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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猜出了我乖顺离魂的目的吗?”罗缜回之淡漠,“我就是要用这副容貌、这副躯体做让你死心的事。若有机会,我不介意毁去这具早就应该灰飞烟灭的躯壳。”
范畴眉际戾意陡现,“你敢!”
罗缜挑眉一笑,以恍悟状道:“原来在你心里,你妻子的外壳重过灵魂。难怪在她生前,你肆无忌惮地凌迟她的心灵,却在她死后,精心保管这具躯体。”
范畴面容瞬即僵冷。
“相公。”罗缜握住之心手,“不必同他打了。过去的事无论如何都已无法回转,何苦让姐姐们再动手呢?只要记得前车之鉴就好。你让各位都退下,我们走罢。”
“喔。”之心和蓄势待发的“众人”沟通良久,在大家散去后,又向范畴道,“之心的娘子回去以后,我会让风爷爷将你娘子送回来,之心只要自己的娘子哦。”
“站,住。”范畴目内已是焚乱之色,吐字却愈是平静。
听而未闻,携手的两人一迳前行。
“我说,站住。”
濒于爆发边缘的压抑声嗓,亦未使两人有少许留步。
焚乱转为激狂,范畴右掌之内,长剑再现。
“爹,您不能……啊!”范颖扑身相阻,被其父以袖浪推出。
范畴攻势不作任何停顿,人与剑融为一道雪色光影,剑气凛冽所向,乃是之心后心。
对此,罗缜早有所防,纤影遽闪,挡于相公背后。
范畴冷笑,剑锋将抵前的一瞬忽然偏离出去,与此同时,以袖浪搡她三尺之外,隐于袖内的左掌蓦出,正中之心背上。
第三十九章 累及君痛2
“相公——”罗缜望着相公修长的躯体飞出丈高,又砰然落地,美目惊瞠,形如呆傻。她的确设想好了:自己先是出言相刺,再与相公牵手偕离,必然激怒范畴。在他出手伤害相公之际,她舍身相救,如此一来:一,必然使其心生愧疚,不敢再缠;二,使其顿悟自己与相公的不可拆离;三,借机还魂……这种种的一二三,她设想周到,她思虑全面,且事情亦如自己所料开始,但是但是……不不不!“相公,相公!”
罗缜跌撞扑去,抱起相公匍卧的身躯。那张双目紧闭的惨白俊脸吓着了她,不敢动,不敢摇,仅有低声浅唤:“之心,之心,相公,相公?……乖,说话给珍儿听好不好?”
“恩公!恩公!”范颖迅即赶了过来,数唤无声,探指搭上之心腕脉,丽颜收紧,“恩公他……心脉受损严重……”
“什么意思?”罗缜举起两汪清冷水眸,“你只要告诉我,如何能救我的相公。”
这张脸上的冰意,令范颖明白,恩公娘子对自己,已有怨怼。压下心头的愕异怅惘,范颖自袖囊内取出一粒药丸,“这是护心丸,先护住恩公的心脉。若恩公能醒来,以他辨别百草的能力,定然可以找到救治之法……这……恩公的牙关太紧,药送不进去!”
“我低下头来时,你将相公的牙关扳开。”罗缜自她手里取了药丸,放进自己小嘴,以贝齿细细切嚼。而后,螓首轻俯,就着范颖打开的那一隙齿缝,哺进相公口中,“相公,乖,快吞下去,不然珍儿会生气哦。”
深沉昏迷中的之心似有所闻,喉咙滚动,将嘴内苦药咽下。为示奖励,罗缜在他唇上浅啄一记,抬眸对上范颖内容极复杂的妙目,“若我的相公不能醒过来,你可救得了他?”
虽是娘亲的容颜,却如此陌生的眼神,范颖垂睑,“恩公受天独厚,定然无虞。”
“那是不是说,若他不能醒过来自己救自己,你并无法救他?”受天独厚此类话,她听了不知多少回,纵然如此又怎样?任何一个小小变故,均有可能打乱上苍安排,改变人之命数,她怎敢将相公的生死任凭老天定夺?
