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日头已上三竿,衣衫凌乱不整,成何体统。”一道阴鸷的声音插进来,云苏和萧良辰齐齐望向门口的公子策,当今的太子千岁爷。
而公子策阴冷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始终定在衣衫不整的季九儿身上,见状,云苏眸色一黯。
季九儿一贯知道自己没用,却没想到自己会没用到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就开始颤抖,而眼睛,再是不敢再多看一下。
她已经被他休了。
她即将被他赶出这座城池。
他从来就不屑她,六年前是,六年后还是。
……
十六年前——
上阳城,地处梁、东都、西郡三国的交界处,是一座三不管的城池,龙蛇混杂,穷人、流氓、达官贵人、皇室贵胄、武林中人比比皆是……
据说城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却从未有人真正能描述其容貌,连性别都无从知道。
白天,宽阔无尽、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座楼挺然而立,窗棂上飞舞的绚烂薄纱犹如女儿家的纤纤玉臂在招揽,一眼望去,楼中匾额恰然镂刻着三个字:
女儿楼。
九儿卖身进女儿楼的时候才六岁多,那时上阳城的花开得很美,草也绿得尤其翠绿鲜艳。
她一个人跪在女儿楼的台阶上,看着周围的酒囊饭袋腆着肚子进进出出,龟公出来踢她走,九儿闪躲着跑开,等龟公一走又跪了过去,龟公又来踢,这样反反复复直等到第二天的早上,老鸨才出来见她。
老鸨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风韵犹存,体态丰盈,穿着九儿从没见过的绿罗裙,前襟大胆地敞着隐隐露出起伏……
“小丫头,你和龟公说要卖身女儿楼?”老鸨阅人无数,但怎么也没碰上自己卖身进青楼的。
初入青楼(1)
九儿坚定地点头,老鸨问为什么?
九儿没有迟疑,一道不属于半大孩子的光芒在一双眼里若隐若现,“我爹爹死了,我娘病了,下面还有个小妹。”
爹死娘病,所以一个六岁的孩子要卖身撑起一个家。
老鸨上下打量着她,以她毒辣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孩子不是棵好苗子,瘦瘦巴巴的,干枯的乱发,五官分明却并不突出,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
饶是此,老鸨还是带她进了女儿楼,毕竟多个打杂的还是好的,九儿感激地跟在她身后,一双眼骨碌碌地四下转着。
樱唇中发出妖娆的曲调在女儿楼里每一个角落响起,伴随着那些大人恬不知耻的大笑声,看得九儿一愣一愣的,从今天走她就要在青楼生活了。
老鸨带她拐进一个杂房,外面站着两个龟公。老鸨说自己叫艳娘,九儿点头讨好地喊了一声,“艳娘有礼。”
艳娘笑这小孩子的谄媚。
一推开门,九儿就见到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孩子,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穿着鲜艳的衣裳正窝在床头哭,听到门的声音,抬起一张满是泥巴的脸畏畏缩缩地看着艳娘。
“哭什么哭!死爹娘了?我这女儿楼可不是给你哭丧的地。”艳娘瞪那女孩一眼,话说得不轻不重却让女孩吓得哭更大声了,艳娘不耐烦地冲九儿随手一指,“以后你就和她一个房间,先在女儿楼打打杂,她叫云苏。”
九儿走过去摸摸云苏哭得死去活来的脸,“云苏,我叫九儿,季九儿。”
初入青楼(2)
云苏不说话,却听艳娘冷笑一声,风韵的眼底尽是冷漠地映着九儿友好到讨好的脸,却也没说什么。
在离去的时候,艳娘回过头来说,“你们记着,到了这里咱们就是这世上最低贱下作的人,进了青楼这个门槛得认这死理。”
九儿同云苏面面相觑,瞳眸里彰显着无知的年幼。
在女儿楼呆了几个月后,九儿抱着一大盆的脏衣服穿到女儿楼后院,脑袋里混混的,反反复复都是艳娘训理的那些话,一会儿要她和云苏认清自己的身份,一会儿又要凶巴巴的龟公盯着她们干活……永远有说不完的训示和干不完的活。
被雾濡湿的夜微凉微凉,月光沁凉却也很好地照到每一处。
临近井口,一道刺透皮肉的声响响起,九儿整个人呆住,傻乎乎地望向前面。
井边,一个高壮的男人背对着她缓缓倒了下来,然后慢慢显现出他身前的人……一个少年,一个着墨一样黑色长袍的少年微低着头,布满阴霾,九儿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的皮肤更甚月华。
只见少年单膝跪地蹲下身来,从躺在地上的男人胸膛上猛地拔起一把匕首,月光下染着血的匕首。
是血……
九儿的腿肚子开始打颤,不知道为什么,她连尖叫都吓得不敢。
少年就着男人的衣服反复擦了擦匕首,被血掩藏的银辉重现天日,像是仍嫌脏似地,少年低头又在男人身上擦过,这才端详起一尘不染的匕首,银色的锋刃映亮他的下颌。
九儿看到了那双唇,淡淡颜色的唇,薄薄的、抿紧的,慢慢地抿起一个得逞的笑容,邪气得令人不敢正视,很漂亮,是她从未见过的漂亮,仅仅一个笑容足以致命……
九儿想到了逃。
初入青楼(3)
少年蹲在尸体边突然抬起了头,九儿怀里的盆砰然落地。
“我……我不会告诉艳娘的。”
在她小小的脑袋里认为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就是艳娘,她能决定女儿楼里所有姑娘的命运,丢下这一句,九儿连一眼都不敢再看落荒而逃。
冲进后院自己的房里九儿把门栓用尽全力栓住,想想不够又把凳子全堵在门上,小小的身子又冲到桌子旁边拼命推桌子到门边……
云苏坐在床上就着烛火在笨手笨脚地学缝补衣服,见九儿这样不解地问道,“九儿,你在做什么?”
