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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大急,拿出婉清那块帕子道:“老太君,我有证物的,您看,这块帕子就是三丫头送给世子爷的,您问世子爷就知是否属实,顾家并非想退亲,只是想换个女儿嫁过来罢了,既然世子爷与三丫头两情相悦,不如成全了他们,两家还是姻亲啊。”
“母亲,您非要毁了女儿吗?”婉清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拦住状若疯狂的林氏,跪在她面前道:“我与世子爷清清白白,从无私情,您为了四妹妹的幸福想让我替嫁,从来婚姻大事便由父母安排,我没话说,但您不能因此就毁了女儿的名节,更不能污蔑世子爷名声啊。”
那边厢正缓步往前走的某人听了这话回过头来,深湖般幽暗的眸子轻轻一瞥,眸中似有星光滑过。
林氏想要追过去,却被婉清死死抱住了腿,气得扬手就向婉清甩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婉清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倒是听见林氏惨叫一声,就见上官夜离如幽灵般站在面前,正垂了眸皱眉看她。
婉清嘟了嘟嘴,心中委屈之极,鼻子一酸,泪水就涌入眼眶,上官夜离眸光骤然一缩,眸中火焰更盛,手扯过丫环手里端着的一碗汤药劈头盖脸就往林氏头上盖,林氏顿时挂汤挂水地被浇了一头一脸的黑药汁,顺着发丝往下流,眉眼也睁不开了,一身浅紫绣缠枝梅花褙子更黑污得不成样子,看着既狼狈又滑稽。
老太君张大了嘴,惊得半晌没说话,婉丽彻底吓懵了,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骄蛮气势,缩在一旁不敢上前,婉清无奈上前去扶林氏,手刚一碰到林氏,林氏便吓得尖叫起来。
正在此时,大老爷终于跟着一个身着黑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过来了,婉清暗舒一口气,大老爷一见林氏的样子,顿时整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羞得无地自容,心中气恼愤恨,喝道:“不知羞耻的东西,还不速速带着人回府,嫌丢人丢得不够么?”说罢便向老太君作揖陪罪。
老太君身子一偏,不肯受大老爷的礼,大老爷的脸色越发的尴尬难看起来。
婉清忙上前去扶林氏离开,却听上官夜离道:“慢着。”
婉清只好站住,立在一旁。
上官夜离便向进来的那中年男子和老太君深深一辑道:“老祖宗,父亲,孩儿与顾三小姐清清白白,从未有私情,顾太太今日如此污我……”说到一半,又是一阵猛咳,听得人抓心挠肺,好不难受,老太君的眼圈儿就红了,上前要扶他,他摆了摆手,停了咳道:“孙儿虽然身子不济,但清白名声不容人玷污……”
顾大老爷越听头皮越发麻,忙上前又向他揖手行礼:“世子爷,是下官管教无方,得罪世子爷了。”
“我倒还好,是个男子,还受得住,可怜顾三小姐身为庶女,被嫡母如此构陷,害她声名……如今顾太太又为此受气,只怕三小姐受我连累,回去后又会遭毒手,孙儿于心不忍……”上官夜离打断大老爷,怜惜地看着婉清道。
老太君叹口气道:“顾三小姐倒是个知礼的,顾大人,你且莫要……”
“老祖宗,父亲!”上官夜离不待老太君说完,扑通一声脆了下来,老太君看着越发心疼,忙让人去扶他:“你这孩子,快快起来,起来说话。”
上官夜离执拗地不肯起来,瘦削的身子跪得笔直如松:“老祖宗,此次因孙儿这破败的身子而连累顾三小姐名声受损,孙儿要退了顾四小姐的亲事,三媒六聘迎娶顾三小姐,孙儿自知命不久矣,此生再无他求,只此一愿,请老祖宗和父亲成全。”说罢,纳头就拜。
靖宁侯此时也大概知道了整个事端,听了这话忍不住跨步上前,扶住上官夜离,颤声道:“离儿,只要你觉着好,你说什么为父都答应,只是,顾三小姐只是个庶女,为父再为你寻一高门贵女如何?”
