出亲切的笑容:“小娘子从何而来啊?”
掷杯侧过脸去,不忍瞧他那纠结的面孔。
周围的喽啰早聒噪开来,“大当家的,上啊!到了咱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咱等什么!大当家的享受过了也赏点汤给我们喝呗?”
这话引来一堆j□j,更多下流的话不断的在四周响起,掷杯咬了牙,四下里望去,人太多,她又被围在中间,她伸手捂了自己腰间的伤口,心里盘算着不知道在自己倒下去之前,能干掉多少个。
豁出去了!不过性命罢了。
自己没死在县主府,已经是赚了,如今落到这种情形,虽有满心的不甘,也不能就束手待擒。
她摆出拳架子来。
巴哈尔笑了,“呦,还是个练家子,咱们来过过招?”
周围哄笑声又起,“还是在床榻上过招的好!”
掷杯紧咬了唇,猛然出腿,将那个笑得最猥亵的一脚踹道。然后趁众人不备,又接连放倒了三四个。
“好身手!女子里面也算不错的了!”巴哈尔喊一声好,伸臂拦了掷杯,“不过比咱们还差上点。”
掷杯却在此刻楞了。
透过那些被打倒的人,她在人群之外,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在她还没回过神之前,已经叫了出口:“——尉迟!”
***
杜尉迟对战利品没有兴趣,对什么美貌女子更没有兴趣。
他只想好好的喝一杯。喝多了,或许会睡得容易些,或许噩梦再不会出现。
因此他连瞅也没瞅那乱哄哄的地方,自顾自的走了开来。
直到那熟悉的惊呼声起。
他就像被电打了似得,猛然回头,正对上那双琥珀色的双眼。
她怎么会在这里?
脑海中还来不及想这些,他的身体已经越过他的思维,早奔上前去。两人的目光越过所有,无视了所有,仿佛在这天地之间,只有二人此刻的对视。
但是此时却不是情意绵绵的好时候!
巴哈尔可没料到掷杯会走神,他的双拳已经落下,正中掷杯!
掷杯跌落出去。
杜尉迟一声怒吼,虎豹一般一跃上前,将她护在身后:“——谁还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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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尉迟一声怒吼,虎豹一般一跃上前,将她护在身后:“——谁还敢来?”
猛虎儿跨步上前,“你个没规矩的,敢对大当家的无礼?”
杜尉迟的目光灼热燃烧,欲择人而噬般紧盯了猛虎儿,“我看谁敢上前?”
巴哈尔挥手止了猛虎儿,“且慢,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别为了个女子伤了和气……若论女子,城里花楼里漂亮的多的是,不过用些银钱便换了来,尉迟,她是你何人?”
杜尉迟沉默片刻,不禁扭头去瞧了掷杯,只见掷杯正捂着腰间,挣扎想要坐起,她此刻头发散落,衣裳零落,一截小臂滑出衣袖之外,别有种美人蒙尘的美感,一时间,杜尉迟仿佛听到周围喽啰们不可抑制的吸气之声。
他狼一般的猛扭过头,凶恶道,“她是我姊姊,若想动她,先绕过我的尸首!”
话音刚落,掷杯已攒了力气,不是对旁人,却恰恰是对杜尉迟猛扑了过来,一拳一脚砸在杜尉迟身上,“你居然在这里,你竟然在这里!你怎么能在这里!”
杜尉迟忍了痛,反手将她狠狠箍在怀里,眼光却不敢稍离巴哈尔,“别闹!”
掷杯瞧了杜尉迟,第一眼是震惊,接下来满腔的愤怒笼罩了她:阿耶出事的时候,他不在;自己几乎身死的时候,他不在——他居然自甘堕落,在土匪窝子里!
他怎么能这样,辜负了所以人的期盼,辜负了阿耶的养育之恩!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宇文化及又怎会上门!
掷杯疯了一般,只想把满腹的委屈发泄出来。但毕竟是伤得狠了,积攒了好久的力气,不过才一拳一脚便用光了。她被杜尉迟牢牢搂在怀里,他身上的气息直接扑入她的鼻腔,她心中便是猛地一颤,然而她压下了这种悸动,挣扎,再挣扎。越挣扎,杜尉迟搂得越紧,那燥热的气息越发包围了她。
她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张嘴,一嘴狠狠咬在杜尉迟脖颈处,同时,她也被杜尉迟干瘦的肩胛骨狠狠硌了一下,顿时淡淡的血腥气变充盈了她的口腔,也不知是她咬伤了她,还是咬伤了自己。
巴哈尔瞧了他们这副模样,不禁扭曲了面颊,“你说这是你姊姊?不像吧?”
杜尉迟还未答话,掷杯早昂起头来,“不是,才不是!”
杜尉迟听了掷杯的否定之言,只觉得浑身一冷,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又上来了,让他忍不住扭了脸,“我也不稀罕!”
“不稀罕你早说!事到临头才懦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