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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色江湖-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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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轻的掬起那丝发,珍重的拢在手心中,那丝柔软在掌心中盘旋,韧韧的。一如他这个人,看似柔弱,却有他内心执着高傲的一面,轻易不能让他折服。

    自以为从容淡定的,自以为不会轻易动情的,却不自觉的想要怜惜他,因为他那骄傲的表面之下,从未有人深入过的孤单。

    他不说,她也懂。

    才说恣意江湖无牵挂,转眼身边便多了一人,若是家中知她如此妄为,怕不是又觉她行事鲁莽,不懂拿捏了。

    若是那人知道她身边多了男子,会有如何反应?

    只怕也是面无表情,冷静的说她是家主,由她决策吧?

    “你如此严肃的看了我这么长时间,莫不是后悔了?”清清洌洌的声音,没有半分睡意。

    “没睡?”她手指牵起被角,谨慎的盖上他的肩头。

    “睡了。”漂亮的眼瞳从发丝后露出慵懒的光芒,“但是你进门的时候醒了。”

    什么时候,她的武功已经到了没有功力的人都能察觉的份上?

    “是感觉。”他抬了抬胳膊,不安的动了下腰身,刚刚盖好的软衾又落了下去,“房间里有了温暖的感觉,所以我知道你来了。”

    这个理由,有点虚幻,偏又虚幻的那么合情,让她除了抿唇低笑,再也找不到任何话语辩驳。

    “他们没有为难你?”他枕着自己的手臂,一只手牵上她的掌,手指挠着她的掌心。

    她不语,含笑中斜睨着他。

    他摇首,震闷的笑声从枕间传来,“以你的聪明,我根本不该担心的;即便为难你,他们也奈何不了你,是我错了,当我没问行吗?”

    在意才会担忧,担忧才会害怕,害怕才会不住的追问,问些傻傻的问题,冰雪聪明的楼公子,也会有傻气的时候。

    无形的情思,很细,细的要两人小心翼翼的呵护,要两个人全心全意的维系,但是这绵绵柔情胜过了烈火缱绻,只要望见对方的笑容,便餍足。

    她看着他不安的动着,手指抚上他的背心,“是不是疼?”

    “不是。”他反手想要抓自己的背后,“有些痒。”

    “那是伤处收口了。”她按住了他的蠢动,慢慢解开他背心处的棉布,“我给你换药。”

    俊美的男子沉在床榻间,发丝长长,肩头光裸晕着珍珠流光,完美的肩背线条上,交错纵横着黑紫色的伤口,没有了那日触目惊心的血,没有了翻卷裂开的皮肉,此刻的样子依然让人心悸。

    想起那夜的他,苍白的脸,臂弯中渐渐变凉的温度,还有掌心中他暖暖的血,心头又是忍不住的抽了下。

    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如果救人的不是她,如果非她炙热的内力,这钟灵毓秀的男儿,是否就魂归离恨了?

    将药膏小心的敷在他的背心处,薄薄的覆在他的伤口,她慢慢的绕着棉布,门外忽然响起恭敬的声音,“单姑娘,我家主人给您拜帖,请您前往一聚。”

    清嫩嫩的嗓音,不是身边熟知的任何一人的声音。

    床上的人轻轻哼了声,眼中几分怪异的冷然,笑望着她,“还不去开门,人家主人在等着呢。”

    单解衣嗔怪的望他一眼,他悄然别开脸。

    起身,拉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楚濯漓身边的小童,手中的拜帖高高举过头,“单姑娘,我家主人下榻在城南‘百草阁’,为感谢您救命之恩,特请您过府品茶。”

    接过请柬,上面一行漂亮的行楷,字体飘逸,“救命之恩,铭感五内,以一壶清茶相邀,品桃花看流水,静待卿。”落款,楚濯漓。

    没有“清风暖日阁”的名头,只有三个字,印证了私人相邀的事实。

    “昨日,我家主人曾亲自来拜访您,可惜您不在,为恐不请自来又惊扰了您休息,才让我来送上请柬,单姑娘若是不满,我家主人愿再度拜访。”小童恭恭敬敬的态度,让人赞许教养之好的同时也佩服主人的气度。

