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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姐,你要帮我们大扫除啊?”他问,也手忙脚乱的收拾起那些书报杂志来。
“这些都该洗了,我给你拿去洗,有干净被单吗?”“嗯,哦,这个……”高凌风直点头。“有!有!有!有好多!”“在哪儿?”“百货公司里!”雅苹噗哧一笑。“我们等会儿去买吧!”
雅苹开始整理那张凌乱的书桌:铅笔、报纸、墨水、书本、写了一半的信、歌词……她忽然看到桌上那个镜框了,里面是小蝉的照片。她慢慢的拿起那张照片深深的审视著,笑容隐没了。“这就是她?”她轻声问。
高凌风的笑容也隐没了,那张照片仍然刺痛他。
“是的,这就是她!”雅苹慢慢的把照片放回原处。
“好清秀,好雅致,好年轻……”她盯著照片。“难怪你对她这样念念不忘!”叹了口气,她极力的振作了自己,抬头微笑了一下。“好吧!我把这些脏衣服抱出去洗!”
抱著脏衣服,她走出来,那个“父亲”真是大大不安了。他跳起来,张口结舌的说:
“这……这……这怎么敢当?”
“高伯伯,”雅苹笑脸迎人。“小事情,应该由女人来做的!”
“快放下,快放下!”父亲手足失措而惶愧无已。“这都怪我们家的两个男人,一老一小都太懒,才弄得这么脏,不像个家!”“高伯伯,这也难怪,”雅苹娴静的微笑著。一面抱著脏衣服往厨房走。“只有两个男人在一起怎么能算是家?一个家一定要经过一双女人的手来整理!”
她走进厨房里去了,接著,是开水龙头,搓洗衣服的声音,中间夹杂著她那悦耳的声音,在轻哼著歌曲。父亲呆住了,坐在那儿,他依稀想起,他们父子二人手忙脚乱的招呼小蝉的情形。两个女人!两种典型!高凌风怎能一一遇到?他正沉思著,高凌风抱著吉他走出来了,他擦拭著吉他上的灰尘,有多久,他没弹弄过吉他了!父亲瞪著他,欲言又止。高凌风仰著头对厨房里喊:“把手洗粗了别怪我!”
“我什么时候怪过你?”雅苹嚷著。
“我唱歌给你听!”高凌风再嚷。
“唱大声一点!”高凌风弹著吉他,开始唱:
“女朋友,既然相遇且相守,
共度好时光,携手向前走!
乘风破浪,要奋斗莫回头,
与你同甘苦,青春到白首!
女朋友,比翼双飞如沙鸥,
自从有了你,欢乐在心头,
抛开烦恼,情如蜜意绸缪,
只盼长相聚,世世不分手!
女朋友,这番心事君知否?
大地在欢笑,山川如锦绣,
爱的天地,是我俩的宇宙,
不怕风和雨,但愿人长久!”
厨房里,洗衣服的声音停止了,半晌,雅苹伸出头来,她眼睛里绽放著柔和的光采。一层希有的亮光,笼罩在她整个的脸庞上。她轻声问:“从没听你唱过这支歌,是——最近作的吗?”
“是——”高凌风耸了耸肩,眼睛望著窗外的天空,透过云层,眼光正落在一个遥远的、虚无的地方。“是很久以前作的!”抛下了吉他,他抓起外套。
“你要去什么地方?”雅苹紧张的问。
“找工作!”他低吼了一句。
“等一等!”雅苹喊著:“我洗完这几件衣服,陪你一起去!”
