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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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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他爱看她这样笑,黑眸像盛满了光,一闪一闪。

听到这一句光忽然暗了,迦夜咬了咬唇。“后来线断了,纸鸢没了。”

他后悔失言,探手轻轻摩挲着黑发。“现在又有了。”

“嗯。”她又笑起来。“谢谢你。”

他反而愣住。过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几度生死并肩,从未听过的三个字,居然用一个纸鸢换到了。

借剑

身边的人如每次黎明之际一般悄然离去。

走前还吻了吻颊,她懒懒的翻了个身,卧在他留下的温暖中不想起床。寒凉的玉簟席被他撤了下去,代之以微微沁凉的冰蚕丝,他说气血不足的人换这个会好一点。

其实不管哪种都一样,离了身后的熨烫依旧冷下去,寒气早就渗入骨髓,垫什么都没差。

近段时间偶尔有人在附近窥探,极隐蔽,但瞒不了她。

惩诫过两次后收敛了许多,她懒得朝相,更不想费心思考究竟是哪一方的人马,那两枚暗器她留了分寸避过了要害,对方不会不懂。

假如在天山,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隐患,势必查清楚了才罢休。但到了这里,她已全然怠惰,事情未上门之前根本不愿搭理。若他知道,必定又要温柔的轻斥了。

想起离开的人,她泛起一丝自己都未觉察的情绪,淡漠的眼有了些温度。

抱过案上的孤零零的玉坛摩挲了许久,始终拿不定主意。娘……希望留在哪里?该不该……发了好一阵呆,闷闷的叹了一口气。

这几日他忙得要命,她一人将扬州逛了个大概。

买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回来随手一扔,堆乱了又让侍女收去丢掉,周而复始,慢慢厌倦。此刻坐在曲苑看台上的女乐莺歌婉转,一径支颐发呆。

二楼人少,到底不是隔间,未过多久身边有人坐下,没感觉到威胁性也就听之任之,随手拈起点心品尝。

有视线在看她,她没转头自顾自的边吃边听,一会碟子就空了。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一份刚出炉的热点又放在了桌上。

瞥了眼突然出现的点心,她终于瞧了瞧对面。

一个极温雅的男子,通身气息平和,正微笑着看她。身后跟了一名随侍,看上去……不太好对付。她默默的估量,相较之下,眼前的男子更让她留意,若非不谙武功,必定已到了精华内蕴的地步。

“姑娘不妨尝尝,此处千层油糕可称一绝,必定不会失望。”

她想了一想,撕下一块尝了尝便推开碟子。

“多谢。”淡淡的丢下两个字,她径自付帐离去,走出老远还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

不明对方的来意,无心深究,只当偶然。

但……偶然未免太多了一点。

从那日之后,凡是出门,总会遇到此人。

全无异样举止,时请一碗羹,一碟酥,有时送几张彩笺,一卷字画,种种零碎的玩艺,端看她那天逛的是什么门类。所赠均为上品,也无多余饰词,对她转身而去的行为并不在意,永远不变的微笑。

她不问,他也不言,双方似有默契的耗下去,看谁更有耐心。

她依旧随兴而游,见采莲女行船打桨有趣,出钱租了一架空舟。

划船比想像中麻烦,却也难不倒她,渐渐划到了湖心。铺天盖地的荷叶仿佛与天水相连,碧色无边,远远的传来采莲女的轻歌,水声棹声混为一色,衬着晴空万里心旷神怡。

在层层叠叠的花叶间停下。支支如箭的芙蓉高过了人头,隔绝尘世般的清宁。垂手捞了几株野菱,玩了一会荷花,剥出碧圆的莲子,她没有挑出莲心,一并咽了下去,品味着与清香揉合的苦涩。日光晒得刺眼,摘了一片圆大的荷叶覆在脸上,枕着水声睡了。

波浪起伏,轻舟摇摇,极热的阳光驱散了阴寒,睡得比平日更沉。做了不少零碎的梦,朦胧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挨近了小舟。

