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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梦钟声度花影-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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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太监来,谢罪:“娘娘饶恕,那条路奴才是知道走,可是船过不去了,皇上是坐冰车过去的。山路走过去,怕要两个时辰——那时,皇上就回来了——”

我让太监退下去。

想起她那日贬低桃花的言辞,我一时有出气的冲动:“贵妃如果没有急事,还是先回去吧,等皇上得空再来。武陵春色可能贵妃并不愿意前往,那里有俗艳的桃树几万棵,还全都是进不得厅堂的山桃。wωw奇Qisuu書网这时都打着苞呢。”

贵妃一跺脚,离开了。

红李奇怪道:“贵妃大半年不肯见皇上了,为何今日——”

“她拉着六阿哥,可能是和孩子有关吧。”

“难道这宫里还有谁胆大到敢欺负她的儿子?两个大的被关在桃苑读书,更大的都已经出去办差了——”

我仔细想想,如果是我,处于她的这种状况,要做什么——尤其是今年春天彻底地打击了她。

原来是这么回事。

红李奇怪道:“格格,你点头又摇头,为何来?”

“我知道她今日来做什么。”

“格格知道?”

“她这是要托孤了——”

“什么?”红李不信,“她是后妃中年纪最小的,病前一直得宠——”

“她以前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得差不多了。后来虽然调理好了,却连生三个孩子,元气大伤,更何况,她如今又加了一重心病——”

红李说:“当初对她是不是太狠了些?恐怕要伤了格格的阴骘——”

“伤就伤吧,为了皇帝,我什么都得做,哪怕下十八层地狱。”

红李正叹息,皇帝转了进来,披风上的雪花落了许多。我奇怪道:“下雪了吗?为何刚才贵妃来时,还——”

“玉媚来过?”他似乎一惊一喜,我全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说:“她拉着六阿哥一起来的,听说皇上去了武陵春色,一时回不来,就回去了。不如皇上去天然图画看看?”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些酸?”他笑道。

“酸是有些的,不过这次贵妃前来可能是大事,皇上暖和一会,喝点酒,还是去看看吧。”

皇帝沉吟半晌,说:“那还不如现在就去,等下暖和了,又不想出去了。大冷天的她跑这么远,只怕是有急事——”

我对小盛子说:“你好生伺候着——”

皇帝就领着一群人出去了——

我和红李继续玩牌。

九不一会儿,皇帝就回来,似乎流过眼泪。

小别胜新婚,他们大半年住在一个园子里,却没有见过面,这次第,只怕与一见钟情差不多了。只是为何又回来了?

他上了炕,红李给他上了米酒和一碟点心。他吃一口点心,就放下了。我问:“可是不合胃口?不如换一种?”

他摇头:“今日玉媚说,想把福惠过继给皇后,若是怕她高攀,不过继,养在皇后那里也行——还求我,不要对他哥哥太狠——”

她也是个有悟性的,可是,她哥哥不是她——

皇帝继续说:“她缠绵病榻多时,如何知道这许多事?”

“不怕皇帝责怪,三月里她前往山房与我要公道,在福海我们碰上,我都说给她了——”

“难怪那时起她就再不肯见我,原来是你捣鬼——”

我大怒,起身拂袖而去——真是不知好歹,我为他把所有的人都得罪了,他还——

红李跟在我身后要劝,我说:“要么你现在去找人开船,要么——”

“格格,你气糊涂了,如今冰有几尺厚了,船怎么走?”

