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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再追问,闭上眼睛,将图形在脑海中印下,“谢了。”
“有条件的。”他眼角飞扬着,“今晚带我去。”
单解衣笑笑点头,“三更时分,探天牢。”
他脏的看不出底色的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好,三更时分我来找你。”
踩着破烂的鞋子,他溜溜达达的出了门,没看到女子唇角一丝诡异的微笑。
月上中天,二更的梆子刚刚敲过,城中早已没有了灯火,只有月牙儿般的一丝银钩远悬天际。
衣袂飘飘,紫色魅影悄然的落在屋顶上,看了眼天牢的方向,身体轻轻的掠了起来。
“喂,说好三更的,不妨先喝喝酒,急什么。”冷不防,懒懒的男声醇厚着酒意,屋檐旁伸出一只手,摇着手中的酒葫芦,“虽然不是好酒,好歹也是酒,将就下么。”
她站住身体,脸上没有太过惊讶的神情,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你一直在屋顶上等着?”
某人,躺在屋顶上,一条腿架在另外一条腿上高高的翘着,一只手枕着脑后,睁着惺忪的醉眼,“我是要饭的,墙角房顶破庙哪都能睡,夏日屋顶凉爽又没有蚊子,多好的地方。”
本也没指望甩掉他,单解衣索性在屋顶上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酒,喝了口。
才入口,她愣了下。
这葫芦里,根本不是酒,而是水,清水。
“既然一会要动武,保持几分清醒不是更好?”他望着天空,打了个呵欠,“心中当是酒,便是酒。”
她望着天际细细的银钩,不禁想起,那有着一双弯月般眼瞳的男子,优雅清高偏带些小性子的男子。
“你在想谁?”仰首朝天的他不知何时侧了过来,手指撑在脸颊边,一双眼探视着她,“突然这么温柔的表情,和你的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不合哟。”
“为什么跟着我?”她眼神微冷,“若要巴结朝廷,以你的能力有各种渠道,我不算朝廷中人,也为你争取不到什么好处。”
“好奇。”他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我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与朝廷有关,但是我又不想介入太深,替别人保守秘密很惨,尤其是替朝廷,跟着你,既可以让我满足好奇心,又不会被盯上。”
“好奇的人死的早。”她淡笑了下。
“不如我们再打个赌吧?”他满脸跃跃欲试的光芒,兴奋的看着她。
“你真的很好赌。”她看着风琅琊,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挑战之光。
“赌我们谁先进天牢,找到那个趟子手。”他扬起声音,“赌注就是,赢的人主导下个决定。”
“好。”
两人双掌一击,轻轻拍响,身体同时跃起,飞纵向天牢的方向。
夜晚的京城,格外的空荡荡,皇城就在远处矗立着威严,所有的恢宏气势都变成了黑沉沉的无底洞般,渗人。这里的空气,就连夏日的夜晚,也是幽冷的。
天牢,传中中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除了皇城外,戒备最为森严的场所,尤其是这段日子,守卫明显多了起来,巡视的士兵也增加了交换的次数,沉重的甲械摩擦声中,无形的杀气弥漫。
她轻轻落在墙边,风琅琊朝她打了个手势,扬了扬下巴。
她点头。
她还在观察地形,他已经窜到墙根下,在墙角不知道刨着什么。
“你干什么?”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出他到底在干什么,在咔咔的声音中忍不住的开口。
回首,两排漂亮的牙齿特别抢眼,“钻狗洞。”
钻狗洞?天牢边有狗洞?
不等她仔细想,他半个身子已经拱了进去,小小的咒骂声从那边传来,“操,小了,卡住了。”
他一个壮汉,去挤狗洞,能不小么?
“喂,给我踹一下。”墙那边传来他的传声。
莞尔中,她蹲下身,拍了拍他的屁股,“我怎么可能帮和我打赌的对手,你再卡卡,两天后瘦了就出来了。”
在他传声中,她优雅的折了几枚树叶,拢入袖中。
脚尖,微点地面,飘身而起。
这一次,她只是观察,并没有冒进。
偌大的庭院,数十丈宽,没有树,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而墙头上,她一眼已可看出,几乎遍布着各种机关,一旦触及,只怕各个角度的毒箭蒺藜都会射出,就算能落地,谁又知道哪一块青砖下是陷阱呢?