拿开遮脸的荷叶,一双温和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同样一叶轻舟,这次没有带随从。比起那个人,俱是长身俊貌的出众。只是那个人气质偏冷,而这个沉静如水。

对方递过来一个提篮,尔雅的一笑。

“洞庭碧螺春,正好就莲子。”

精致的提篮中所放的果然是一壶上好的香茶,还有一碟细点,一双乌木镶银筷。

看了半晌,她抬起头。

“不管你要找的人是什么样,都不会是我。”僵持了半个月,终于说了超出两个字以外的话。男子平和的眼光总在透过她看什么人,可以确定无恶意,但并不让人愉快,她决定作一个结束。

“你怎么知道。”对方笑起来,眼中掠过一抹赞赏。

这个人身上有某种让人放松的气质,她扯了一方荷叶作杯,递了一捧茶过去。

“谢谢你数日相请。”啜了一口带着荷香的清茶。“我不是江南人,只是偶然来此,你必定是认错了。”

男子点了点头,相当坦白。“我也不能确定,或许真是错了。”

“希望能找到你想找的。”她喝完了茶,随手将荷叶抛入湖中,拾起浆准备划开,天色已近黄昏。

“有个不情之请。”他适时道了一句。

“说说看。”

“是否能借你的剑一观。”

话语平常,仿佛是借把扇子一瞧,空气却忽然冷下来。

迦夜黑眸如墨,没什么笑意的抿唇。“杀了我就可以。”

“我不想和你动手,只想看看剑。”他歉意的解释。

“不管剑是怎样,都不是你要找的那把。”

“为何这么肯定?”对方仍是温和的笑。“你并不知道我要找什么人。”

“你也无法肯定,不然何必借剑。”

“你说的对。”男子叹息。“离别太久,许多事都很难确定。”

“放弃吧,或许会轻松一点。”

“难比绝望好。”他又在透过她看不知名的人。“纵然人非,物件不变,所以我想看是不是。”

“你坚持要动手?”她也惋惜。

男子默然片刻。“非此不可?”

她忽然觉得好笑。“这句我原封不动还你。”

男子也笑了,神色宁熙,衣袖轻拂,气质温良如玉。

“算了,也许确是我认错。”

她拾起桨划开,漫不经心的道别。“但愿不会再见。”

男子在原地目送,和悦的声音似响在耳边。“最后问一声,你的剑可叫寸光?”

暮色中仅能看见彼此模糊的身影,摇桨的手停了一瞬,话音平平送出。

“你找错人了。”

踏出房门,青岚紧张的盯着他,试图从神情中看出蛛丝马迹。

“爹答应了?”满怀期待的目光简直令人不忍心说不。

“没。”

一个字浇熄了热望,青岚的头顿时垂了下去,丧气失望。

“不过……”他慢吞吞的开口,不意外的看弟弟又紧张起来。“爹答应解除禁足令五日,期间可免例行修习。”

“真的?”青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惊喜得嚷起来。“我可以出去了,能去街上玩了,呀!”扑上来热情过度的抱着不放,“谢谢三哥,三哥真好。”

被当树一样摇了半天,谢云书挣开小弟正色叮嘱。“这是让你陪来访的朋友,别光顾着自己玩。”

青岚爽脆的应是,不一会贼兮兮转了转眼珠。

“你想什么?”一看就在打什么鬼主意。

“正巧这几天沈淮扬老往外跑,八成遇到什么好玩的,明天我偷偷跟着他。”青岚笑得极是诡秘,心已经飞到九重天外。

瞧得他直摇头,好在仅有五天,不然心如野马的幼弟怕是又要折腾出事来。

谢青岚没想到兄长的心思,兴致勃勃的跟在新交的朋友身后。

穿过闹市,走过小巷,仗着轻身功夫飞掠,幸未被快马拉下,最后竟然出乎意料的到了山中一座奢华的别苑后门。

险些要怀疑是不是好友发现了被人跟踪,特地将他引到这等偏远之所。神色却又不像。沈淮扬安静的在边角等了许久,门忽然开了一条缝,一个窈窕丽人闪身出来,一见面就绽出了甜笑。