    如此诚意相邀,楚濯漓的态度,到让她觉得有些过于郑重了。

    侧首间,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已转过了脸,一双勾魂双瞳清凌凌的望着她,唇形无声的描绘着两个字,“去吧。”

    收下信笺,她冲小童微颔首,“请回贵上,解衣暂时脱不开身,数日之后再行拜访。”

    小童知趣的走了,她这才行到床榻边,双手抱肩斜靠着,“为什么让我去,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若是别人,定然会借着伤势挽留你在身边。”他笑了下,“但是这手段未免落于下乘了,我让你去,你就是去了,也无心与他多谈论什么,更不会为他吸引,而是心心念念回来,不是更遂了我的意?”

    这也算计?她无奈摇头,手指在他背心处柔柔的抚摸着,“真是个妖精。”

    “可惜,你没去,算计落空。”他趴回枕中,一声叹息。

    “我若去了,你只怕就觉得我无情无义。”她暖暖的劲气探入他的身体里,探查着他的筋脉。

    他的伤处,筋脉已在恢复,这一点让她很欣慰。但随即就皱了眉头。

    楼倾岄体内气息的跳动很缓,甚至带了些凝滞,每一下都比他人慢了半分,那次给他疗伤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了,本以为是伤重之下的身体反应,可如今他气色都回转了,这脉络的跳动怎么还是这般?

    手指,摸了摸他的手掌,温暖。

    “怎么了?”他疑惑的扭头。

    “你冷吗?”一般脉搏跳动慢的人,血液流速也是极慢,身体自然寒凉。

    “你若肯拥着我,便不冷。”他低声轻喟,“解衣,拥着我吧。”

    从身后覆上他,小心的不触碰他的伤口,螓首靠着他的颈后,双臂环着他的肩头。

    房中一片安静,只有两个人默默的呼吸声,交融。窗外,鸟儿啾啾,一只鸟儿尖尖的喙挑动着身边鸟儿的羽毛,亲昵的蹭了蹭。

    两人的目光透着窗棂,注视着它们的姿态。

    “解衣。”

    “嗯?”

    两个人的娓娓低语,也似极了鸟儿。

    “你为我绾发吧?”他幽然一声叹息,“倾岄都二十了,寻常男子到了弱冠之年就该绾发了。”

    “生辰到了?”她发觉,自己对他,竟有太多不知,他也从未提及。

    “是啊……”望着她的眼,“你答应吗?”

    “这不是该长辈替你做的事吗?”她爱极了他那青丝飘摇间的风情,虽有过疑惑,却从来未问过。

    “你绾起,再由你放下,不是更有满足感?”他别开眼,口中随意。

    她未应,只是望着他,望着那双弯月。

    她不是没有在他的话语中幻化了那一瞬间的曼妙,也不是不期待那一刻的到来,而是她在那一瞬间,看到他眼中的嘲弄,还有一丝隐藏很深很深的伤痛。

    “你想我找阁中阁主还是前辈替我绾发,然后祝福我也和他们一样,在这里更加风光?”他笑笑,不正经。

    那双秋水明眸盯着他的面容,依然不语。

    终于,他轻叹了下,“何必逼我?”

    “不该对我说吗?”她拢着他的肩头,同样一声叹息。

    “好吧。”坚持中,他松了口,“你想知道什么?”

    “倾岄始终不肯面对的事,就连濒临垂死也不肯说的话。”她定定的出声,坚持。

    桌边,他俊逸而坐,发丝垂在身后,飘逸。

    她手中的梳子,滑过那坠悬的黑瀑,一抹到底,铜镜中映出他玉树临风的容颜。

    “我也算是大家之后,这一点,解衣该猜到了。”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她应了声,“猜到了。若不是大家之后,不会有如此眼界,对黄白之物的不屑,对奇珍古董的无动于衷,还有饮食上的挑剔,这不是青楼中能娇惯出来的,而是真正生活的习惯。”

    他弯起了眼睛,“这是重点吗?”