那父亲目睹这一切,忽然间,他觉得很辛酸,很苦涩,很惆怅。打开了学生的练习本,他试著专心的批改起作业来。女朋友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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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苹站在××夜总会的门口,焦灼的、不安的走来走去,不时抬头对大门里面看了一眼。进去十分钟了,或者有希望!根据她的经验,谈得越久,希望越大。正想著,高凌风出来了,一脸的怒容,满眼光的恼恨。不用问,也知道没谈成。雅苹却依然笑脸迎人的问了句:
“又没成功吗?”“要大牌!要大牌!每家都要大牌!”高凌风气冲冲的嚷著:“我是个没牌子的,你懂吗?天知道,一个人怎样才能变成大牌?”他们往前走著,高凌风的脸色那样难看,使雅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半晌,她小心翼翼的看看他,又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凌风,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我们……”雅苹嗫嚅著说:“我们可以去……去拜托魏佑群,他认识的人多……”
“什么?”高凌风大吼了起来,愤怒扭曲了他的脸。“魏佑群?你要我去找魏佑群?你昏了头是不是?我现在已经够窝囊,够倒霉的了!你三天两头送东西到我家,一会儿吃的,一会儿穿的……弄得我连一点男儿气概都没有了!现在,你居然叫我去找你的男朋友,我成了什么了?我还有一点点男人的自尊吗?”雅苹又气又急,眼泪一下子就冲进了眼眶里。
“凌风,你这样说,实在没良心!我跟你发誓,我和魏佑群之间是干干净净的!他喜欢我,那总不是我的错!我……我提起他,只是想帮你的忙,干这一行,多少要有点人事关系……”高凌风的声音更高了:
“我不要靠人事关系!我要靠自己!尤其我不能靠你的关系,你以为我是吃女人饭……”
“凌风!”雅苹打断了他。“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是你一步步把我逼上这条路!”
“我……我逼你?”雅苹忍无可忍,眼泪就夺眶而出。她抽噎著,语不成声的说:“凌风,你……你……你太不公平!你……你……你欺人太甚!我……我全是为了你好……”她说不下去了,喉中完全哽住,眼泪就从面颊上扑簌簌的滚落下去。高凌风望著她,顿时泄了气。他长叹了一声,哑著喉咙说:“好了!别在街上哭,算我说错了!”
雅苹从皮包里抽出小手帕,低著头擦眼泪。高凌风走过去,伸手挽住了她的腰。伤感的低语:
“雅苹,认识我,算你倒了霉!”
雅苹立刻抬起头来,眼里泪痕未干,却已闪耀著光采。她急迫的,热烈的说:“不不!是我的幸运!”
高凌风恻然的望著她,禁不住说:
“雅苹,你有点儿傻气,你知道吗?”
雅苹默然不语,只是紧紧的靠近了他。
奔波一日,仍然是毫无结果。晚上,坐在雅苹的客厅里面,高凌风用手托著下巴,一语不发,沉默得像一块石头。雅苹悄然的看他,知道他心事重重,她不敢去打扰他。默默的冲了一杯热咖啡,她递到他的面前。高凌风把杯子放在桌上,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于是,雅苹坐在地毯上,把手放在他的膝上,抬头静静的瞅著他。
“雅苹,”他凝视她。“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待我?”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自从第一次听你唱‘一个小故事’,我就情不自已了,我想,我是前辈子欠了你!”
高凌风抚摸著她的头发。
“傻瓜!”他低语。“你是傻瓜!”
“我常想你说过的话,”雅苹仰头深深的看著他。“你说你在遇见夏小蝉以前,从不相信人类有惊心动魄般的爱情,你说你不对女孩子认真,也不相信自己会被捕捉,甚至觉得痴情的人是傻瓜!可是,一旦遇到了她,你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你爱得固执而激烈。凌风,”她垂下了睫毛。“我想,历史在重演,不过换了一个方向。每个人欠别人的债,每个人还自己的债。”高凌风拉起她的身子来,一语不发,他紧紧的吻住了她。
第二天,又是奔波的一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又是毫无结果的一天。黄昏的时分,高凌风和雅苹在街上走著,两人都又疲倦又沮丧。高凌风的脸色是阴沉的,苦恼的,烦躁不安的。雅苹怯怯的望著他,怯怯的开了口:
“凌风,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你说!”“你差不多把全台北的夜总会都跑遍了。既然唱歌的工作那么难找,你能不能进行别的工作?”