恩公娘子外观,清贵如兰,秀雅如菊,琴韵诗心,端的是出身不俗的大家闺秀气度。
商人世家传袭的夺利天性,利益权衡时的咄咄不让,均潜藏其内,在人几乎尚未自对这位对手不俗仪容的欣赏中醒过神时,往往已经受其牵引,积重难返。如斯的特质,她在至良家避难伊始,便已了解。
但,恩公娘子在面对她时,从来都是嫣然笑语,和蔼可亲。自己因与杭念雁的情事烦恼迷沌,她出语点悟迷思;自己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她含泪奔波觅救治之法。纵是欲使自己转移晋王视线,亦在事前未有任何欺瞒。对自己,她一直坦诚坦荡,不加伪饰,致使自己在不知恩公娘子的前世身份时,已然心生亲近。悉知了过往,更确定前生母女亲缘,才有今世情同姐妹……
可是,就在此刻,近在眼前,母亲的容颜上,挂着恩公娘子从未在自己面前显现过的清冷推拒,令她心生凄楚,“恩公他……”
“你又要告诉我,他定然没事对不对?”罗缜不想再听此类话,藉助这个身体的气力,抱起之心径自向山下行去:自己的相公,她自己来救!
“你要去哪里?”范畴拦住去路。
一掌击中良之心后,漫天的激狂刹间散去,他由来稳操一切的胸际突生惶惧。尤其,珍儿目睹良之心摔落时脸上那抽去所有表情的空白,使他恍似悟到:自己要真正失去珍儿了。
罗缜抬眼看他,浅声道:“请阁下莫挡路。”
范畴脸透灰败,沉声道:“若不是你气煞了我,我不会出手伤他。以前,我可曾拿他和他的儿子威胁过你半分?”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
这不痛不痒,不愠不冷,激得范畴再出恶言:“是你自己弄巧成拙!你算准我会出手,你想替他受那一剑,让我含愧放了你。若我没有识破,此下你早已如愿离魂而去。若良之心有何长短,也是你枉做聪明,怪不得人!”
“所以,我不怪阁下,请阁下让开路就好。”
“你……”范畴齿际切错,面色青白,“你要走可以,留下珍儿的身体!”
这男人,活了几千岁,怎仍是如此幼稚?“你执意想让她出来见你是吗?”
“什么?”范畴稍愣,忽而心臆一震,眼前人是……
第三十九章 累及君痛3
“爹。”尽管想助罗缜送之心平安返回,范颖仍先来安慰父亲,“您……”
“为父想静一静。”
“爹……”
“颖儿,你既然不放心她,就去罢。”
“可是您……”
“为父静一静就好。你最好能快些到良家别苑,为父请了曾欠为父人情的几个山妖前去那里摧毁收魂草,迟了……”
范颖娇靥倏震,“您还不去拦下他们?”
“我为什么要去?”
触到女儿蕴含谴责的目光,范畴无力一笑,“连你也要怪爹爹了是吗?”仰起沉寂无澜的俊眸,眺向远处,“你娘竟然会对爹说那样的话,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还要帮她?”
“没有收魂草,恩公娘子便只能永远在娘的躯体里,您能忍受吗?”
“你当真以为,爹在乎的,只有一具皮囊?”若女儿也如此想,还有谁能了解呢?本以为,尚有珍儿,但如今……“爹妥善保护你娘的身体,是为了迎接你娘魂魄的归来。爹真正想要的,是她的灵魂……”范畴颓力摇首,“不必担心,纵使没有收魂草,以去恶的本事亦不难让她回到罗缜的身躯,你就前去把你娘的身体给带回来罢。”
“是。”范颖才走几步,听见他又道——
“你如果一心向着他们,便去快些,协助去恶击退山妖罢。山妖们为还人情,不会再听为父的话,要保住收魂草,只有打败他们。良之心心脉重损,若没有收魂草,怕是回天乏术。”
范颖蓦然回首,“爹?!”