云苏跟着女儿楼里的姐姐们学得一口温声软语,平日九儿很喜欢这样听她说话,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死人、杀人……
一口气吹灭了蜡烛,九儿蹦上床拉着云苏用被子盖好,这才发觉自己全身都在抖,抖得不行。
云苏又要问些什么,九儿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嘴,颤抖却坚持。
静极了。
她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然后又听到步伐声靠近窗户,厚重的靴底踩在砖上发出叩叩的声响,徘徊,不止。
云苏睁着大大的眼不解地看着九儿,瑟瑟发抖的两个身体紧紧靠在一起。
一声低低的笑声从窗边响起,转瞬即逝,却冷冽如冰。
就这样僵持了整整一夜,阳光力透窗纸照射进来,云苏靠在她的肩上已经睡着,自己的手还捂在她嘴上,整个身体麻痹得不敢动弹。
这算是死里逃生吗……
九儿第一次知道死是这么容易的事,匕首从身体拔出,人就死了。
娘也会像他一样么,那么轻易地死去。
三小无猜(1)
回想昨晚上井边的那个少年,那个令人感到窒息的笑容,她清晰地记得,他的看上去不比她高出多少,居然会……杀人。
七岁时,九儿还时常做噩梦梦到那个少年杀人的情景,把匕首在尸体上擦拭的举动常常让她在梦魇中吓得浑身冷汗。
到八岁,九儿就不太做这噩梦了,也慢慢忘却。
在这一年,九儿认识了公子策。
午后,九儿挨了艳娘一顿骂,被罚多洗几盆衣服,肚子饿得饥肠轱辘,云苏忽然递过来两个糕点,俏生生的小脸上堆满笑意,“我帮你洗。”
九儿重重点头,毫不客气地让开板凳抓着糕点猛吃。
云苏坐到板凳上细细的手臂捧起棍子往湿衣上猛打猛敲,一边问,“九儿,你是不是又把中午的饭省下了?你晚上偷偷拿回家也冷掉了,你娘吃了也不会舒服的。”
“就算是冷掉的也比我娘吃的那糟糠稀粥要好,艳娘常说人不舒服就要靠补的。”九儿很有理地说完,一本正经地蹲在云苏身边继续说道,“我现在的工钱买不起药,不过我娘说她能撑,撑到我长大了接客,听说接客都能卖好多好多的钱。”
云苏的脸腾地红了,伸着湿湿的小手就去捶她,小大人一般地叮嘱,“你满嘴的胡说,整天把接客接客的挂嘴上,在我面前也罢了,别出去说,人家会说你不害燥的。”
“哈哈哈,我也听到了!季九儿就是不害燥!”
痞痞的声音传来,云苏立刻崩起脸,九儿偷笑,发出这个声音的绝对是云苏的前世冤家,每次听到他说话,云苏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三小无猜(2)
紧接着九儿身后贴上一个男孩,男孩长得浓眉大眼,分外精神,贴在季九儿背上谄媚地同洗衣服的云苏打招呼,“云苏早上好,我帮你洗衣裳啊好不好?”
萧良辰和九儿、云苏一般年纪,他是女儿楼里一个龟公的儿子,据说他的娘亲就是这里的某一个妓女,生他的时候两脚一蹬升了天。
萧良辰从小在女儿楼长大,见到五官讨巧可爱的云苏后就像苍蝇看到臭鸡蛋,从此紧盯着云苏不放,云苏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大咧咧地喊着要娶她做娘子。
云苏嘟起薄薄的小嘴,“萧良辰你厚脸皮比上九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不能比!我是男子,季九儿是女儿家整天说接客接客才叫不要脸!”萧良辰满不在乎地说道。
“萧良辰你去吃屎去吃屎去吃屎!”九儿瞪圆一双眼,冲着萧良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虎头虎脑的萧良辰立刻抱着腿到处逃蹿。
如果说在女儿楼里,云苏学到的是一口软语软话,那么季九儿学到的就是骂人的狠话。
这回换云苏看着他们抿着嘴笑,九儿气呼呼地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道,“我的确不要脸啊,那有什么,我有工钱挣就好。云苏不喜欢?”
“我爹娘很疼我,可他们被抓走了所以现在还不来接我。我娘和我说过要好好听话,将来给我找个天底下最好的相公。”云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着自己的爹娘。
九儿拍拍她,很豪气地说道,“没事,等我接客的时候你爹娘还不来接你,我就把接客的钱一半给娘亲治病,一半给你……赎身,嗯,赎身!”
三小无猜(3)
反正接客的钱有很多很多,应该用不完的。
萧良辰很快又不怕死地跑了回来,神神叨叨地说道,“云苏、季九儿,你们听说了么,城外那个村子昨晚上一把火全烧光了,整个村子的人全被活活烧死。”
九儿满嘴的糕屑喷出来,光想那场景,手臂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活活烧死?”
“是啊,可吓人了,不过好像活了一个人……”
萧良辰的话还没说完,一股脂粉的香气随风飘来,两人转过头去,就见蝶落姑娘扭着年轻的身段走过来,瘦瘦的手指点向九儿的脑袋,“三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干活在这说瞎话。”
“蝶落小姐。”
九儿马上跳到一旁,萧良辰不老实地伸出手戳她,她一直不怎么喜欢女儿楼里的姑娘,她们涂得花花绿绿的脸很可怕,但那样的脸可以挣钱,挣很多的工钱。
蝶落扔下一堆衣服也没走的意思,拉过一张板凳坐下,颇有拉家常的味道,“你们知道那个村里大火中活下来的人是谁么?”
三个孩子互看一眼,同时摇头。
“是个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