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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三夜了……”
朱闻皱起剑眉,想起初闻噩耗的那一瞬,禁不住双手仍欲颤抖,“叶太医说你失血过多,若是再不醒来……”
他垂下头,没有再说下去,整张面容都浸润在昏暗阴影中,只有那声音灼热狂扬——
“若你真有个万一……”
冷笑声响起,仿佛暗夜中的鬼魅修罗,“我要所有人以命相赔!”
疏真咳了一声,静静问道:“你确定是谁下的手?”
“人是三王府的,又是颜氏带来的,但惟其如此,才没有人会相信是她主使……”
朱闻的声音越是狂怒,越是冷凝成冰,“若真是她,那便是王后的主意。”
他又是冷笑,“另外一个女人也脱不了干系,甚至嫌疑更重……”
他想起不久前那双媚意点点的美眸,那半掩宫扇下的神秘笑容,以及志在必得的暧昧低语,不禁哼了一声,“萧淑容……父王的宠爱,也并非安逸无忧的护身符!”
“别忘了那两个使者。”
疏真的声音带些沙哑,在帐纱一角的半明半暗中静静流淌。
“朝廷也来火上加油……”
朱闻的冷笑更甚,却担忧她的身体,不愿多说,只是柔声道:“你不用管这些了,先休养好身体……”
他站起身来,心中却是隐忧重重——疏真的身体当然已是孱弱到了极点,这般不轻不重的失血,却又让她在黄泉关头走了一遭,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无声的叹息,却半点也不愿露出,只是在袖中握紧了拳,下定决心,要为她寻访名医——只要自己在一日,便不能让她有所闪失。
又昏睡了一宿,再次出现在疏真面前的,却是面带无奈的叶秋。
“那两个使者所为何来?”
不等他开口,疏真先发制人的问道。
“一正一副,正好是萧策和石秀夹袋里的人物……”
叶秋说到此处,刻薄毒舌几乎要嘶嘶作响,“那位正使学了一副酸儒口气,一口一个嫡长为贵,说是世子并无大的失德,燮王不可听信谣言,随意废立——这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可怜那位世子被他这一惦念,只怕比那只啃成空架的鸡还要凄惨!”
疏真微微颔首道:“朝廷欲扶持自己中意的人选上位,可再怎样也不会是这位世子,他们刻意提起这端,只怕更惹朱炎嫉恨,世子危矣!”
她一时气岔,又是一阵咳嗽,叶秋再也忍耐不住,怒声喝道:“你体内剧毒已缠入经脉,再不祛除,便无生理,你这么置之不管,是活腻了么?”
疏真咳嗽稍停,苦笑道:“此事我自有分寸……如今我不能动弹,倒是要麻烦师兄你一回。”
叶秋被她这一声师兄叫的寒毛直竖,直觉似的倒退两步,惊声道:“你这么一唤,肯定没什么好事!”
疏真一声轻笑,带着些算计和狡黠,眼波流转间,叶秋依稀看到了过往那个明丽聪慧的小师妹——
“别忘了我的两个要求!”
“罢了……”
青年太医认命的垂下头,“你要我做什么?”
“杀了那个朝廷正使,欧阳瞻。”
细而轻柔的声音从帐中传出,这一瞬化为幽冥的狰狞利爪!
第六十六章 引蛇
“他?”
叶秋眼中波光一闪,“一个小小的外臣,居然能惹你动怒,真是少见。”
疏真安倚床头,额间细碎发丝沉沉的垂落下来,声音无喜无怒,丝毫不为所动,“你无须试探我的口风,替我杀了他便是。”
“轻而易举之事。”
叶秋见她不想说,也不勉强,利落起身收拾诊箱,微微点头,径自去了。
疏真微仰起头,仍是微微咳嗽着,唇边一抹微笑却不失苍凉黯然。
她伸出手,看着柔腻无骨的掌心,低声之间,憾恨无限——
“若是我内力未失,又何须假借他人之手……”
她黛眉深蹙,双目间飒然神光闪现,却终究消释去那份晦涩与不甘。
“罢了……眼下不能着急,决胜关键也并非在于个人的蛮勇,这点千万不可忘记。”
她微一沉吟,伸手抚摩着玉颈下垂挂的精致香榧扣,幽黑眼睫颤动之下,终于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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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之中,燮王朱炎默然不语,径自在文书上批写不已,左侧王后盛气而坐,面色阴沉憔悴。
她深呼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出怨怒来,随即念着颜氏的闺名说道,“她是你我亲自挑选的儿媳,论礼仪论品貌,哪里都数不出差错来,这些年来,也多亏了这个兰心慧质的孩子,时时陪我解闷说笑——她这么个心性人品,凭什么要跟朱闻家的区区侧室过不去?”
她越说越是激昂不平,“你如今让她禁足不出,却更是让谣言传得满天飞,那刺客只是碰巧藏在她身边,有哪个人会愚蠢到让自己坐实这罪名?!”
朱炎停下了手中之笔,瞥了她一眼,却仍是不愿开口。
王后越发不耐,却又不敢多说,两人正僵持着,殿外传来一声悦耳轻笑——
“三王妃或许没必要跟闻侯家的侧室过不去,有人却容不下这正得宠的美人!”
王后抬眼看去,只见萧淑容彩衣翩然,乌发高髻,一双美目说不尽精明娇媚,正盈盈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淑容面对王后的责问,却是夷然不惧,唇边一抹微笑越见灿烂,“臣妾只是觉得,三王妃跟闻侯家的侧室爱姬,那是怎么也扯不上什么关系,至于凶手为什么会潜伏在她身边,这就值得人深思回味了……”
她懒洋洋以袖掩唇,轻笑道:“说到闻侯,臣妾倒是在命妇中间听到一桩好事。”
她一双美目熠熠,深深凝望着王后道:“听说王后您有意将娘家的侄女许配于他,这可不是亲上加亲?!