“你别跟我罗嗦,船不能走,找冰车,没有冰车,找人抬——”

皇帝从后面将我抱住:“不过是口误,你就发这么大脾气,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口误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平日里要哄着我,真正的想法都藏起来,压抑得很深,今日一时走神,没仔细想,就说出来了——”

弗洛伊德的理论,我很喜欢,就是常常会因此自寻烦恼。人性本来就复杂多变,更何况是一个皇帝?所以不免要时时留意,步步小心,揣测琢磨——倒不是为了讨好,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对他来说究竟是什么——真相也许很丑陋,但真相就是真相,我们都需要看见它!否则,死了也不能安心。

他无奈地说:“你为何总是这么多疑心?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以前是因为太傻,现在是因为太闲——”

话没说完,红李找了暖轿过来。

皇帝怒道:“我看你今日往哪里走!冰天雪地,从这里绕到山房,还没等到,你就冻死了——”

“死了干净——”

他奋力将我打横抱起,往屋里走,亏他四十多岁了,还抱得动。

“你要我把心剜出来给你,才甘心吗?”他气得发抖,“为了江山,我像叭儿狗一样,伺候他们兄妹,哪一个都不是省心的。老八虎视眈眈,怎么都喂不饱。听人说,隆科多最近与他的一个门人时有来往。如今的朝堂,唯一靠得住的就只有张廷玉和老十三。

十三弟的身体,十几年来不得意,淘得差不多了,偏他为报知遇之恩,办差连命都不要了。想让他歇着,又没人可以替代他——你还三天两头找我的不自在,我也不想做这个皇帝,让他们闹腾去,折腾尽了头,滚回盛京去——”

天子动怒,伏尸百万,我有点怕了。

“你别这个样子,吓人。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转头吩咐红李,“拿酒来,今日我陪皇上一醉。”

亲自扶他上了炕,将虎皮搭在他的膝上,劝道:“八阿哥当初距离龙椅只有一步之遥,一个总理王大臣的身份如何能喂饱他?佟家素来两面下注,隆科多的老子当年为八阿哥鞍前马后,有把柄握在老八手中,那是难免的——

朝堂上的事我不能干预,你自己斟酌着办,没别的嘱咐你,做任何事情,但问心,不后悔,即可——”

红李布上酒菜,站在一旁伺候,我笑道:“依你服侍我这么多年的情分,封个妃子也不为过,委屈你了。今日陪我们喝一钟,说说话,也让皇上消消气——”

红李大方地在我对面坐了,执壶为皇帝倒酒。皇帝叹道:“一个红李,一个露叶,暂时是没办法加封的,封低了,委屈了,只能——紫霞和绿珠先走了一步,倒得了大解脱,免去如今的诸多尴尬——”

红李说:“奴婢一家,包衣出身,得蒙皇恩,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奴婢近侍皇上和格格多年,无怨无悔——”

三人于是举杯,一干而尽。

22 微风暗拂花枝动,几点残红扑酒罂(前篇)



雍正三年二月,日月合璧,五星联珠,朝臣纷纷来贺,帝龙心大悦,自此更是深信天命予朕,降此祥瑞。皇帝坚定了瓦解朋党的决心,对年羹尧的处分,也不再犹豫不决。

雍正三年三月,年羹尧表贺日月合璧,五星联珠,将“朝乾夕惕”误写为“夕陽朝乾”,皇帝大怒,认为他“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于是,皇帝更换四川和陕西的官员,先将年羹尧的亲信甘肃巡抚胡期恒革职,署理四川提督纳泰调回京,使其不能在任所作乱。

年贵妃得知皇帝借此小事大做文章,心知不妙,原本装病,如今却真的病了。福惠阿哥正式鞠养皇后宫中。

这一日,贵妃略觉得身体有些舒泰,命大丫头给她装扮了,于凉亭抚琴一曲。由于心绪不佳,一曲高山只到一半,琴弦嘣声而断,贵妃大惊,险些倒地,近侍丫头忙扶了她回房。

本想歪在榻上歇了,旋即又坐起,命丫头换上朝服,她要去见皇帝。

此时养心殿竣工,皇帝开始在圆明园临朝听政。

贵妃乘船到九州清晏,伺候的太监说皇帝还没有下朝。她等了一会儿,坐不住,命人用软轿抬她去养心殿。她从来就不是束手待毙的人。

下人无奈,四个太监抬了她来到养心殿东暖阁,皇帝正在炕上批折子。折子堆积如山,皇帝伏笔急书,没有注意到她来了,侍立在旁的太监魏珠连忙提醒:“皇上,贵妃娘娘驾到——”

皇帝才四十多岁,却已经戴上了老花镜。闻听贵妃来了,就放了笔,取下花镜,起身相迎。贵妃见皇帝无事人一般,不由得悲从心来,跪倒在地,不起。

皇帝知她为何而来,叹道:“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你这是何苦来呢?”

