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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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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蚩离君问:“霞山的妖怪们呢?”
    “五千年;几百年一次改朝换代,战乱连连,处处都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叹息,“五山的妖怪们都散了,有些死了,有些废了,有些远走他乡,留在附近的只剩我了。”
    蚩离君看着足下青石地板,再问:“这里真是镜月湖?”
    我答:“是的,这是霞山的镜月湖。”
    狗恋人,猫恋家,除了历史功底深厚的老学究,没有人知道,B城的郊区曾是黑山,市区则是霞山。我和红羽住的别墅位置,其实是我几千年前的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五山缓慢地变迁,改变了它的容貌;近几十年来,仿佛去韩国整容般,山峰早被铲平,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处处都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几乎让人忘了它原本的容貌。
    我指着远处灯火,告诉蚩离君:“你看,中心公园旁边最高的那栋楼,原来是你老巢,那边的水果市场,是桃林……”
    千万朵野菊花盛开的绿地,变成了人头涌涌的电影院,肥沃的良田变成了麦当劳,沧桑挺拔的松树林变成了漫画咖啡店,清泉和蝴蝶聚集的山谷, 变成重点小学,还有我最喜欢的那块一面长着青苔一面晒着阳光的大石头,现在是车水马龙的街头,蓝蓝的天空被烟囱的废气遮掩,城市的灯火污染, 看不见满天繁星。岁月抹去了所有我们留下的痕迹,鱼鸟蛇虫流离失所,除了太阳和月亮还是原来模样,蚩离君此次出狱,已见不到记忆中的霞山。 只有这镜月湖,除了被人工填了些外,还约莫保留了当年的形状,至少还不会被错认成西湖去。
    身为一只活了上万年的古董猫,想着想着,我又有点伤感了。
    蚩离君说:“所有的东西,都和我记忆里不同了。”
    我在钢筋水泥的包围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日月流转,万物变更,时代总会变的,虽然速度有些快。”
    蚩离君沉默了。 I
    野猪妖的匕首就在威廉的脖子上半寸,我考虑他的安危,按下杀意,脸上越发笑得亲切,再次建议:“都那么多年了,多少仇恨都该放下了,你也别那么偏激固执,虽然你杀了花半凡,但那家伙不过是头没用的斑点豹,你我是老乡,认识得也比他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当年杀了我的得力助手,我害你提前入狱,我再请你喝酒,帮你找个战乱的国家逃去,算扯平了如何?”在“杀了我的得力助手”几个字上,我重重地咬了咬音,提醒是他先下手,才让我反击的,然后继续软言劝道,“开始我不知道黑狱是什么地方,以为不过是个牢房,没放在心上,后来我也进去转了圈,才知道恶劣的环境,你受了大罪,这事算我过分。”
    黑狱是没有阳光的阴暗世界,处处弥漫着腐臭的死亡味道,没有半分活力,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那些被判无期徒刑的妖怪不是自杀,就是自暴自弃的堕落。为了抢到个每天可以晒半个时辰阳光的地盘,我和其他妖怪打了一年多的架,断过骨头,伤过眼角,至今还留了点后遗症,每个日日夜夜,想起都毛骨悚然。蚩离君呆在里面那么多年,居然没死,简直奇迹。
    黑狱极大,划分多个区域,蚩离君在天字号区域,我在地字号,就算不知道我也很正常,他的语速略微停顿了一下,含笑问:“你素来狡猾,对天界规则总是留三分余地,做事喜欢钻空子。怎会做罪大恶极之事?判的是何刑,几号牢房,呆了多久? ”
    我坦白道:“原本判的是无期,只呆了五百年,被保释出去了。”
    蚩离君歪歪脑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保释必须是上位仙人作保,你的姿色还不足以勾搭天界上位仙人。”
    现在和我说话的是夜晚的蚩离君,什么事都能想到潜规则去。我忍住阵阵吐血的冲动,和他解释:“抓我进黑狱的家伙是毕方神鸟,那只叫红羽的女人,她是真虚天君的门徒,替我找她师父求情作保,又找了蓝凌这蠢货负责监察,以出去帮忙收拾厉害妖怪做条件,放了出去。”
    貂妖闻言,叫了起来:“十年前入狱的那只厉害狮妖,不是说自己被只猫打了进去的吗?”然后鄙夷道,“原来你这家伙是天界的走狗!”
