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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刻,以远处营帐为中心,仿佛有一阵无声的涟漪传来,令旗挥舞之后,号角低沉,却透着不同寻常的讯息。
涟漪逐渐化为怒涛,汹涌而来,攻城之兵渐渐停了下来。
最后一道云梯被掀翻在地,却无人留心去看,众人仔细观看者,却见狄人如湖水一般,缓缓后撤。
“狄人退兵了!”
这一声突兀而来,却都发自大家心中,夜色逐渐笼罩了城头,众人欢呼雷动,却都觉得身心疲惫,##之下,竟是懒洋洋再抽不出一丝力气。
“终于退兵了!”
“这简直像是在做梦。。。。。。!”
无数人喜极而泣,兵器落地的清脆响声此起彼伏。
众人精疲力竭的就地瘫倒,铁甲贝剥下朝天空掷去,夜风吹得人脸刺疼,很多人却都不管不顾的昏昏欲睡了。
有人在呜咽,更多的却是民夫们哈哈嬉笑的声音--他们是再单纯不过的人,不免又开始左右八卦起亲邻老少了。
朱闻仍是静静伫立在城楼上,任由夜凉浸染,他的眼在暗处熠熠有神。
他的手握住城砖,深深嵌入半截,显示了心胸的不平静。
终于。。。。。。守住了!
面对着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他毫无惧怕,但这一次,却是最难最险的一次。
他要最大限度的保护兵力,让大部分不曾习军的民人参与守战,这样捉襟见肘的状况,就好似高手过招绑了一只手,实在让人后怕又懊恼。
但终于还是守住了,狄人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金蝉。。。。。。你终于还是忍痛选择了居延,这份魄力与决断,实在让人佩服。
他的眼望向远方--那是眼所不能及的居延,一个小小的前哨##,他与她,最初相遇之地。
那仿佛是宿命在蹁跹微舞,风起雪落之时,便铸就良缘。。。。。。他眯起眼,满心里都是甜蜜--这几天已到极限的疲累好似不翼而飞了。
残金暮光照耀在他身上,微微暖意让人醺然,满身的疲倦让骨头缝隙中都透出酥麻,很想就此倒地,不管不顾得酣眠。
他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不顾满身已到极限的疲累,缓缓地做下城。
接下来,养精蓄锐的兵力,就要派上用场了。
他想起宫中安睡的佳人,心中一##意,纵马加快了步伐。
回夜宫中再无丝竹管弦之声,也没有庸乐之音,原本残存的几位姬妾都已经在变乱前妥善安置了出去,都是其他勋贵所馈之人,朱闻赐以重金,都送了出去。
正是掌灯时分,一片静谧,朱闻一路走来,也没见着几个客人,##重重之中更觉前路朦胧。
知道他走到正殿西侧--
那一片橘黄的灯光从窗纱中透出,宁馨温暖,仿若梦中,他唇边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正要叩门,却听吱呀一声,门扉开启了。
疏真着一条紫色蔷薇纹缎衣,正站在门框墙笑盈盈看着他--
“你回来啦。。。。。。”
如花的笑靥,瞬间美不胜收,暖意化为眩晕,直冲他脑瘤。
“我回来了。”
他低声重复着,上前携了她的手。
“你也饿了吧,快进来用膳。。。。。。”
她浅笑嫣然,仿佛有些羞意,在朦胧烛光下侧前入内,“今日有热气腾腾的牛骨汤,你先进一碗去去乏。。。。。。”
好似是娇妻与归来的夫君。。。。。。
恍惚间,他如此想着,面上笑意也发加深。
疏真见他没跟上来,不由回身去看,嗔道:“你发呆做什么?”
“啊?!”
他这才恍若醒觉,连忙快步跟上,两道身影逐渐并排。
偷偷地伸手去拉她的手,却只感觉一片冰凉,正惊觉不对,却见她又开始不断咳嗽,朱闻又惊又痛,“你不该站在门口等我!”
“无妨。。。。。。”
她仍然笑着,以娟巾擦了擦唇角,随即看了一眼娟巾中央,飞快的收入袖中。
他心中咯噔一声,仿佛明白了什么,只觉得灯下身影,寥淡得几乎眼隐没。
第二百十六章 良药
不!
他用力搂住她,仿佛要揉入自己的胸中,“你的伤病。。。。。。”
他哽咽了。
“无妨。”
仍是从容淡定的声调,她反手轻抚他的手臂,软软痒痒,仍是冰凉的让他心惊--
“你要替我取药,也得狠狠击溃这些狄人,才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啊。。。。。。”
“你说的对。”
朱闻做了下来,接过侍女递上的玉箸,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眼角余光,仍见她一径浅笑着,笑看他进膳,那般温雅隽秀,仿佛灯下恒影,就此刻在他心中。
。。。。。。
夜风凄凄,有人灯下对望,却也有人孤影残对。
萧策站在简易的城寨顶端,遥望着无尽苍穹。
北疆的天时并不好,浓云密布,飞沙走石便是一晚,但若逢上晴夜,那星辰却是比京城更要璀璨明净。
萧策一身常服,虽然满身战云风霜,却掩不住与生俱来的清贵气度。
他斜飞入鬓的浓眉下,一双黑瞳宛如七彩锦墨,犀利中仍不失芝兰玉树的清俊。
好似被夜空中的云霾遮蔽,他眸中凝了一丝黯然与愁绪。
不远处,有狄人的坐骑在嘶鸣,暗夜中好似有人弹起了异域的圆弦,哀伤的曲调回旋低流,更添了他几分幽思。
这样的围困,已经过了五日。
居延并不是一个大的城镇,它仅仅是个御敌要地,平日里驻扎着百来个军士,在上次遭遇雪崩之后,朝廷迟迟拖延,这才重新补足了两倍的人数,却又多是新兵或是黜犯,实在不经什么用,若不是西宁兵府五万人及时来援,就地借来营帐与木寨,只怕狄人的兵马就如同尖刀一般,从此地刺入中原内腹。
想到此处,萧策双目神光凝发,想起不久前西宁兵府隐约传来的消息--
这五万人的调令,并非通过中枢内廷,而是盖了神宁长公主的私印,由密使送来。
神宁长公主的私印。。。。。。
萧策想起那方寸许的小印,只刻了“春柳主人”四字,那么小巧玲珑,常在两人把玩时落入彼此襟怀之中,各自窘红了脸扎过头去。。。。。。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强压住心中的剧痛,他默默念着印章上的号,仿佛那个魂牵梦萦之人还在眼前,巧笑嫣然,不染半点风尘。
她果然还是如先前那么聪慧无双,但为何还肯不念旧怨,及时伸出援手?