“父亲……”上官夜离又是一阵咳嗽,咳得喘不过气来。
老太君的心都要碎了,含泪对靖宁侯道:“庶女又如何,依我看,顾家也就这个三小姐还像个正经女儿家,那所谓的嫡女,哼,品性低劣下作,便是送给我离儿作妾,我也看不上眼,侯爷,便依了离儿吧,趁着顾大人在此,重新议定婚事。”
顾大老爷又喜又羞,喜的是,倒底还是没有与靖宁侯府闹翻,今后仍是能成亲家,羞的是,林氏母女在侯府丢尽了顾家的脸,仅剩的一个嫡女连给人作妾都遭人嫌弃,他横了林氏一眼,忙又向老太君和靖宁侯陪礼,靖宁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
“顾大人,多余的本侯也不说了,只是离儿是何等身份你心里清楚,本侯的儿媳身份不能太低,更不能受人欺负,若本侯得知,顾三小姐回府后遭人报复,本侯老账新账一同算,到时候,你就留着你的宝贝嫡女在家里,供养一辈子吧。”说罢,向老太君行了一礼,再不看顾大老爷一眼,转身离去。
顾老爷讪讪的干笑两声,也向老太君行礼告辞,老太君却拉住婉清的手,细细打量,看见她脖子上一处如利器戳破的血痕时,眼神一黯,柔声道:“好孩子,再莫做傻事了。”
老太君的手微显粗砺,但温暖干燥,婉清一阵恍忽,似乎又见到了前世慈爱的祖母,声音就有点干涩,睁大了眼,努力不让泪水往下掉:“嗯,谢谢奶奶,清儿再也不会了,奶奶多保重。”
老太君原是诰命封号,府里的孙辈都称她为老祖宗,似是第一次听人叫她奶奶,这种小家小户人家里才有的称呼却透着亲切自然,老太君的眼神越发的柔和起来,轻抚婉丽被打得红肿的左脸,微叹一声道:“可怜见的,好生回去待嫁吧,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尽管来告诉奶奶。”
婉清眼中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缩了缩鼻子乖巧的嗯了声,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指尖上拈着一块干净的帕子,语气却很不耐烦:“莫哭了,再哭更丑了。”
当着老太君的面,婉清不好意思瞪他,只是伸手接那帕子时,长长和指甲在在那干净的手指上用力一戳,果然看到他眉头微蹙,流光溢彩的眸子又幽暗了几分。
一回府,大老爷便大发脾气,让人把婉清关进了小佛堂,没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出来。
又把林氏狠骂了一顿,扬言她再犯错,就休了她,林氏在靖宁侯府又出丑,又挨打还被淋了一身的药汁,一惊一吓一冻,加之大老爷又要休她,回来就病了,着实在屋里躺了三天才起床。
靖宁侯府在第二天就请了官方冰人来了顾家退掉婉丽的亲事,林氏当时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当得知来人是官方冰人时,当时又晕了过去。
靖宁侯府这一次是半点情面也不留了,众所周知,两家退亲,交好一些的,两相退掉儿女的生辰庚贴和彩礼就是,被退的一方虽然名声会受损,但再嫁娶并不太难,可通过官方,退亲的原因就会在官方留底,也就是说,靖宁侯府已经将婉丽所犯错处公之于世了,因品性不端而退亲的女子,稍有些头脸的人家,都不会要的。
大老爷着实也被靖宁侯府吓得不清,回家就再次召集族里几个有声望的族老开了祠堂,把婉清和存孝的生母素心抬为平妻,入了族谱,并将她的牌位放进了祠堂,享受顾家子孙的香火供奉。
于是,婉清和存孝的身份又抬了一级,不再是养在林氏名下的庶女,而是平妻的子女了。
婉清的吃穿嚼用也是比照着婉丽的来,府里素来捧高踩低的仆人们如今都转了风向,见到婉清比过去恭敬多了,好些人心思就活泛了起来,眼睛便盯着婉清身边的几个空余位置。
靖宁侯府可是个好地方,侯府一个普通的小管事,在外头也是人模狗样,受人礼遇,比起七品小官还要拽啊,顾家虽大,到底只是个五品小官,在京城遍地大员的地方,大老爷自个儿出门都要低头哈腰呢,见了公侯家的仆人,照样得装孙子,如此有前途的职业,自然来求者众。
这一日,婉清坐在屋里绣嫁妆,豆芽儿倒也是个手巧的,女红做得比碧草还要好,婉清看着她手上更绣着的那件玄色外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豆芽儿,以后我去了侯府,你也会拿了我的东西给别人吗?”
