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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纨素跺足娇嗔,“姑爷最听您的话,您要他别这么叫人家啦,很难听呀。”
“这倒怪了,相公事事听我的,唯独对自己取的名字却甚是执着。也许,丸丸和饭饭,这名字都不错。”
范程打算收回自己心底原先对这个女人形成的认同,这女人,肯定和家里那个无良姐姐一般狡猾,他需防着。
“珍儿,珍儿你在哪里?珍儿……”
“相公,怎么了?”
“之心想珍儿。”
罗缜瞪了一眼又在掩笑的丫头,道:“两位是到院内接着打,还是坐叙同宗之谊,悉听尊便。一个时辰后,再见。”
她前脚才走,范程狠盯纨素道:“我身轻体健,你为何骂我又粗又野,为你的话,道歉!”
纨素撇嘴,“本姑娘骂你粗野难道骂错了?不分青红皂白闯人家新房,是谓‘粗’;有人问话,听而不答,是谓‘野’。粗野人,没骂错!”
“你才是个野丫头!”
“你这个黑野人,有胆再说一次!”
“说十次都敢,野丫头,野丫头,野丫头……”
“我揍扁你!”
“谁怕谁?”
第五章 谋应君欺6
内室,之心顶着脑门上的一大块墨迹,抬脸问:“娘子,外面在做什么?”
“吵架和打架,想去看看?”
“一个时辰没有到哦,之心不去。”
“乖。”罗缜在他额头又亲了一下,当然,避开了那块墨迹,“等相公坚持了一个时辰,珍儿陪相公去百草园找之行好不好?”
“一个时辰没有到,珍儿亲之心,耍赖!”
呃?这个呆子,在说什么?
之心抿着薄唇,似是赌气,却没停了笔耕。
才不管你。罗缜不是相公肚子里的蛔虫,猜不透这呆子又怀了哪种心思,只管取了算盘,审核起他抄写的账册。但愈审,却愈是惊讶,怎么会?怎么可能?
就是做了十几年账目的自己,还有对数字最有心得的绮儿,核对抄写账目时,都不可能全无贻误,是以审账才被当成商贾之家存活的重中之重。但自己的痴相公……
“珍儿,一个时辰到了喔。”
“呃?”她仰眸,“相公……”这个呆子,他……
嘻,可以亲了喔,之心今天还没有亲过珍儿,好好亲喔……
“相公,我有话说……”
“之心亲得好好,珍儿不要说话啦……”某人对自己学来的东西不被人欣赏颇感委屈,咪咪呜呜地,想着月月爷爷让之心看过的狼哥哥和狼姐姐……
“相公!”罗缜抓住这呆子的手,“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珍儿,亲亲啦……”
罗缜听任他半晌,又扯下他的毛手,“不行!”
“……珍儿……呜呜……娘子……”
这……罗缜粉面羞红,“不行!”她纵算未经人事,也知这呆子想干什么,但外面那么高的日头,才不要!更有更有,谁教了他这些?
“珍儿,之心……”
“从百草园回来,晚上再说。”晚上,她定要问出,到底是谁那样无耻。
“晚上哦……”之心犹抱着娇小的娘子磨磨蹭蹭,“珍儿好软好软,之心喜欢……明天去百草园?”
“不行!”她去百草园,是为了了解今年药材长势,更想知道由魏婵主管的药材行为何投入恁大,收益却日益萎缩……
薄红唇儿委屈撇起,控诉,“珍儿欺负之心!”
罗缜微仰螓首,挑眉,“是,我欺负你,你能怎样?”
某人知自己不能怎样,只得摇摇摆摆,“珍儿,不去百草园啦……”
“休想!”
第五章 谋应君欺7
“之行,娘和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魏婵颦眉,盯着这个由小到大都说不动管不动的儿子,“怎我说了半天,你一个字也没有?”
良之行双目依然停在手中的药草上,回给亲娘的,自然还是沉默。
魏婵吸了口气,压下了心头恶火。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声愈大,他音愈无。“罗家女儿进门一月而已,你伯母就已将账目交给了她打理。这么多年,你伯父多病,伯母嘴笨,是娘一直撑着这个家,你对那个傻子更是比对自己的亲兄弟还要好。若有一天,良家的家产尽数归了那个傻子,你甘心吗?”
“甘心。”
“你说什么?”
“当年,本就是伯父向各方亲友筹资,做起了药材生意,良家才有今日。所有家产本来就是大哥的……”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混蛋,不说则已,一说便要气死她吗?“你也不看看,你那个所谓的大哥是什么材料,真要归了他,还不是落到那个小贱……”见儿子眯起的眸,魏婵这当口不想与儿子再起争执,“还不是便宜了那罗家女人。那样,你也甘心?”
“我曾听爹说,当年伯父借来的起家之资中,有一大半是罗家给的。罗家仁义,当年只收了本钱。若不然,按商场规矩,完全可以自目前良家收益中抽取红利。所以,真若归了大嫂,又有何不可?”
“你……”魏婵再次怀疑,眼前这人当真是自己的儿子?“良家能有今日,全是为娘的功劳!是我给你爹出主意,抓住了襄西范家的大商户,一笔生意就赚回了三百万两;是我一眼看好河赣那片地,买下当了药田,年年有丰茂收成……”
良之行对母亲又搬出念得自己耳朵起茧的经年旧事,淡蹙了眉峰,“娘,这些事您翻来覆去地说,不嫌腻么?若我告诉您,这些事大多和您没有关系,您会如何?”
“什么?”
“襄西范家能和良家成商,与爹与您无关,河赣那片药田年年丰收更与您没有关系,还有……”
“你这个混账东西,和娘无关,能和谁有关?你来告诉娘,是和你伯父伯母?还是那个傻子?”
