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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说了几句笑话,便分手了。没想三天后,金狗回到白石寨,去州河南岸采访回来,才步行到南门口,一辆小车在前边停下来,大空打开车门招呼他坐。金狗坐进去,问今日又做什么买卖了?大空说:“还是那宗兰州生意,我去接人家看看钢材的。”
金狗问:“到哪儿去看?”
大空说:“到城东何家湾那个城建局仓库去看。”
金狗不解:城建局仓库的钢材是城建局的,怎么又成了大空的?大空笑而不答,只是说:“你今日要是没事,你也跟了我去,可你什么话也不要说,你只称我经理就是了!”
小车到了一所旅舍,接了兰州客人,便径直到了何家湾仓库。仓库门卫是个秃头,老态龙钟的,开了门,笑脸相迎,一口一个经理叫大空,大空只是点头,俨然是领导干部的架势,将“三五”牌香烟扬手撒去一根,就领兰州客人步入仓库后院,指着如小山一样的钢材说道:“就是这货,怎么样,心里踏实了吧?”客人眉飞色舞,连声叫好,说:“信得过你,信得过你,明日咱们正式签合同吧!”飞车返回,将客人送到旅社后,金狗恍然大悟,说:“大空,你这是以别人的货冒充来搪塞兰州的人呀?”
大空说:“不这样,人家不放心,合同迟迟不签呀!”
金狗说:“城建局仓库怎么会允许你这样?”
大空说:“昨天我来给仓库门卫谈了,借他的货看一下,给他八十元,那秃头也是见钱眼开!”
金狗大惊,叫道:“你这不是贿赂吗?”
大空说:“办商店的时候,你不是也主张让我给蔡大安一些好处吗?这些人呀,你给什么,他就吃什么!”
金狗急了,说:“可你要适可而止呀!”
大空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儿来,说:“你真是文人!咱没有别的权,不靠这一手你能行吗?你瞧瞧这个吧。”
金狗打开本儿,上面密密麻麻写道:
×年×月×日,送税务所李××一台录音机。
×年×月×日,送城关派出所××四百元。
×年×月×日,送州城计委张×一台十八英寸日立彩电。
×年×月×日,卖汽车送××县采购员×××七百八十元。
×年×月×日,送白石寨计委××一台风扇,五十瓶一箱“西凤酒”。
×年×月×日,运货送蔡大安五百元。
×年×月×日,送木材检查组××一台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
×年×月×日,县委田书记三儿结婚,送去录音机一部,价一千三百元。
金狗不看则已,一看惊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常听人说“请客送礼”,没想到现在竟登峰造极到如此地步!雷大空先前并不是这样的人,竟这么快变成这样,难道这就是坐牢的结果吗?金狗还要继续看下去,大空将本儿收了,说道:“这都是向社会学习得来的啊!金狗哥,这些东西有些是我主动送的,办一件事关口多,层层关口都坐的是爷,人家是拿权兑钱啊!有的是人家直接索贿,你不给又能行吗,现在的政策是红薯,人熟了红薯就软,人生了红薯就是硬的,咱怎么人熟,还不是得靠钱吗?”
金狗听着大空的理由,刹那间似乎觉得大空倒比自己魄力大得多,惭愧自己过去的忍辱负重是多么软弱,他甚至想和大空一样去跃跃欲试一番!但他很快就警觉到这是一条很冒险的路,雷大空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他是知道的,他多少有点后悔当初鼓动大空的举动。当他再一次认真注视起身边这位洋洋自得的雷大空时,他意识到在目前的形势下也只有雷大空这样的人这样来干了!
他说:“大空,这些日子里我老想这样一件事,就是咱们不管用什么手段办事,一定要心中明白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是策略,不是目的!你办公司,你要把握一个原则,就是不要富而不仁。我再提醒一句,任何朝代、任何社会都是严厉打击经济犯罪的,何况咱们是社会主义社会!”
大空说:“鸡不尿尿,它自有出路呀,官场上你倾轧我、我倾轧你才能当官,你起早贪黑看书写文章来做记者,我有什么,我不这样,怎么出人头地?我也思想了,干这事终有露馅的时候,所以我留有这个清单,到时候了,要倒一起倒,这就是怀里抱个炸药包,我把我腿拴在他们腿上,炸药包子响了就同归于尽!”
金狗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狠狠地抽烟。
大空说:“金狗哥,你一定认为我是坏人了吧?我承认我这些作法不对,可比起那些当官的拿权的,我倒觉得还清白哩。你别看我赚了钱,你是不了解我日夜担多大的心,四处奔波又受多大的累!你我是兄弟,虽不是一个奶头掉下来的,可我把你当亲哥哥待。上一次坐牢全是你救了我,这恩德我是要报的,挣了钱咱哥儿们都享受,出了事我绝不牵连你们!”