豆芽儿正挑着一朵花心,手一抖,指尖便戳出粒小血珠来,垂了眸子不肯抬头,半晌才细声细气道:“小姐,你……你猜出来了?”
婉清就挑眉看她,不是每个人都是傻子的,林氏不是个冲动的人,那块帕子若非真从靖宁侯府得来,她也不敢拿着去侯府闹,而正是这块帕子,才把自己和上官夜离两个不相干的名字放在了一起,才让老太君有了同病相怜的心思,肯放下门户身份之见,同意侯府世子娶自己这个庶女为正妻,所以,婉清充分相信,这块帕子不是林氏的阴谋,而是某个男人设下的计,而某个男人想要得到这块帕子自然是通过豆芽儿了。
看婉清只挑眉不语,豆芽儿有些不自在起来,抬起头,乌幽幽的大眼略带羞郝地看着婉清,小声道:“小姐,奴婢从没做过对不起小姐的事……”
不是对得起对不起,只是你的心不是忠于我的,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什么才是对我好的?你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嫁到靖宁侯府去?
这些话,婉清没有说,她早就猜出豆芽儿是那个人放在自己身边的,确实,在顾家,豆芽儿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因为那不符合那个人的心意,但是,毕竟是自己身边贴身的丫头,就算那个人将来是自己的丈夫,她也不愿意身边有这双眼睛时刻盯着,连半点私人空间也能保留,她更不愿意自己的一切,都有男人操控掌握。
外头坠儿来报,说是金嬷嬷来了,婉清听得微怔,让人请了金嬷嬷进来。
“……奴婢想跟三小姐去侯府……”金嬷嬷请安后,第一句话便直奔主题。
婉清愣住:“嬷嬷可是太太的陪嫁,如何能跟着我过去,嬷嬷的儿子媳妇还都在府里吧。太太定然是舍不得嬷嬷的。”
金嬷嬷听了就苦笑一声,看了眼左右,婉清知道她有话要说,但让碧草和豆芽儿都退下了。
等屋里只有两人,金嬷嬷突然跪了下来,婉清忙上前去扶她,金嬷嬷以前在府里很得脸,婉清平日见了还要敬着,哪里肯受她大礼。
金嬷嬷执意不起来,目泛泪光:“小姐,红叶那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小姐,奴婢在此替她陪不是。奴婢服侍太太近三十年,就那么一个老闺女,却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奴婢再难在这个府里呆下去,求小姐成全。”
“可你是太太的陪嫁,太太不肯,便是老爷也没法子的。”
“小姐放心,太太此次吃了大亏,岂会心甘,按例,小姐至少会有三家陪房,太太要拿捏出了嫁的小姐,定然是会在陪房身上作伐的,陪嫁丫头自是不必说的,您身边的管事嬷嬷,那便更为重要了,若与小姐不是一条心,小姐行事就定然会缚手缚脚,如果是奴婢过去的话,小姐身边不止是少一个使绊子的,还会多一个帮手。”金嬷嬷诚恳地说道。
婉清眼睛眨了眨道:“只要太太允了,我倒没有意见。”红叶的死,自己也是有些责任的,但是,追根究底还是她自行不义所致,金嬷嬷的话能信几分,她还得掂量着。
金嬷嬷一出门,豆芽儿就道:“小姐,我帮您去看着她。”
婉清点了点头,她知道豆芽儿人虽小,却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