随即她朝着王后微微一礼,娇笑道:“臣妾也要恭喜王后才是……今后,就更是一家人了。”
这最后一句语气微妙古怪,带些若有若无的刺耳,王后顿时怒满胸中,却不好发作,沉声回道:“我身为正妻,原本就有替诸王儿物色良配的职责。所谓内举不避亲,我自家侄女只是考虑的人选之一,嫁的也并非是世子储君,这也需要大惊小怪吗?!”
“臣妾哪敢如此?王后真是言重了。”
萧淑容却不肯轻易放过,语虽谦恭,却是步步进逼,“也真是巧,您娘家千金若是嫁于闻侯,家中有这等爱姬,少年夫妻也免不了有所争执——如今听说那女子性命垂危,倒省去不少麻烦了。”
王后再也忍耐不住,突兀冷笑出声,“你这么含沙射影,意思是本宫会跟一个卑贱的小丫头过不去,非要置她于死地?!”
“臣妾可从未如此说啊!”
萧淑容蹙眉诧异之下,让人觉得楚楚生怜,“闻侯与您是何等关系,您爱屋及乌之下,肯定也会善待他的姬妾。”
她顿了一顿,又道:“只是总有些媚上邀功的下人,随意揣测上意,做些无法无天之事来讨主子欢心,王后一时顾及不到,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么若有若无的撩拨,燮王朱炎却并不阻止,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王后悲愤之下,恨不能一掌将这狐媚子掴出大殿,她三两步上前,竟一把扯住朱炎的袖口,嘶声道:“王上,您要给我一个公道才是。”
“公道?!”
朱炎蓦然抬眼,冷冷哼笑道:“今日来问寡人讨要公道的人还真多!”
他从容不迫的从王后手中收袖,声音冷凝淡漠,“朱闻刚刚来过,他也要我给个公道,否则便要自己动手。他指认你宫里三个侍女曾经在多年前暗害于他,任由尚是孩童的他跌入深塘之中——这可是你至亲的骨肉!”
王后被他这一句噎得面色苍白,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想起自己多年来屡次打压朱闻,身边人也知悉她心意,当年刻意作践朱闻的的举动时而有之,后者对她可说忌惮已深。如今自己虽欲用侄女将他拉拢回身边,却反而让有心人把罪名栽到了自己头上!
只听朱炎冷笑更甚,其中寒意几乎让人心颤,“对了,方才世子也来痛苦流涕,说他与这两个天朝使者素不相识,也不知他们怎么会替自己再三求情——你们都说自己是冤枉的,都想要个公道,寡人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扫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两女,冷笑着拂袖而起,“趁着我没发怒之前,你们都给我出去!”
王后以袖掩面,哽咽不语,萧淑容却是施施然行了个宫礼,袅娜而去,临走还道:“都是臣妾多嘴,这才惹您生气……王上别跟我一般计较才是。”
朱炎望着她们两人的身影,目光却是晦暗难明,静静的,他笑了——
“寡人又怎会与你们一般计较?我还要靠你们引出这两名使者的意图呢!”
第六十七章 密会
丝竹清音逐渐飘现,欧阳瞻静坐内室,眼中只见歌姬舞伎如彩蝶穿花一般,于重重帘帐外络绎来去,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他心中逐渐不耐,这般旖旎香艳之景却不愿多看,一旁陪坐的安乐侯见他微微皱眉,笑着开解道:“欧阳大人且再等片刻,家姐过一会便到。”
好大的架子!
欧阳瞻心中冷哼,面上却丝毫不露,仍是一径笑得温文,“有美来兮,稍等片刻又何妨?”
此时外间微微有脚步声响起,透过弹指可破的柔丽薄绡,隐约可见外间一人独自前来,纤腰削肩,华髻绸衣,正细语笑道:“使者真是信人,倒是本宫来得迟了。”
一旁的侍婢将轻纱挽起,重重叠叠的以金绳系了,又有人上前接过那人脱下的兜蓬,一阵暗香馥郁,外间之人款款走入,却正是燮王最爱的萧淑容!
灯烛微微摇曳,更映得萧淑容容光焕发,美艳中透出雍容,她轻笑道:“族兄如今可安好?”
这一声带着亲昵,却丝毫不见突兀,欧阳瞻听她呼及自家主人,连忙起身回以一礼,“我家清远侯安好,淑容有心了。”
他的笑意恭谨妥帖,最深处却带出一种深深的轻蔑来——萧策出身兰陵萧氏,乃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名门世族。萧淑容出身甚是模糊寒微,却也仗着同姓,在两方搭上关系后,言谈之间频频称他为族兄,这般硬加攀扯,却是让人鄙夷不已。但如今两家正在合作,却也不好撕破脸,只得含糊带过。
萧淑容也不以为甚,十指纤纤,拈起桌上的金丝蜜枣,放入口中一抿,一旁的胞兄连忙递上小碟,供她将核吐出。
萧淑容看也不看他,只是低声道:“贵客来临,兄长且先去休息吧!”
安乐侯倒也乖觉,一声不响的回避下去,轻轻挥手之后,连外间的丝竹之声也骤然寂停,一室之中,只剩下各怀心思的俊男美女。
“淑容真是好本事,夜深露重,居然也能不动声色的潜出宫来。”
“本宫经营了这些年,几个心腹还是有的。”
萧淑容轻描淡写带过,精巧宫扇掩住半张脸庞,脆声道:“欧阳大人方才说的,只怕不尽然吧——听说,如今长公主对寿山公石秀也颇见信重……”
萧淑容目光闪动,巧笑嫣然,“就连你这次前来,也还跟着位副使——石君侯与族兄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