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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怕我把你带到山里喂狼麽?”殷长华含笑揶揄,见岳斩霄一脸窘迫,他笑著抱岳斩霄下了马车。“放心吧,我才舍不得让你再受一丁半点的伤。”
提起车厢里一个包裹,他牵起岳斩霄的手,藉著头顶那点黯淡星光穿过密林,往丘陵深处走去。
干枯的枝条在两人脚下陆续发出轻微裂响,越往山坳里去,草木越茂盛,还时不时惊起夜鸟走兽。殷长华数度放缓脚步,观测地形,又走了大半个时辰,他在座长满藤蔓的石峰前止步。“到了。”
岳斩霄正在奇怪,殷长华已伸手拨开眼前密密麻麻的的藤条,露出个黑咕隆咚的狭窄洞口,勉强可供一人弯腰进入。凉风不断吹到身上,显然洞穴前方另有出口。
殷长华点起个火折子,带著岳斩霄钻进洞穴,慢慢转过几个弯,几丝清冷月色果然渐入眼帘。
出口外,是个被山丘林木包围的小溪谷,因地势隐蔽鲜有人至,地面青草长得分外高。几只肥大野兔更被两人脚步声惊动,蹦跳著飞快逃窜。
殷长华欣慰地笑了:“我五年前曾和丹墨出城踏青,无意中发现了这个隐秘的小山谷,还好我没找错地方。”
他把包裹和自己的佩剑放进岳斩霄手里,柔声道:“里面有干粮伤药,还有些银两盘缠。剑给你防身和捕猎用,你就暂且先在这里躲上一阵子。我回去会跟父皇说你已经潜逃,即便父皇下令捉拿你,过上三两个月,他也肯定不再记著此事。到时你就离开这儿,远离永稷,找个偏远地方好好过日子,记著今後凡事谨慎,别惹官府起疑。”
岳斩霄越听越惊慌,长华不要他了麽?……他扯住殷长华的衣袖,猛摇头。“我、我不想离开你啊,长华,我不走!”
他的反应全在殷长华意料之中,殷长华又何尝愿意放手,可想到父皇那势在必得的眼神,说什麽也不能再让斩霄留在永稷,沦为父皇的玩物。他拉开岳斩霄的手,强自笑道:“你要是再留在王府里,父皇迟早还会找上你的,到时我也无能为力,没法再救你第二次了。”
岳斩霄一颤,泪水犹在眼窝里打转,却没再出声──长华说得没错,而他,绝不要再踏进那个可怕森严的宫殿。
“……乖,别哭……”替岳斩霄抹去眼角不自知渗出的一点水珠,殷长华揉了揉少年发顶,最终硬起心肠,收拾起满腹惆怅与不舍,转身朝洞口走去。
岳斩霄呆立著,眼看那黑黔黔的洞穴像个无名怪物的大嘴,吞没了殷长华的身影,他心中也仿佛有什麽东西被一并吞噬了,空洞得可怕。两年来,所有的心思都是围绕著殷长华在转,如今便似突然坍了天,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
他怔了许久,对著寒凉的空气喃喃道:“长华,长华……”
山谷寂静骇人,唯有回音在响。
岳斩霄遽然丢下包裹,冲进了洞穴──纵使从今往後都不能再与殷长华相见,也得告诉长华,他喜欢他……
循著来时的路一路奔行,将出山脚那片密林时,隔著枝叶他已隐约看到殷长华正伫立在马车旁。
还好,赶上了!他激动万分地加快了步伐,忽地望见殷长华从怀里缓慢取出一物。
殷长华除掉匕首刀鞘,刀刃在星辉里顿时折出片寒光。他轻叹,将匕首对准了自己胸膛,咬咬牙,闭目刺落,林中倏忽响起少年震惊的大叫:“长华!”