    “明明是走猫! ”我急了,指着地上还在打滚挣扎的威廉,力证清白,“猫和狗的区别大着呢!”
    我现在和红羽住在一起,关系亲密,红羽是神鸟,从小就亲天界,我没有撒谎,蚩离君也没有在我的话里挑出什么破绽,依旧淡淡地问:“终生监禁的犯人,属穷凶极恶,不是毕方神鸟说话就能放出来吧?”
    我支支吾吾道:“大概是师父喜欢捏我的肉垫玩,可惜没猫要他,所以收了我做徒弟吧。”
    我师父真虚天君看起来很正派冷酷,内心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有喜欢摸小动物的怪癖,奈何他长得凶,还天生有极其严重的不受动物欢迎气场,无论是兔子、狗还是猫,只要他往东边来,飞禽走兽们就往西边逃,再逼近点就四肢抽搐,口吐白沬。那时鹦哥和威廉这两个好欺负的没入门,他唯一的徒弟红羽是只脾气大,还摸不得的毕方鸟,怨念已深。机缘巧合,红羽去求他,他见我这猫皮毛长得油光水滑漂亮,前爪肉垫粉嫩柔软,就答应了。后来我才发现呆在他身边不比在黑狱幸福,花费了好多气力,耍了好多手段才从这气场讨厌的小动物控手上逃脱,去人间居住的……
    蚩离君笑了,笑声却有点冷:“你做了什么坏事?能把天界逼成这样?”
    我扭过头:“小小问题,不足挂齿,不要问那么深了。”
    “让我猜猜;”蚩离君轻轻托着下巴,原本就很雌雄莫辩的容貌,如今嘴角的笑容越发妩媚诡异,让人心里阵阵发寒,他踢了脚威廉,踩在他金色的脑袋上,“该不是为了这个家伙吧?”
    威廉的妖力甚微,基本没抵抗力,被踢得呜咽一声。
    我不好贸贸然动手,因为蚩离君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里,处处都是引人上当的破绽,只能委屈他先忍忍。幸好我平时揍威廉揍得比蚩离君狠得多; 而且身为妖怪,比人类忍痛能力强得多,这点小小的挨打,我相信久经锻炼的他也熬得住,所以不是很急。我最困惑的是蚩离君的话中含义,不由反问:“你坐牢坐傻了吗?他成妖才一年呢。”
    蚩离君抚掌大笑:“你不知道?”
    我不解:“知道什么?”
    蚩离君再问:“红羽没说?”
    我迷惘:“说什么?”
    我和地上的威廉,都一起傻愣愣地看著眼前这坐牢坐疯了的家伙。
    蚩离君轻声问:“那么,苏仲景你总该知道了吧? ”
    声音虽轻,名字却重,就像―道惊雷劈下,我整只猫都焦了。
    我给砸开窍了,顿悟,伸出爪子,咬牙切齿地问:〃原来我的事,你都知道,还装疯卖傻逗我玩? ”
    蚩离君笑道:“小夜瞳,逗逗你而己,别生气,我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和想杀的仇人,素来上心。”
    我厉声问:“苏仲景是苏仲景,威廉是威廉,狗和人能有什么关系? ” 
    蚩离君叹息:“你果然什么都不懂。”
    隐隐不安再次传来,我底气不足地喝问:“我需要懂什么? ”
    蚩离君抬头,看了眼黑漆漆没有星星的天空,说道:“最初,我以为你天生无情,永远不会动心,就算被送进黑狱,也只能是自己不长眼,认栽。 万万没想到,你也有为男人落入黑狱的那天……你说,这让我如何甘心?同样的死缠烂打,同样的迁就你脾气,同样的包容,同样为你任何事都做,同样的跨越种族,他没有品貌,没有权势,没有妖力,甚至伤你至深,你却为他赴汤蹈火,甘冒天条,擅改天命。在黑狱知道此事后,我就一直想出来问你,为何我不如他?!”