女孩明眸秀目,秋波宛转,年纪似与沈淮扬相当,竟是个西域美人。远望去曼妙有致,已现出成熟女子的娇媚。

以他的目力足以看出沈淮扬的脸上可疑的轻红,心底不禁哀叫。继三哥之后,又一个亲近的人成了情场上的呆子。

只是……这家伙来扬州才多久,动作居然这么快。

眼见一双少年男女半羞半喜的交谈,郁闷的怨念在青岚心中挥之不去。

宿怨

那日游湖之后,她没再出门。

再过几日萧世成即离开扬州,她给自己排的时间也大约相应,想来不致再有机会遇见。不管那个人是谁……

并未费心思虑,更不曾告知夜夜来会的人。一切都将过去,未来似乎清晰可辨,没什么是意外。

“叶姑娘,苑外有人请见。”管事的李叔在夏初苑外扬声,亲自通报。

翻了翻婢女送入的名刺,别无一字,仅在正面绘了一个繁复的印记。

龟兹王室的徽记。

她略一思量。“请他在前面酒楼雅座稍待。”

拒绝了李叔派护卫随侍的好意,施施然走入雅座,等在其中的果然是赤术。

“殿下有何见教?”摒退了侍女,她淡淡的开口。

赤术实是一个英挺的男子,有西域人特有的鲜明轮廓,勇悍和尊贵两种气质矛盾的交织,使他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随意坐着仿佛已蓄势待发。

“也没什么,毕竟我到江南均拜雪使所赐,故人异地重逢,请上一席也是应该的。”他含笑而对,目光奇特的闪亮。在那般眼神笼罩之下,总使人错觉自身成了猎物。

可惜对迦夜无效。“原来殿下离了龟兹这么悠闲。”

“雪使离了天山不也一样?”他微笑着替她续了一杯茶。“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况本是旧相识,更该好生聊聊。”

“你汉话说得不错。”听着龟兹声调的咬文嚼字颇为有趣。

“中原居,大不易。”赤术倒是坦白。“尤其是做一个质子。”

“所以你接近南郡王。”

“他是天子新宠,炙手可热,或许能让我回去。”他并无自惭自愧之态。“卑躬屈膝附诸尾翼非我所愿,却是势在必行。”

迦夜沉默了一会。

“你倒是王候之材。”

能屈能伸,迅速适应从顶峰跌落的猝变,又与仇人笑颜相对,款款而谈,非一般人能为。

“得雪使一赞,赤术倍感荣幸。”

“怎么不借萧世成的手除掉我,这可是个报复的良机。”

“能杀雪使的人,目前我还没遇到。”赤术的神色说不出似憾似叹。“再说我现在的身份也不容自招麻烦。”

“你很聪明。”她盯了对方一眼,“我奇怪你竟忍得住。”

“没有想像中难。”他露齿一笑,“萧世子不也忍下来了。”

迦夜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了半晌,忽然抬睫。“你找错方向了。”

“雪使所指何意?”

“你想回龟兹,以为从南郡王着手打通朝廷一关即可。”她不出声的一笑,“你带的金珠足够填平各级官员的胃口?”

“确实不够。”赤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雪使有何高招?”

迦夜擎起一枝筷子沾着茶水写了一串人名。

“你来中原上下活动数年,势单力孤难成其事。最好的办法是借龟兹一国之力,由龟兹王派使者携国库珍宝打点,胜你百倍。”

“龟兹王当年遣你为质,无非是误会你意图夺嗣而通敌,只要破开这个结,他必然懊悔自责,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接你回国。”

“症结关键在于姑墨,你自身不能回西域,却可派亲随往来,伺机挑动姑墨主师狼干与国相之间的矛盾。狼干为外戚姻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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