    “不是。”回应的是她同样翘起的唇角,“是你没有‘守宫砂’。”

    没有点‘守宫砂’,意味着他从出生起,就是要娶妻入门的身份,若没有望族的支撑,是不可能有如此地位的。

    “我就知道这里会被你看穿。”没有半分伤感,他的笑容,倒有些狐狸般的小得意。

    她的手,结着发髻,动作优雅缓慢,他的声音也如她的动作般清雅低缓,“我不是嫡出,虽算是大家,也没什么地位。母亲主家,我的父亲是二房,他最常做的事,便是带着我在院中看那月色,弹琴。所以当父亲过世后,我便离开了家,四处飘零,这样的生活虽然不如昔日锦衣玉食,倒是轻松惬意,没有羁绊。”

    “你恨你母亲?”恨到不愿提及,恨到宁可混迹青楼将往昔一切抹杀,恨到本该属于长辈的绾发祝福都交予了别人?

    “我更恨那冷漠无情的宅院,锁了一生的年华。”淡淡的口吻,藏着他的悲凉。

    簪子从发间穿过,男子青衫银冠,不见了浪荡不羁,更多了傲然风骨。双瞳明亮,身姿胜竹修长,长身玉立,倜傥风流。

    她上上下下大量着,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指蹭在下颌,“不错,好一位清高书香的爷。”

    “那……”他手指勾上她的下颌,玉雕似的面庞越贴越近,“给爷宽衣?”

    她忍不住的笑开了怀,在轻灵的笑声中被他拥了满怀,喘息着的热气喷撒在脸颊,“解衣,我会记住今日,记住你给了我一个最值得怀念的生辰之日。”

    “那么?你给我什么,让我记住今日?”她的手指点在他的胸膛,“你身体可没好,经不住太多激烈。”

    长笑中,他手指划过琴,一串琴声流泻,“为你抚琴,可好?”

正文 试探

    琴声悠悠,雪白的指尖勾着琴弦,拢挑复抹,伴随着房中一炉檀香,袅袅升腾了高雅,氤氲满室。

    只是这琴声,这幽静中的恬淡,可不独独属于他们两人。

    “噌!”在琴音勾起转调的时候,一枚白子放下,谷南暄捋须含笑,“这些日子的事压在心头太过沉重,早忘了品茶读书之乐,难得单姑娘请我来下棋,还有凤凰公子的琴声相伴,惶恐惶恐。”

    “你我都不是热衷江湖中事的人,却不得不在这里逗留,若再不找些乐事打发,岂不憋死了?”单解衣随手放下一枚黑子,漫不经心的回答。

    楼倾岄青衫垂落,指尖半透,暗袖盈香间眼神默默看着单解衣的方向,莞尔中垂首,琴声再响。

    伴随着琴音,谷南暄压着白子放下,“可惜,与姑娘下棋也未必是乐事。”

    “怎么会?”单解衣失笑,“莫不是解衣棋艺太差,不能让先生尽兴?”

    “是太好了。”谷南暄呵呵一笑,酸儒的姿态尽显,整了整衣衫,仔细的拉了拉袖子,才开口,“那日单姑娘一枚白子扣在手中不落,却故做输棋,处处留人余地。”

    单解衣为他将茶斟满,岔开了话题,“谷先生,看看这茶如何?”

    他抿了口茶在唇中,悠悠含着,半晌才缓缓咽下,赞叹一句,“好茶。”

    “看银针白毫,根根竖立在水中,入口淡雅,清香满喉,应该是‘云山雾毫’,还是最嫩芽的三瓣,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谷南暄顿时来了兴致,老学究的摇头晃脑一番。

    “先生厉害。”单解衣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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