“我不想见你,我在阎王面前祈求永生永世不再与你相见,你却一再叫我出来,为了什么呢?你以为,我出来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珍儿……”
“范畴,从我投身炼妖火那刻始,不,是更早,更早以前我便不想见你了。若不是活着摆脱不了你,我何苦去死?我何苦厌弃自己到以一死为代价换取永远不必见你?”
“你厌弃自己?珍儿,你为何要厌弃自己?”
“一个将自己的自尊践踏成泥的人,不应该受到自己的厌弃吗?”
“珍儿,别这样说自己,是我的错,是我负你,你……”
“你既然知道是你负了我,为何还不能还我清静,还要打扰我的新生幸福?”
“……你总要给我机会罢,你不能不给我任何机会便……”
“机会?你有多少次的婚外寻欢,我便曾经给过你多少次机会。请算一下,你自己可否数得过来?”
“珍儿,我爱你。你应该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范畴,这些曾让我崩溃的字眼,在经过一场火焚之后,再也不能让我产生一丝波动了。我不想见你,是因为,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可是,是你逼我,我只好告诉你,我,不,爱,你了。”
不是怨怒未消的气语,东地区口是心非的矫情,平冷的眉眼,淡漠的语嗓,“我不爱你”这四字,她在他的臂弯里,在他的凝视下,用曾使自己销魂欲死的樱唇,张翕出来。那次第,他心碎欲死!
于是,他让开了路,任她抱着另一个男人离他而去。
他要静一静,必须静一静,不然,满腔交融碰撞的寒浆热焰,只怕会让自己四分五裂,七零八落……不知道,舍去几千年的修行,重投轮回之轨,能不能忘却这极致的痛楚?
第三十九章 累及君痛4
良家别苑内,一场激战方休。庭院内,三个落网之敌被一根绳捆绑在一起。纨素双手叉腰,用脚尖踢着对方,趾高气扬,“你们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界。小小几只山妖,也敢到本姑娘这个未来捕妖人统领面前撒野,不是白白找死吗?”
端坐轩内的去恶捋须咂嘴,“纨丫头,好像是贫道的几位道友出力较多罢。你这位未来捕妖人统领武功尚可,这捕妖的天分就差太远了。”
“哼。”纨素撇唇,“若不是我家小姐设想周到,早已防着了范畴,收魂草不就毁定了?收魂草毁了,看您如何让小姐返魂。小姐返不了魂,姑爷这位高徒您收不下,宝儿这位高徒您更摸不着,而且,您最爱的这把胡子也危险翘掉。”
“嘎嘎,哦呀!”去恶怀内的宝儿似是听明白了纨素的奚落,小手张舞,揪住在自己乌眸前闪来摇去的几绺物什,吱呀着扯拽起来,直把老道疼得龇牙咧嘴,怪叫连天,笑坏了幸灾乐祸的纨素丫头。
“……啊啊啊,宝儿放手……纨丫头,你还不来把坏小孩抱走……你不想让贫道拿收魂草救你家小姐了是不是?”
“收魂草在哪里?快拿收魂草来!”
“收魂草被贫道保护得毫发无损,你拿收魂草做什么?呃……”
“姑爷!”纨素正垂腰大笑,自是先见了之心那张惨白如纸双目紧阖的脸,遂惊仰乌眸,“你……你是哪里来的妖媚狐狸精?你把我家姑爷怎样了?快放开我家姑爷!”
去恶将垫在宝儿小屁股下的一手腾出来,薅住张牙舞爪的纨素后衣领,哂道:“纨丫头本事见长了,一眼就看出来者是狐狸精了。”
“真是狐狸精?”纨素倒吸一口气,细瞅对方,“我哪里知道她是狐狸,我只道她抱着姑爷……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