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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将-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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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白色的骨骸散落其间,就分外鲜明触目。 



  柏啸青下了车,唤马车夫拿了车里的一个竹篓、一把长铁钳,走到那具尸骨面前,亲手持了长铁钳,一块块将散乱的洁白骨殖,自野草乱棘中捡起,放入篓中。 



  他临行之前,曾向人偷偷打听了阮娃的弃尸处。 



  来这里的目的,一是替他娘上坟,二就是替那人收尸捡骨。 



  毕竟这世上,除了柏啸青之外,再也没有人会做这件事。 



  柏啸青仔仔细细,将所有散落的骨头都收入竹篓後,用布把篓口蒙住,将竹篓抱入怀中,站起身低声道:“阮娃,我们走吧……” 



  这一次是真的,只跟你离开。 



  四下里荒芜一片,不时有冷风拂面。冥冥中,柏啸青似乎听到了那人低低的笑声,在耳畔轻扬。 



  ********************** 



  送走了柏啸青之後,元渭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宫中。 



  摒退身旁的所有内侍宫女,他独自一人,迈进了吟芳宫的大门。 



  吟芳宫在数月前被修整一新,又常常有内侍宫女来打扫,现今虽寂廖冷清,但依稀望过去,又是当年好景致。 



  绕过添香阁,元渭走上了花溪上的白石拱桥。 



  桥下的溪水清澈见底,几条灵动小鱼在其间游来游去。 



  元渭想起小时候,曾和柏啸青一起在这里喂金鱼,结果自己不小心喂得多了,几十条鱼儿翻著白肚游在水面上的情景,不由一笑。 



  走过花溪上的几道拱桥,元渭来到剪风院跟前,推开院门。 



  只见一个打扫的小太监,抱著柄笤帚,背靠著院墙打盹。 



  小太监听见门被推开,悚然惊醒,看到元渭一身明黄装束,立即手忙脚乱地跪倒在地:“奴婢恭迎万岁!” 



  “起来吧。”元渭挥挥手,也不看他,径直朝院内走去。 



  难得有和今上单独相处的机会,小太监存了讨好的心思,又有些胆怯,就垂著手,缓步远远地跟在元渭身後。 



  这剪风院,是承载了元渭太多童年回忆的地方。 



  书房、卧房、演武场、院落……每一寸土地,每一件物品,似乎都能说出一个故事。 



  元渭每个地方都进去看了看,最後来到院子里的石凳前,缓缓坐下。 



  一瞬间,仿若回到从前,自己总缠著柏啸青,就在这石桌前,斗蛐蛐、下象棋。 



  还有面前的这棵树,上面有个空空的半残鸟巢,以前却是有鸟的。 



  每天清晨,元渭都能听到鸟儿一家的鸣叫。 



  一年夏天,有只毛绒绒的雏鸟从巢里掉出来,柏啸青让元渭站在肩膀上,把那只雏鸟放回巢中。 



  ……那些从前,再也回不去。 



  就如同,眼前这空落落的残巢,鸟儿再也不会回来。 



  元渭忽然觉得胸中绞痛,喉头发甜。 



  他张开嘴,一口鲜血蓦然喷出,身体随之软软倒下。 



  旁边的小太监慌了手脚,连忙上前扶住他,放声大喊:“圣上不好了!来人哪!快来人哪!!” 



  有些尖锐的高亢声音,在空荡荡的院落里不停回响。 



  ********************** 



  柏啸青经过月余的跋涉,来到了位於西北的新龙镇。 



  这里物产丰富,民风淳朴,气候相对干燥,有利於他将来的生活,以及顽固的风湿宿疾。 



  他买下一幢朝向不错的青砖红瓦大房,置了家火物什,化名洪亦凡,便在此处安了居。 



  那个年过六旬的马车夫,原是元渭身旁的大内高手,就充作他的老家人,唤作洪伯,陪他一起在这里住下。 



  这就样过了半月,等一切安顿下来,柏啸青又让洪伯去了一趟卸甲村,把阿留接过来,尊她为娘,打算奉养她终老。 



  阿留是个素性豁达、历尽世事的人,见柏啸青安然无恙,惊喜交加,也不再问他的过去,安安心心地住了下来。 



  阮娃的骨殖,被柏啸青埋在了房屋後院。没有立碑,只是在他坟前种满了各色花卉,有空就去浇浇水,和他说说话。 



  春末夏初,满园鲜花盛开,放眼望去,俨然一个小小後花园。 



  ************************ 



  这天清晨,柏啸青、洪伯和阿留围坐在饭桌前,一起吃早饭。 



  柏啸青和洪伯都换了双新布鞋。洪伯一边吃饭,一边不时偷看对面的阿留,老脸上有点泛红。 



  一顿饭吃到後面,洪伯终於鼓起勇气开口:“难为夫人费心,替老奴做了这双鞋子……” 



  “哎,谢什麽谢。”阿留拿著筷子,口快舌便,“这些时候,日子闲得发慌,顺手做点针线活罢了。还有还有,别总人前人後地叫我夫人,我阿留一辈子穷惯了,听著怪别扭的。” 



  洪伯被她这一串话抢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越发红了。 



  柏啸青微笑著放下碗筷,站起身,清咳一声:“今儿天气不错,我打算出门去集镇上走走。” 



  洪伯连忙起身开口:“那麽,老奴陪您一起……” 



  “不用、不用。”柏啸青挥挥手,径直朝门外走过去,“我就想自己散散心。” 