    他脚尖用力,威廉的骨头断裂声传来,他没叫痛,只呆呆地看着我,不明白蚩离君说的意思。
    我猜测过很多红羽收狗做师弟背后的阴谋。
    我猜测过很多威廉和我是孽缘的推断。
    可是真相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整只猫都傻了。
    那段不愿回忆的往事,渐渐涌上心头。

逆转时光的幸福
1
    人类世界的新鲜事真多,今天是个男皇帝,明儿居然冒出个女皇帝来。
    妖类世界可没什么新鲜事,顶多是东边的蛇妖群灭了,西边又生出了个妩媚漂亮的小花妖。
    蚩离君不在,我夜瞳猫妖,横扫五山无敌手!所有妖怪见了掉头跑,每天窝在家里闲得蛋疼,总想找点事做。听说南山有神鸟毕方名红羽,身手了得,砍了和我喝过酒的白山兄弟。大伙儿回来这般那般一说,言词里皆是鸟比猫强,便打包鱼干,千里迢迢跑去南山,找毕方鸟单挑去了。
    毕方鸟还会喷火,就像网游里的法师,发怒起来烧几个山头都不带眨眼,比范围法术还广。
    我作为类似刺客的近战职业,皮薄敏高,越近越能发挥威力,给克制得死死的。
    再扣掉神鸟隐藏职业,高级门派发放神装的属性加成,操作者因失恋被打扰,超水准爆发怒火等原因,加加减减算下来……这一战,我输得很惨。
    尾巴冒着烟,全身的毛给烧焦了大半,耳朵糊了,骨头断了七八根,爪子折了,拼着最后的气力,从火海逃生,打回原形,倒在路边再也动弹不了。妖力一时半会没法复原,别说偷鸡摸狗了,就连老鼠都没法抓。
    “肚子好饿……”我饿得有点弥留的幻觉,脑海里浮现的都是烤鸡、烧鱼、羊肉片还有熏肉干。对所有妖族而言,饥饿的痛苦远比礼义廉耻高。我左右回望,发现周围没认识的妖怪,不怕被大家看到丢脸,就狠下心肠,丢下自尊,效仿普通的小猫,忍着断骨火烧疼痛,挣扎着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睁大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着周围提着鱼干跑过的人群,尽可能娇嗲嗲地叫了声:“喵——”
    “哪来的赖皮猫?”路过的光鲜公子,嫌恶的用扇掩鼻,往后退了两步。
    提着咸鱼经过的大娘,往旁边闪了闪,嘀咕:“什么丑八怪?”
    不懂事的孩童拎着石块,尖叫着围上来:“看!有好玩的!”
    他们的母亲在后面提醒:“别弄脏了手,待会要用饭的。”
    我不管人身还是猫身,都长得漂亮,几时见过这阵势?幸好身手虽迟钝,本能犹在,忍痛转身跑了几步,钻去墙角狗洞里,直到天黑才敢出来。明亮的月光下,我舔了半天皮毛,去平静的湖边,临水对镜一照,差点把自己吓了一跳,水里那个大小眼歪耳朵没皮毛的丑八怪是谁啊?!
    人情冷暖,没毛的猫是没人养的。
    叽叽喳喳的老鼠,结队从我面前穿过。
    我有心要抓,奈何身子痛得没法去追。
    老鼠们也不肯乖乖洗干净跳到我嘴边来。
    我饿得大概快死了……
    迷迷糊糊中,湖边起了阵阵涟漪,草丛里有阵阵窸窣声,一根棍子往我头上戳了戳,见我没动,又用力戳了戳,我不耐烦地抖抖耳朵,抬头望去。月色里站着个衣着褴褛,脚踏破鞋,背着背篓,脸上缠着大块灰布的乞丐,浑身都破旧得不成样子了,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明晃晃的漂亮。
    他见我还活着,便放下棍子,走过来,拾起丢进背篓。又用葫芦装了点水,一瘸一拐地走进深山的破庙里,生了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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