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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敢以美色诱之,本王当然也不会推开尚可入口的肥肉。说起来,本王很同情李容治,为了不让大魏反他的人抓他流连花从的把柄,他无法跟我一样,将这些小鬼放在眼皮下盯着。徐达,你该明白现在局势,如果李容治真能为帝,必与西玄同生一气,北瑭与南临定感威胁。”一顿,他直视她,又道:“徐达,这两年,我找你喝酒时很快乐。”
她看着他。
“我在西玄京师捉弄你时,也是打从心底的快乐。”
“……”
“我在西玄京师闹事闹得鸡飞狗跳,你在后头忙得焦头烂额处理时,我心中更是无比愉快。”
“……”他在西玄京师无人可说真心话,只能找她发泄……她还能说什么?
“有些人注定一生中说不了几句真心话,不是不愿说,而是不能说。”温于意笑道:“徐达,只有今晚,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琼玉是秦大永的孩子。”
“……嗯。”
“到底是谁将天下四国分?连我这胸无大志的人也不免遗憾,若是四国合而为一,又岂有今日的别离?徐达,今日一别,要再见上一面是难了,昔日京师一切的欢乐,就这么成为过往云烟了。”
“……王爷保重。”她轻声道。被他说的,她都有点依依不舍了。
“它日你在大魏真待不下,就来北瑭找本王吧……这是下策,本王怕保不了你。”他一笑,又道:“昔日袁圆曾说本王将埋骨他乡,我倒要瞧瞧他的话灵不灵。徐达,你就看着,若是本王永留北瑭,那袁圆可是道道地地的骗棍,你也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王爷……”徐达心里感激,忽而想起一事,讶道:“王爷,为何你能离开京师?”质子岂能离开京师?
他差点捧腹大笑。“你现在才发现么?我替北瑭做了这么多事,这才换得自由之身。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后,将回北瑭,由其他世子来西玄当质子。”
徐达定定看着他,犹豫一会儿问:“敢问王爷……你这最后一件事?”
他微地弯身,附在她耳畔低语:
“北瑭陛下亲自下旨,要本王配合南临,领着黑铁军截杀大魏太子。不管成不成,本王都得回北瑭覆命。”
徐达闻言,惊惧不已,她愣愣看着温于意。
眼前这人笑容满面……却非真心在笑。她水哑道:“王爷,琼玉就请你多照顾了。”
“好。”他动也不动。
她连连退了几步,作揖到底,头也不抬。“愿王爷从此顺心如意。”
“自然。”
“但愿……它日能再与王爷把酒言欢。”
他嘴角上扬。“但愿。”
徐达手压腰间长刀,反身隐入黑暗,疾奔而去。
温于意灿烂目光直视她没入的黑暗方向。良久,冷风拂过,他终于回过神,垂目看向怀里被冷醒的婴儿娃娃,逗着他扁掉的小嘴,淡笑道:“你干娘,选了一条格外辛苦的路呢。”
大火烧不尽。
小镇上的西玄百姓哭泣喊四逃,黑衣刺客大刀一挥,鲜血喷洒,一条人命在眨眼间消逝。
徐达心神大震!她从小到大哪看过这么血淋淋的杀人场景。
她再一细看,大魏侍卫将李容治护住退出客栈,他们居然抵得住这些扮作黑衣刺客的黑铁军,可见全是些高手,只是寡不敌众,有渐弱之势。
蓦然间,她迅速奔前,以刀刃格挡对方长刀,她对着瑟瑟发颤的客栈胖老板喝道:“快走!”右手甩了个巧劲,画过刺客胸腹,鲜血喷薄,她心一跳,心知不可在此处心软,遂又狠心倒勾直取对方性命。
她瞪着那具死在自己刀下的尸体,手心顿时发汗了。她杀人了杀人了……
原来凤凰与乌鸦有如此差别,她呼息微地急促,只恨自己杀人竟有心头颤颤欲恶之感。
她又看向那些大魏侍卫任由西玄子民被杀,乌桐生连动也不动,只有在蒙面的黑铁军找上他时,他才一枪毙命。
她平日处事得想老半天,才敢有所动作,但此刻生死交关,岂容迟疑,她深吸口气,挥刀加入战局,大魏侍卫见她是自己人,便避开刀剑让她一路通过。
她一把攥住李容治温暖的手。
“二姑娘?”李容治神色波澜不惊,没有一丝害怕,一身大魏月白长袍被夜风拂过时,宛如浮云流动,又沉静若水,完全不像身在险境中。
“王爷,你信不信我?”