  洪伯有些尴尬地坐回原地。 



  倒是阿留,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 



  出了院门,柏啸青沿著由碎卵石铺成的小道,缓步行走,打算去集镇上转几圈,等到晚饭再回来。 



  他怀里还揣著一吊钱。在这新龙镇上,二十个钱,就足够在小饭馆里酒足饭饱一顿。 



  剩下的钱,他会在集镇上,拿来买一些钗饰,回去後偷偷交给洪伯,让他找机会送给阿留。 



  不知道为什麽,他这样想著的时候,就有些怅然失落的感觉。 



  经过邻家农户小院的时候,柏啸青看到他们家门口挂著一条长长的白幡,门前洗衣服的农妇,鬓角插著朵小白花,心里不由一惊。 



  邻家一共五口人,一对夫妻,一个老人,两个小孩,他熟得不能再熟。 



  但转念想来,那老人身体健旺,每天还在浇园锄田。再加上,院中未曾停棺,也未见有人操办丧事,农妇安安静静地洗衣,脸上不见半点悲容。 



  想必,应该不是他们家有人过世,而是未出五服的亲眷长辈死了,所以戴个孝。 



  柏啸青想到这里,也就安了心。他别过眼,背了双手,接著沿小道慢慢行走。 



  经过小半个时辰,到了集镇上,只见处处仍如昨日般,热闹鼎沸。 



  茶肆酒楼,卖首饰的金银铺,卖点心小食的摊位……叫卖声,此起彼伏。 



  只是每座茶肆酒楼、每个铺面摊位前方,都挂著一道长长白幡。 



  每个行人,女的鬓边都插朵小小白花,男的胳膊上都箍著道白布。 



  柏啸青的心,顿时砰砰跳个不停,巨大的恐惧感,慢慢从心底浮现。 



  他三步并两步走到不远处,卖糊辣汤的小张面前,声音都在打颤:“这、这街上,到底是什麽回事?!” 



  “哦,您大概才出门,所以不知道。今儿早上传来的消息,当今圣上驾崩了。”小张戴个孝箍,擦著板凳,热情地回答,“新龙镇东南头,有官府的人正在那儿,送白幡白花和孝箍呢,您也去领吧。过了今天,就得自己家拿钱做了。” 



  柏啸青点点头,转过身,失魂落魄地朝茶楼的方向走去。 



  他只觉得胸口处又疼又闷,两眼金星直冒,双耳嗡嗡作响,急切地想要找个地方坐下,安静安静。 



  当今圣上驾崩……不、不可能。 



  元渭还未满二十六岁,年纪那麽轻,又身强体健…… 



  他双腿虚浮地一步步走上茶楼,茶楼小二见他脸色不好,连忙扶他到靠窗口的位置坐下,为他泡了一壶酽茶。 



  他给了小二两个钱,道声谢,用手肘撑住桌子,往窗外望去。 



  只见一道道白幡,在整个城镇中飘扬。仿若记忆中,皇宫大殿那场宴会里,异国舞娘们舞动柔白的手臂。 



  那场刺杀,没能夺去元渭的性命。 



  而这道道白幡,却召示著年轻的帝王,如星殒落。 



  柏啸青用双手捂住眼睛,开始小声地抽泣。 



  他再次,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用自己所有一切守护、成全著的,那个孩子。 



  …… 



  “啊,肚子好饿。” 



  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柏啸青悚然抬头。 



  泪眼朦胧中,看到了元渭微笑的脸。 



  “小二,来壶好茶,再多上几盘你们的好点心。”元渭揭开面前的茶壶盖,看到里面的浓酽茶汁,闻到苦腥气,皱了皱眉头,一撩衣摆,在柏啸青对面坐下,“潜芝,你平常就喝这个吗?” 



  柏啸青擦了擦眼角还在溢出的泪,如同身坠梦境,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朝元渭点点头。 



  “其实,朕……我一直跟在你後面。”元渭伸出手,垂下眼帘,握住他的衣角,在指间摩挲著,低声道,“本来想多过一阵子,再和你相见……但是,看到你的样子,就实在忍不住了……” 



  ********************* 



  话刚说到这里,只见茶楼入口处上来两个人,行商打扮。 



  新龙镇附近有一个玉矿,这两人是镇上的玉石商,靠收购和倒卖玉石为生。 



  这镇不大,来来回回的,几乎每个人都互相认识。 



  两个玉石商见过些世面,瞧元渭面生、举止不同於当地人,心里就知道他是从外地来的,又看他容颜俊美,气度不凡,有心攀交,便走到柏啸青面前,抱了抱拳:“亦凡兄,这位是?” 



  “哦,在下名叫洪维,是从京城来找家兄的。”元渭起身抱拳抢先回答。 



  “你们二位,长得倒不是很像。”玉石商其中之一笑道。 



  “是,我长得像我娘。”元渭避重就轻。 



  “这位兄台既是从京城而来,想必知道圣上驾崩这件大事。”两个玉石商人索性搬了板凳,在柏啸青和元渭身旁坐下,“当今圣上年岁尚轻,不知是因何故忽然崩殂?” 



  “这个嘛,我舅舅家有人在宫里做事,所以比之常人,倒略知其详。” 



  元渭这话一说出口,只见茶馆里闲坐的人群立即搬了板凳,呼啦啦上前围著元渭坐下,热情寒喧,问长问短。 



  茶楼本来就是消磨时间,闲磕牙的地方,如今一群闲人听说这等天大消息,怎能不凑个热闹? 



  “想必,大家都知道柏啸青吧。”元渭端著小二新上的龙井茶,给自己倒了一盏,语调不急不缓。 



  柏啸青听他提起自己的名字,心蓦然一跳。 



  “知道!”人群中立即有人回答,“那个弑了帝後的叛国贼,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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