他一惊,那刀便没有扎深,但仍是在胸口拉了道口子,鲜血长流,须臾染红了衣襟,人也摇摇欲坠。
“长、长华,你这是干什麽啊?!”岳斩霄吓白了脸,手忙脚乱地冲过来,夺过殷长华手里的匕首远远丢了出去,扶著人在草丛里坐下。扯开殷长华衣襟一看,幸亏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脏腑。他狂跳的心终於落回胸腔。
昔日在杂耍班子里受伤是家常便饭,他拿殷长华腰系的汗巾替他堵住伤口,又用衣带牢牢缚紧。
“……斩霄,别、别帮我包扎,我得回去了……”殷长华想格开岳斩霄的手,动了动,就因失血感到一阵晕眩,也就作罢。对上少年痛惜又困惑不解的目光,喘息著苦笑道:“父皇绝不是那麽容易糊弄的。我只有身受重伤,才能把这苦肉计演像,好向父皇交代,让他相信是你刺伤了我,逃出永稷。”
“别再说话了。”看著衣带上还在慢慢晕开的血迹,岳斩霄心疼中更升起无尽愧疚,都怪他连累了长华。见殷长华挣扎著起身往马车走去,他哪肯让殷长华负伤赶车回城,紧抱住殷长华腰身,哀求道:“长华,让我帮你先上药啊!”
殷长华出生迄今,被下人如众星捧月般供著护著,确实未曾受过半点伤,此刻眼前阵阵发黑,手脚发软,想跨上马车也难,只得任由少年架起他,半拖半抱地走回林中。
☆、乱臣 14
岳斩霄涂完大半盒金创药,殷长华的伤口终於止住了血。这时已将近黎明,星月渐隐,天穹慢慢透出寂寥的青灰色。
殷长华背靠山石而坐,一直因伤痛微皱著眉头。尽管岳斩霄在他身旁生起了火堆给他取暖,然而殷长华手脚仍有些发凉,面颊和嘴唇在火光映照下,依旧显得极为苍白。见岳斩霄满脸的自责,他勉力笑了笑:“这不关你的事,别往心里去。”
岳斩霄再也忍不住,抱住殷长华的脖子,颤声道:“长华,别回去了,和我一起逃吧。我、我喜欢你,我不要跟你分开。”
殷长华整个人都震了震,他向来知道岳斩霄对自己极为依恋,但亲耳听到喜欢两字自少年口中吐出,这冲击仍可谓强烈。欣喜过後更多混乱──和斩霄一起逃离永稷吗?……
恍惚彷徨之际,感觉少年搂抱著他的双臂更用力了。“我们一块走。长华,我们设法找船出海,去我家乡琼岛。那里远离京城,官兵一定找不到我们的,我们一辈子都可以在一起,长华,好不好?”
声声呢喃,便似世间最醉人的烈酒,捣乱了殷长华心底最後那点清明,令他完全无法定下神来思考。眼中,也只看得到曙色里少年晶亮无比的眸子,正瞬息不眨地凝望著他,那麽的认真热切,满是毫不掩饰的情意和渴望……
这一瞬,心驰神摇,意乱情迷。他如著魔般点了点头,换来岳斩霄喜不自胜的笑容。
“长华,琼岛可漂亮了,一年到头都像春天一样。你去了,一定会喜欢的。还有啊,那儿的瓜果比永稷的还多……“岳斩霄一半是兴奋,一半也为了打消殷长华的顾虑,滔滔不绝向殷长华描述起记忆中的故土风情。
殷长华亦被少年似要从心底笑出来的欢快感染了,胸口的刀伤也仿佛不再那麽疼痛难忍,心头纵然仍有丝缕不安,均在岳斩霄的笑脸中冰消雪解。
离开永稷,也好。不必违心去娶个素昧谋面的女子,更不必勾心斗角,去跟弟弟若闲争什麽皇帝宝座……
岳斩霄还在兴高采烈地说著,殷长华微笑聆听,眼皮却慢慢变得沈重起来,头也靠在了岳斩霄肩上,一点点,被疲倦拖进了黑暗梦乡。
“……长华……”岳斩霄轻唤两声,见人已睡熟,便小心地让殷长华躺下,用自己的大腿给他当枕头,好让殷长华睡得舒服些。
虽已入了深秋,山中仍多蚊虫。他扯了几片大树叶当扇子,替殷长华驱赶蚊虫。目光始终不离殷长华清俊的眉眼,难抑心头欢喜。
今後,就能永远和长华在一起了……
阳光落在脸上,晒得肌肤发热,殷长华睁开了眼帘,微凝神,发觉自己躺在草地上。日头升得老高,脚边火堆早已熄灭,谷中流水潺潺,翠鸟啼鸣,岳斩霄却不在。