良之行翕了翕唇,强自忍下,蹲下身,以手中小锄翻起药草下的泥土。
“你来说呀,和谁有关?混账小子,你平日吃里扒外专门气娘也就罢了,还敢说那些混账话?娘若不是为了你,为了你们兄弟,何苦这样奔忙?”
“之行可曾拜托过娘,要您如此操劳吗?”
“你——”魏婵抚抚胸口,“你当真是要气死为娘吗?”
究是母子连心,良之行见状,当即掷了锄,翻开胸襟,取了随身携带之物,“我给娘扎上一针……”
“混账小子,你故意的!”魏婵退了一步,避开那根明晃晃的银针,“为娘怎会有你这样一个儿子。”
“之行也不明白,您明知每次与之行谈话,必然是不欢而散,为何仍要乐此不疲?”
第五章 谋应君欺8
无意窥听,却将这一切都听进耳内的主仆两人,进退皆有几分为难。
纨素俯在主子耳侧,小小声道:“小姐,偷听似乎很没风度呢。”
罗缜好言安慰,“退出去更会让人觉得鬼祟。横竖没了风度,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去偷听,丸丸。”
“小姐——”俏丫鬟噘了嘴。
罗缜想再调侃自己的丫头几句,已听那边有人娇叱,“谁在那里?”
被人发现了。主仆两人互觑一眼,罗缜慢抚云鬓,施施然自花藤下走出,“侄媳拜见婶婶。”
“罗家的家教真是令人称道呢,这窃听人语也罗大皇商家的家教?”
罗缜嫣然,“婶婶见笑,家父曾告诉侄媳,若侄媳背后说人,便当有背后被人听的准备。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呢,是不是?”
魏婵挑眉一笑,“侄媳妇,只会卖弄一张小嘴并不能使你……”
“二夫人!”有丫鬟匆匆跑来,“王老爷来了,说咱们上批给的药材成色不对,在铺子前面大闹呢……”
良之心?那个傻子?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冯孟尝与一干好友于酒楼诗词唱和,正觉壮志凌云,踌躇满志,高举酒壶扶窗俯望,不意却见了一道人影。这人,本是地道蠢材,合该受人讥讽供人取乐,却披了好皮囊,占了好家世,委实令人不爽。遂回首,对着一桌友人,“各位,酒好菜佳诗词遣兴,要不要再找点乐子?”
“什么乐子?”诸人随其手指,见到了街上闲逛的良之心,皆起哄,“冯兄,你想找那个良家傻公子逗逗闷子开开心?”
“难道各位不想?”
“这……”有人不免生了厚道心肠,“会不会……”
章子贤,家世普通,一直是冯孟尝的忠实追随者。他挥扇摇首,以不羁才子貌道:“上天生了吾等饱学之士,又生了良之心这种蠢材,便是要他给我们开心的,不是吗?”
“有理,有理,哈哈……”
第五章 谋应君欺9
“范范,你说这个买给珍儿好不好?”之心举起街边摊上的一支木雕的钗。刚刚,有人买了这个给他娘子,他娘子好高兴喔。之心买给珍儿,珍儿会不会也好高兴好高兴?
范程眉头蹙得死紧,“恩人,你可以叫我范程。”
“珍儿一定会喜欢对不对,范范?”
“请叫我范程,恩人。”
“还是这一个比较好看,范范?”
“恩人,请……”陡然,一种对危险的直觉使范程脊背僵直,挑高的黑眸猝然盯紧危险来源之处。
冯孟尝等自诩绝世才子之辈,摇扇踱来,哗啦啦将之心簇在中心。
“良兄,很久没见了呢。”
“近几日,怎没见良兄请人去酒楼吃饭喝酒?”
“对啊,不知良兄最近在忙些什么?”
见恁多人围了上来,之心嘻着红唇,“之心在陪珍儿喔。”
“珍儿?”冯孟尝听得耳熟,“这珍儿是你的新朋友?”
“是之心的娘子。”
“娘子啊……”诸人眼色乱飞,心领神会,“请问良兄,你家娘子好不好?”
之心急忙颔首,“好,之心的娘子最好!”
“如何个好法?”有人堆了猥亵笑意,“良兄的洞房花烛必然过得很精彩罢?”
这些人身上,集合了人类的最肮脏的品质:最怯懦的自卑,最伪善的嫉妒,最卑劣的窥探,最肤浅的卖弄……
范程第一次希望自己是自己家那个毒舌姐姐,动动嘴皮子,便可以将这群肮脏的渣滓清理得一个不剩。
当然,他也可以动动手指,让这些人像癞蛤蟆般臭够满街。可是,他不再是初下山的那个无知小子,他已知自己的斤两,有些把戏不能再随意卖弄。
动武是最快的办法,但,恩人定然不允……哎,若他能做主,最好的报恩方法是直接给恩人换个脑子,再加个狼心,看谁还敢欺负……当然,这个主意定会换来毒舌姐姐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还要被老爹修理得金光闪闪……
“良兄的洞房花烛必然过得很精彩罢?”
这些人渣!范程攥紧了拳,欲在恩人出语招这些烂污之人嘲笑之前,喂每人一顿排头……
“喂,良之心,你不说话,如此看我作甚?”
“对啊,良兄,你怎不回答?”
“傻子……良兄,你这样……”
“你……”
被烂污之人阻挡在人圈之外的范程迟未听到恩人出语,却听到这群烂污之人的追问,而且,语气愈来愈似有不对……范程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烂人,进到圈内——
这个人是谁?
似曾相识,似曾相识……恩人?不,不喜不笑不怒不嗔的这张脸,不是恩人,倒是,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