士兵在大门前巡视,两队列人交叠而过,至错身尽头,再回转,别说人,就是只老鼠也能被清楚的看到。
尽头,是长长的甬道,可是甬道之后呢,却已是视线之外了。
她阖上眼,调整了呼吸,身体忽动,直起数丈,高高飞掠。
这个高度,是视线的盲点,除非此刻有人抬头看月亮,或者——流鼻血。
身体掠出五丈远,才堪堪过半,单解衣手指一弹,一枚绿色的树叶从袖中弹射而出,脚尖点上,再度斜掠,数十丈的宽度,几枚树叶已到。
最后一枚叶子,她手指微弹,轻轻打上最前方一人的脑袋。
“什么人?”男子一声吼,所有人目光朝他望去,视线转移的刹那,紫色的魅影飘过头顶,掠进了甬道中,手指微扣,轻易的在墙上扣住五个手指洞,人影悬壁紧贴。
“风里刮来的树叶,吓死人了。”士兵嘟囔着,继续着他们枯燥的巡视。
单解衣的身体贴着甬顶,如蛇般轻滑,若是此刻有江湖人看到,只怕又一次要赞叹无比,失传江湖的壁虎游龙,居然能被人如此纯熟的运用。
甬道的最里面,大门紧闭,厚厚的钢板让人无法估量到底有多沉,门口两名护卫昂首站立。
单解衣手指间转着青竹小管,悄然的拔开了塞子。
几不可见的粉末中,飘荡起了淡淡的甜香味,当她轻巧落地时,两名护卫已经靠着门板打起了鼾声。
她抚着下巴,看着眼前的钢板。
用指力,掌风,无论哪一种,都会激起巨大的声响,所以她选择最简单的方法。
慢悠悠,慢悠悠的在怀里摸索着,单解衣从怀中掏出一串黄铜钥匙,看了看最大的一把,毫不犹豫的□了锁眼中。
微转,“喀喇……”锁眼开,她轻轻推开门,轻巧的走入。
房中,简单却绝不简陋,一盏油灯跳动中,床沿坐着二十出头的男子,正一脸呆滞的望着她,不,还有她身边墙根下的某个一团。
香气,烧鸡的香气。
酒味,好酒的味道。
那个阴影中的一团,五爪抓着肥腻的鸡,吃的不亦乐乎,手中的酒瓶似乎也是从桌上顺来的,满口喝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中,只看到喉结上下不断的滚动。
看到单解衣的身影,他的目光暼向她手中的黄铜钥匙,“我就知道,你昨天靠近那老头,是为了偷这天牢的钥匙。”
她从容的举步,行走间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我也知道,你不仅偷到了机关图,还偷到了密道图。”
“这不是重点。”抛下手中的鸡架子,他的手指在衣袖上蹭了蹭,眼角扬起了笑容,“重点是——我,赢了。”
“那很好。”她淡淡一句,“一会跟着你出去,不用花力气了。”
得意的表情顿时窒了下,他嘿嘿一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两人轻松的交谈,随意的状态,让床沿边坐着的男人有些无措,目光不住的在两人间游移,瑟缩了下。
显然,这段日子,他已有些惊弓之鸟了。
单解衣不过抬眼看着他,几个呼吸间,他已抖了两次。
“你是‘安远镖局’的趟子手?”她一开口,男子又抖了一下,“叫赵小多的?”
不敢看那双威光内敛的双瞳,他小小的点了下头,连反问眼前女子的勇气都没有,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那日劫镖你为什么没死?”单解衣的声音问的很慢,每一个问题,都盯着男子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
下意识的揪了揪衣服,赵小多讷讷的开口,“那夜下大雨,我尿急,跑了半条巷子才找到一个躲雨的屋檐下,再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兵刃声,然后……”
“然后就你这胆子,不敢出去了是吧?”风琅琊喝着酒,一双眼斜斜睨着他。
赵小多脸上表情惨白,扯着身上的衣服,不由自主的点了下头。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里,知不知道这是哪里?”风琅琊与其说是在问,不如说是在调侃。
赵小多摇摇头,“我、我不敢问,他们让我描述女子的容貌,我也描述了,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嗤……”风琅琊迸出一声笑,“就这个胆子,还当趟子手?”
单解衣瞥了眼风琅琊,他自觉的举起手中的酒壶,示意噤声。
“那你知不知道总镖头保的是什么镖?下镖的是什么人,里面有什么东西?”她慢慢的开口。
“就是‘梓窑城’里张富户家的财物,说是他要举家迁往京师大舅子这,让我们把家当运送过来,古董、字画、还有些金银之物。”他咽了咽口水,终于放开了揪在胸口的手。
她皱了皱眉,“没有了?”
“镖箱里的我核对过,就是这些。”他嗫嚅着。
“没有暗镖?”单解衣不疾不徐,再度发问。
赵小多沉默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又说不出。
“你再想想,有没有暗镖?”
“我只是趟子手。”赵小多低下头,“顶多也就知道明镖上的东西,若有暗镖,那也只有总镖头才知道,是不会告诉我们的,但是,但是总镖头临死前,曾经拍了掌在自己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暗镖。”
她冷静的目光沉思着,半晌后才开口,“你将明镖上的东西告诉我。”
“嗯。”赵小多瑟缩着答应,努力回想着,一样样报出,而单解衣,始终是平静着面容,看不出半点心思。
当他全部说完后,风琅琊施施然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似有若无的咕哝了声,“白跑一趟,什么都没有。”
“我……”赵小多抬起希冀的面容,“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风琅琊笑着回首,邪恶的眼神中口气意味深藏,“相信我,以你的胆子还是在这里呆着的好。”
夏日的夜晚,没有了蝉鸣的鸹燥,一点微风都那么可贵,她缓步在无人的巷头,头顶新月相映。
“喂,下面该去哪查?”他大大咧咧的表情下,一双眼却明亮,在褴褛的衣衫下格外显眼。
“你赢了,不是应该你做决定的吗?”她慢悠悠的开口,将问题踢还给他。
“既然镖师这问不到,那就只有去接镖的人家问了,是不是?”他眉开眼笑,“既然我主导,那么你不介意由我上门吧?”
“不介意。”她好说话的态度让风琅琊大感意外,还来不及笑出声,耳边单解衣的声音飘飘而至,“就是不知道人家大户放不放乞丐进门。”
正文 “实在不行,我也卖卖菊花”
夏日,午后阳光正烈,白花花的刺眼的很。
这个日子什么最舒服?当然是泡在水里。
于是,偌大的庭院正中,多了个硕大的澡盆,哗啦啦的水花四溅里,一条精壮的胳膊懒懒的搭在桶沿,手里,还不忘勾着个酒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