“信的。”他毫不犹豫答着。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王爷的手。真要死,我必先死在你的面前,你也信我吧!”
“好,我也信你。”
“那跟我走!”语毕,她衣袖翻飞,拉着他窜出重围,左手一抖,刀光灿灿,连连斩杀数人。
“王爷!”临秀欲要跟上,却被黑铁军截住。他大叫:“保护王爷!”
夜色之中,刀光剑影,层层叠叠杀气涌来,鲜红的血水喷出,溅满她与李容治一身。大魏侍卫紧紧尾随,乌桐生忽地加入战局,银枪一挥,雷霆万钧所过,无不摧折,这使得她微地松了口气。
寒风猎猎刺骨,鲜血若泉不住流窜,她左手握不住刀柄,就交替以右手杀出,虽有左右见肘之势,但她始终没有松开李容治。
李容治眼观八方,不闪不躲,任她带着他退往干枯的丽河。当他一见她的去向,就知她心理打算——保着他拉着他,同时让小镇上面姓躲开黑铁军的残杀。
她心里仍以西玄为重吗?他垂目短暂地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偶尔鲜血、汗水打滑,她一时抓不稳,他下意识紧握住她。
她迅速回头看他一眼,那眼神在说:我不会放手的!
自是不会放手的。当年母妃护他而死时,满面鲜血,死不放手,临终道:不做人上人,愧为人子。
他师傅自刎前,看着他道:大魏开国数百年,早已遗失祖训,今日后宫内斗如斯,它日便是太子血争时。皇子天生聪明才智颖过人,却在宫中无依无靠,不先下手为强,只有死路一条,如何对得起娘娘,对得起我?但盼皇子登基时,重拾祖训,不再教无辜子民为皇室枉死,不教娘娘含恨而终。
语汇毕,紧紧攥着他的手,不让他移开眼目,自刎而死。
之后,父皇姗姗来迟,下旨寻母妃尸身厚葬,既往不咎,未及数月。母妃一族献上贵族之女,父皇欣在收之,再不提后宫血案。
那时他彻底不眠,天拔白之际,镜中的少年眼眉竟若弯弯月牙,笑容清清浅浅,温婉和顺,再无一丝迷茫。
时逢大魏质子交替之际,皇叔归来,他自请西玄,避开祸端,培养自身势力,暗陷太子失德,收买朝堂宫员,拉拢后宫姨娘……他身不在大魏,他的势力却在故乡密密成网,皇位唾手可得。
他在西玄行事低调,待人真诚——从未有说过他虚假。他待人真诚到有时连自己都差点被骗了。
他听过徐达之事,也曾同待在一间酒楼里,那时只道她假装作傻姐儿性子,实则满腹心机。一个饱受歧视的人,还能像傻大妞一般,那真真是个傻子了。
哪知,她确有满腹心机,却没有满腔仇恨。她任职风羽令的那年除夕,他巧立名目送她一把宝刀,他目睹她极喜那把宝刀,他以为他一如以往地收买到人了,不料秦大永出现邀她吃年夜饭,她受宠若惊,尾随秦大永走了。
至今,他仍然没有忘怀那样纯粹欢喜的眼神……徐达从头到尾都看穿他的有所目的,秦大永的无所目的。
在他所处的世间,她是唯一一个还有人味的人,没有利欲算计,也没有存着探子之心来按近他,不会跟他玩些勾心斗角,仅仅只尽凤羽令的责任,再无它念。就连她所亲近的执金吾,在接近大魏质子时,眼里也在打量计算着。
这两年,初初几次设宴都是牵她入他的布局之中,最后终是放弃,只与她快活地谈天说地,虽然无法推心置腹,但能在明争暗斗下留存一方闲适心宁的净土,徐达功不可没,想来北瑭温于意正是此因,才冒险代她力保秦大永之子。
忽地,左侧劲风舞动,徐达似乎没有发现。那劲风随着刀光力壁徐达左侧,这一削下,怕是半具身子飞了。
李容治眼明手快,削铁如泥的匕道亮出衣袖,他横臂一挡,略略吃痛,刀光相抵,哐啷一声,断去对方在大刀,匕刃直没入对方劲间。
她微地转脸,这才发现他代她挡刀,失口:“王爷有事么?”