萧策只觉得胸口又是一阵钝痛--即使两人已闹到刀剑相向,即使她已经从九重风朗跌落尘埃,他一直是懂得她的。
即使看似冷然,她却一直忧心社稷,闵爱万民,这样的人,又怎会看着狄人入侵中原土地?!
他不由的打了寒战,胸口的钝痛却是更深了。
为何要走到这不可收拾的一步呢?
他仿佛是自问,又仿佛是问着那张虚幻中出现的绝美容颜。
这样的疑问,始终无解。
这世上之人,从不是纯粹而单面的,她胸怀万民,却不愿放弃摄政天下的权柄,就如同他,爱她深入骨髓,却不愿背弃身为臣子的忠直与操守。
他们两人,看似温文随和,认准之事,却是如磐石一般不可动摇。。。。。。也许,这宿命的悲剧,在那一刻就已经铸就。
萧策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那微寒造就的白雾,在这个暗夜,忽然觉得无比萧索,无比疲倦。
又是一场鏖战,又是漫长的守城,只是这一次,她不会站在他身畔,并肩携手。
再不会有人笑着替他铺平羊皮地图,歪着头打量着那些复杂的地名,再不会有人手腕高超的从各地调来粮草器物,让他山穷水尽时眼前一亮。。。。。。
付与知音的瑶琴,已经弦断尘封,这世上再无人倾听,无人相和。
这般的寂寞。
仿佛为了派遣者暗夜的幽静,他开始默默想起一些棘手之事。
狄人围而不走,显然是下了决心要冲破这藩篱。
五万大军,虽然不少,却并不能完全击溃对手,接下需要的大量粮草军械,却根本无从着落。
已经五天了,京城定是收到了消息,西宁兵府离此地仅有一日半的路程,却至今不见半点援军,更不见粮草军械。
石秀!
他狠狠念着这个名字,五指用力成拳,却隐忍着不敲下去。
这个人,狡诈阴毒,却又彬彬有礼,宛如一条毒蛇,日夜盯着你的咽喉。
他要自己的命,这可以理解,可如此大局,真让狄人进入,却是整个神州万千庶民的灾劫!
为什么要如此?!
他不及细想,却听到那不远处有号角声齐鸣,在暗夜中发出奇异凄凉的声响矛盾是狄人营中好像煮沸的滚水一般,整个兴奋骚动起来。
这是。。。。。。!
发觉这一情况,萧策凝神细听了一会号角声--他与狄人长年对战,对此实在不陌生。
这居然是。。。。。。大王亲至的号声!
萧策凝神望去,只见远处的荒野上烟尘逐渐遮蔽天日,马匹的轰鸣声渐渐连熟睡之人都惊醒起来。
“郡王爷?”
己方的将领被惊醒了,也跑了上来。
萧策的剑眉凝成一个川字,一字字说的非常清晰,“是狄人大王亲率援军而来。”
他再不看众人面如土色的惨相,决然拂袖下楼。
接过侍从递上的甲胄,明华光芒刺痛了众人的双目,也让他们从魂不守舍中醒悟过来--
“没什么可怕的,无非是死战而已。”
萧策的声音淡定宁静,那是超脱生死之外的豁然。
烟尘已经到了阵前,杀气与战意,弥漫在两方心中。
。。。。。。
夜凉如水,九曲桥畔的新柳略见嫩芽,倒映在波光中潋滟。桥对面的木廊中,有宫女仍在熏香。纱衣低垂之下,却是昏昏欲睡了。
朱瑞端了一碗药,独自来到门前,轻敲两下,也不待人回答,便闪身而入。
宽大的床榻上,燮王朱炎正在安眠,听到动静,勉强睁开眼道:“是瑞儿。。。。。。?”
朱瑞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父王,您先喝了这碗药。”
朱炎接过药碗,却仍有些昏昏然,他活动一下筋骨,很是满意自己的健壮有力,“喝了你的药,这些筋骨上的伤好了大半,却又染上了容易犯困的毛病。
第二百十七章 中计
朱瑞目光一闪,却是若无其事的笑道;“这药确实有这种毛病,而且时节也在这里,春困也没什么奇怪……如今也没什么大事,即使是北疆的战场,也有二哥在忙,您也不用多操心,安心修养才是。”
朱炎唔了一声,却不如平时那般说起北疆战场,而是听的心不在焉,眼皮直往下落。
“唔……你方才说什么……”
他的声音都有些恍惚了,朱瑞轻笑道:“没什么,父王您还是睡下吧……”
他看着朱炎喝下那碗药,端详着他的面色,冷冷一笑,随即转身出门。
王后的寝宫中,他端详着王后的神情————她比燮王还要睡得深沉,面色却是红润柔华。
“真是好药……”
朱瑞对着虚空赞叹自己一声,带着恶意的目光凝聚在王后身上,轻声道:“这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