“进行什么工作?你说!我能做什么工作?”
“例如——”雅苹吞吞吐吐的,小心翼翼的说:“像你的好朋友,到山上去!”“什么?上山?”高凌风站住了,瞪著她。“你要我上山?你是不是想摆脱我?”“不不!”雅苹急急的喊:“你不要误会,如果你上山,我就跟你上山!”“你跟我上山?”高凌风诧异的问,从上到下的打量她。“放弃你高薪的职业?凭你这身打扮,凭你养尊处优的生活,你跟我上山?你知道山上是怎样的生活吗?”
“是的,我知道!”雅苹坚定的说:“我不怕吃苦,我原是从朴实的生活走入繁华,我仍然可以从繁华走入朴实!”
高凌风暴躁起来。“你不怕!我怕!我不要上山,我的兴趣是唱歌,我就要唱歌,我唱定了!”“可是——可是——你没有地方唱啊!”
高凌风怒不可遏。“我还可以去试电视台,我还可以去试唱片公司!你!雅苹,你少帮我出馊主意!我有权决定自己的事业!”
“我——我只是想帮你的忙!”
“雅苹,你根本不了解我!”高凌风瞪视著她,牢骚满腹而火气旺盛。“你看看你自己,高中都没毕业,就凭你长得漂亮,有一副好身材,挣的钱比一个大学毕业生还多!这是什么?这就是我们男人的悲哀!”
雅苹忍不住又含了满眶泪水,她极力委婉的说:
“我知道我很渺小,很无知,也知道你的委屈,和你的悲哀……但是……”“不要再但是,但是,但是!”高凌风大叫:“我听腻了你的但是!听腻了你的鬼意见!”
雅苹吓愣了,张大眼睛,她望著那满脸暴怒和不耐的高凌风,泪水终于滑下了面颊,她挣扎著说:
“很好,想必你的夏小蝉,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但是’!”
高凌风一把抓住了雅苹的手腕,愤然低吼:
“我警告你!你永远不许对我提夏小蝉!”
雅苹挣脱他,哭著喊:
“因为你心里只有夏小蝉!”
喊完,她返身就跑开。高凌风呆立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如梦方醒般对雅苹追了过去。
“雅苹!雅苹!雅苹!”他叫。
雅苹情不自已的站住了。
高凌风追上前来,喘著气,一脸的苦恼和哀愁,他求恕的望著她。“我们别吵吧!雅苹,你知道我心情不好,并不是存心要和你吵架!”雅苹强忍住泪水,摇了摇头。
“是……是我不好!”她嗫嚅著说。
“是我不好!”高凌风说,瞅著她,把手伸给她。
她握紧了他的手,脸上又是泪,又是笑。他低叹一声,挽紧了她,两人在落日余晖中,向前缓缓行去。女朋友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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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认识了高凌风,雅苹整个生活轨迹,都已经全乱了。她无怨无尤,甚至不敢苛求什么,但是,生活里,那种紧张的、抑郁的情绪是越来越重了。高凌风像一座不稳定的活火山,随时都可能发生一场严重的爆发。雅苹不能不小心翼翼的,战战兢兢的度著日子,生怕一不小心,就引起那火山的喷射。可是,尽管小心,尽管注意,许多事仍在防范以外。
这天,魏佑群来看她,坐在客厅,他们有一次“摊牌”似的谈话。这些年,魏佑群对她照顾备至而体贴入微,虽然引致许多流言,雅苹却也不在意。但是,有了高凌风,一切都不同了。望著魏佑群,她非常坦白,非常歉然的说:
“请你原谅我,佑群,以后除了工作时间之外,我不能再和你见面!以前我不在乎人言可畏,但是,现在我却不能不在乎了。”魏佑群在室内走来走去。
“你就那么爱他?”他闷闷的问。
“是的!”“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魏佑群低著头,望著脚下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