他定定望着她满面是血,血流过她的眼珠,一如当日她代秦大永之子求药般,满面淋漓鲜血,却是没有懊悔,没有索求之意。
为了……一个叫李容治的人么?
蓦地,他心一震。他等了许久,终于……得到了她对秦大永那般的对待吗?
“王爷?”
他力持镇定,目光荧荧如波,笑道:“二姑娘放心,我自幼习过击杀之术,不曾拦下过,你不必全然护我。”
她看他一眼,又及时格开一刀,但体力有限,无法应付接踵而来的刺客。
他俩边杀边退,退到丽河中央,徐达满手鲜血流窜,刀柄滑出掌心,她大叫不妙,不及拾刀,数名蒙面铁军已然挥刀逼近,她翻身一抱,扑倒李容治。
“徐达!”
他对上好灿亮的赤红血眸,一时之间,他眼睁睁地,不舍闭上。
“王爷放心,此番我紧紧缠着你,除非把我砍成七、八截,要不,断然是拖不走我的。”
“我若非大魏太子之身,你也护?”他笑着问。
她想也不想,朝他嫣然一笑:
“照护!”语毕,双手紧紧环住他劲子,死抱不放。
柔软的身躯重重压在他身上,已有被分尸也不肯离开他决心。
不做人上人,愧为人子。
他母妃临死前,染满鲜血的面容充满逼求。
但盼皇子登基时,重拾祖训,不再教无辜子民枉死,不教娘娘含恨九泉!
他师傅逼他登上帝位而自刎。
照护!
忽地,他主动伸出长臂,牢牢将怀里纤细的身子拥住,密合而紧束,不露一丝密缝。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他不做一个用尽心机的皇子,只愿做刀子眼里唯一的黄公子!
“本王不敢再冒险保徐达下去。难道容治兄没有发现么?”温于意笑道。
小小饭铺被清空,临秀也在门口守着。
“发现什么?”
“你没发现,她一世平顺,大部分都是她身边的人保的么?你我保她拿到解药,你保她离开京师,留住一命……她一生平稳顺畅,在西玄不值一谈,在大魏却是大福大吉之人。你留她在身边保你,可你不也在保她?现下你是不费吹灰之力保她换她忠心,但,我怕有一天……”
李容治笑道:“有一天怎地?”
温于意把玩自身指环,难得叹口气道:
“在徐家里,唯独徐达还有点人味儿,我终究自私,不愿冒险带她回北瑭。我怕有一天,以我个人之力保不了她时,仍然心甘情愿以命去换她的命,让她一生平平顺顺,快快乐乐。与其如此,不如停在此刻。容治史,你要小心了,莫在哪日你保也保到再也回不了头,到那时,你带她在身边保你一路平顺的心意,可就真真正正成了最大的讽剌。”
大魏京师
有一个傻姑娘只身来了大魏,得蒙大魏殿下开照,借住一宅。宅婢七人宅仆七人,地段黄金,卯时起身至午时入眠,时刻皆有人照应。。。。。。唔,殿下,徐达命贱,难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