贵妃垂泪道:“六阿哥不到五岁,皇上难道忍心让六阿哥因外家获罪,而——”

皇帝扶她起来,劝道:“亮工狂悖,御史和地方官弹劾多起,朕不能完全置之不理。不过你放心,受处分的只有他一人,不会株连你的老父和大哥希尧——”

贵妃见他如此说,知还没有恩断义绝,哭道:“皇上若真能如此,玉媚也无话可说。二哥胆大,骄横跋扈是有的,但他绝不会如外边的人说的那样,有谋逆之心——”

皇帝闻得此言,疑虑顿生:“你在深宫,如何能知道外边的人说什么?”

贵妃自知失言,只好给自己圆谎:“二哥手握重兵,又干预地方政事,有人以此生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皇上原来颇为眷顾臣妾二哥,一般罪名不足以撼动皇上,所以臣妾揣测,是不是有人——”

皇帝明知她说谎,却没有点破,只是说:“爱妃当顾惜身子。虽即将入夏,然你自幼体弱,还是要仔细些——”

因皇帝许诺不株连,贵妃暗自揣测,恐怕对二哥的处分也不会太重,于是谢恩,放心离去。

贵妃宽了心,身子一日好似一日。她没有想到,皇帝对其二哥的处分,已经如上了弓的箭,蓄势待发。

四月,解除年羹尧川陕总督职,命他交出抚远大将军印,调任杭州将军。年羹尧年少得志,仕途一路畅通,三十岁不到就成为封疆大吏,当今皇帝为皇子时,二人私交颇好,惺惺相惜,于是他没有死心。在赴杭州将军任的途中,逗留在江苏仪征,观望不前,希望皇帝还会改变主意。

皇帝得知此事,怒,在年羹尧调任杭州将军所上的谢恩折上批道:“看此光景,你并不知感悔。上苍在上,朕若负你,天诛地灭;你若负朕,不知上苍如何发落你也!……你这光景,是顾你臣节、不管朕之君道行事,总是讥讽文章、口是心非口气,加朕以听谗言、怪功臣之名。朕亦只得顾朕君道,而管不得你臣节也。只得天下后世,朕先占一个是字了。”

贵妃闻得此言,大惊,知事无挽回,再次病倒。皇帝前往探视,她坚决不见。

紫堇将从别处听来的闲话说给我听,我叹道:“她这是在学李夫人呢。”

紫堇奇怪:“什么李夫人?”

“汉武帝的李夫人——”

“什么?她能和汉武帝的李夫人相比?”

“怎么不能比,她也是多年得专房之宠。这么做,是为了让皇帝不忍心对她的家人下手。”我想起当年和皇帝的约定,摇头。

紫堇问:“姐姐,你摇什么头?”

“如今咱们年纪大了,说给你听也无妨。当年皇帝和我约定,他的妻妾,只要有后,绝不再碰。但年氏连生三子,前面一个夭折不算,福惠阿哥才周岁,年氏就怀了孕——他为她破了誓言,所以,专房之宠并不是假的——”

“什么!”

“我知道你们会怪我。但是,我从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大同之地而来,忍辱负重近三十年,看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结婚生子,你知道我心里是怎样的吗?”

紫堇摇头。如今她已经三十出头了,饶她比往常沉稳了,却还是嗟叹不已:“姐姐,这也太狠了。你知道后宫有多少怨妇吗?”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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