他吃了一惊,按著兀自隐隐牵痛的胸口坐起,见包裹仍好端端地放在一旁,更觉奇怪。起身去溪边匆匆洗漱一番,正要去找人,熟悉的身影已经从洞口钻了出来,手里还拎了一大块血水未干的肉。
“长华,你怎麽不再多睡一会儿?”看见殷长华坐的地方阳光猛烈,岳斩霄忙奔过来,将殷长华搀扶到浓荫底下。
殷长华盯著被少年丢下的那块肉,“这是?……”
“是马肉。”岳斩霄拿了肉走去溪畔,边清洗血水泥污边解释道:“我早上突然想到那马车还在山脚下,追兵要是看到了,说不定会在这附近搜找。我就赶了车又走出几里路,把马杀了,连车一块推进大河里,好引追兵顺流往远处找去。这马肉是给你滋补身体的。长华你流了好多血,光吃那些干粮面饼哪行。”
那马是殷长华心爱的数匹坐骑之一,他心头微痛,但心知岳斩霄的顾虑半点没错,也不便出言责备,然而脸上终究流露出几分不忍。
岳斩霄瞧见了,他咬了咬嘴唇,原本欢快的神情笼上层阴郁,不再吭声。默默洗刷干净马肉,又找了些树枝重新生起火堆,将马肉架上篝火烤著。忙完这一切,他低头走到殷长华身边,小声道:“长华,你是不是怪我杀了它,生我的气了?”
“你别胡思乱想。”殷长华即使真有不快,面对岳斩霄,也给冲淡了。伸手摸著少年脸颊上犹自青肿的巴掌印,想到自己酣然高卧时,少年却已带著伤来回奔波了好些路,心疼还来不及,柔声道:“你做得对,我怎麽会生气?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势。”
岳斩霄顿时涨红了脸,头垂得更低,声如蚊蚋:“我、我一早已经涂过药了,不碍事。”羞归羞,倒是被殷长华一言提醒,他取来金创药,揭开缠绕在伤口处的沾血布带,替殷长华换药。
☆、乱臣 15
伤口不深,涂的金创药又是宫中秘制,药效极佳,伤口此刻已经收了口,不再渗血。岳斩霄看著那条鲜红的刀疤,眼圈不由自主地泛了红。如果可能,他宁可被匕首刺中的人是自己,也不要长华为他负伤受苦。
“……都怪我没用,连累你受伤……”他涂完药,蓦然抬头,直视殷长华,认真地道:“长华,我将来要把武功练好,就没人再能欺负我了。我也会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伤。”
殷长华被他一脸的保护欲逗乐了,咳嗽了两声,一点他额头,莞尔道:“那个常在我面前哭鼻子的又是谁啊?呵呵,怎麽说也该是我来保护你。”
岳斩霄小脸发窘,却仍坚持道:“我是说真的。长华,等我长高长大了,一定能好好保护你照顾你的。”有些招架不住殷长华含笑凝睇的双眸,他扭头,抓过殷长华洁白修长的手掌紧握著,笑得腼腆。“我不会让你後悔跟我一起走的。”
头顶落叶飘摇,掠过远山近水。几许痴,几许真,尽在少年欢欣微绽的嘴角笑靥里。
殷长华怦然心动,拉近岳斩霄,吻上少年粉润的唇,手亦摩挲著少年青肿的半边面颊,呢喃轻叹:“还痛不痛?斩霄……”
“……嗯唔……长……华……”被掌掴处,其实一直都在隐约作痛,然而这一刻,再多的伤痛和委屈,也都像日光下的雪,消融了。岳斩霄阖眼,沈醉在熟悉的亲吻爱抚里,双手紧揪住殷长华搭落在臂弯间的衣服,稳住自己逐渐发软的身躯。
明烈的日光从树荫缝隙间漏泄而下,在少年泛红的脸庞、脖子上投落一点点摇曳的暧昧光影……微敞的衣领下,光洁细致的肌肤因兴奋起了层寒粒,随渐转急促的呼吸轻轻牵搐著……
那残留的几个牙印,也晃动著,不时刺痛了殷长华的双眼。
斩霄在父皇身下之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