金狗不知道该怎样对他说才好。
翌日,大空和兰州的商客在一家饭店签订合同,大空给金狗电话,说是他包了一大桌饭菜,请金狗去吃,金狗推辞了。
半月后,小水和福运坐排到了白石寨。小水已怀孕数月,肚子微微凸起,脸色却并不好,一坐下来就要吐酸水。他们是接到雷大空的信,说公司需要一些人,念他们夫妇恩情,特意让福运来公司帮忙,月薪可拿到一百元。夫妇俩好生喜欢,想着大空终于成了人物,一夜也未合眼,带了许多山货吃喝就坐排赶到白石寨。排停在渡口,福运竟要将排弃在河里顺流而去,小水不忍,建议还是卖了为好,福运就拿砍刀断了绳索,拆开木头减价处理。那些高低差错中的阁楼人家都来抢购,福运就认出了同乌面兽相好的那个寡妇,悄声对小水说:“瞧见了吗,那就是同乌面兽好的那娘儿!”
小水说:“好个人才!”
福运就过去说:“你也来买吗?乌面兽在州河里也是条混江龙,你也看得上这几根木头?”
那白脸女人说:“这么便宜,我怎么不买,我们准备翻修我家的房子啊!”
小水说:“是要结婚了吗?”
女人说:“日子还没定下来。这位妹子你怎么也知道,你怕要笑话我了吧?”
小水说:“你要结婚,就宜早不宜迟哩!成全你的好事,这些木头不收你钱了,送给你!”
女人喜之不禁,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说:“这排好好的怎么就不要了,不吃水上饭了吗?”
福运说:“我有个兄弟开办了公司,让我们到他那里吃轻松饭去,你知道不知道,他叫雷大空!”
女人尖声叫道:“雷大空,白石寨谁不知道啊?!你们活该去享享福了!”
小水便附近身来说:“这位大姐一脸善相,待自己婚姻又有主张,我一见就信得过你了,你如若愿意,我想托你办一件事哩!”
女人说:“什么事,你只管说,白石寨别的不敢说,人却熟哩!”
小水就说:“我有两个哥哥,一个是雷大空,一个叫金狗,人都是有本事的,又长得体面,只是没有婚娶,你要是肯帮忙,你先帮着打问一下有没有稳实可靠人又好看的姑娘,改日里我领了他们来相看相看。”
女人连声应允“没问题的,没问题的”,且指点了她的家门号,说她叫白香香。
福运和小水进得寨城,一路又论说了一通白香香,都兴奋异常。福运说:“小水,你初次见那女人,就那么信得过她,你主张卖木头,却又一文不收送给她了?”
小水说:“我喜欢这白香香的。”
福运说:“她和乌面兽相好,名声有些不好哩。”
小水说:“她才做得对哩!”
一句话倒使福运莫名其妙。
两人先来到记者站,把进寨城的目的给金狗谈了,金狗并没有多少激动,放沉了脑袋半天没有表态。对于城乡贸易公司,金狗能表什么态呢?他只是说大空能干是能干,可实在太担风险,福运人老实,去了一是不适应,二是小水正有身孕,身边不能没人照看。小水当下面有差色,说她倒不让福运照看,听金狗这么一说,倒不放心起大空了,让金狗劝劝大空一定要把脚跟走正,别真的将来捅了娄子。三人商量之后,福运便去公司把大空叫到记者站来了。
大空见了众人,好不快活!人还在楼下就喊道:“小水,小水,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了?”进门就将一提兜果脯塞给小水。小水看时,尽是杏干,知道大空用意,脸却红得如红布一般。相互倾诉了思念之情,大空就嚷道到饭馆去,他要请大伙吃喝一顿。四人到了北大街饭店,这饭店专售宫廷饺子,在全地区也享有盛名。饺子共有四十二种,按价钱包桌,大空要了全部品种,一笼一笼端上来,是乌龙卧雪,四喜发财……小水在铁匠铺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家饺子店,麻子外爷常说领她去吃,但至死也未如愿以偿。见这么多饺子一下子摆满桌子,就叫道:“就咱四人,吃得完吗?大空,快让他们撤去几笼,别浪费了!”
大空说:“嫂子放开吃,咱享一下福怎的!这种叫‘贵妃饺’,是相传杨玉环娘娘当年专吃的,她姓杨的能吃,你韩小水也该吃!你知道这类饺子为什么叫‘贵妃饺’?里边包的是鸡翅肉和鸡腿肉,翅膀能‘飞’,腿儿能‘跪’,这也就是‘跪飞饺’了!”
小水吃下一个,却并未吃出更好的味道来,说:“我这口笨,尝不出好在哪里?”
大空说:“你不要觉得好吃不好吃,现在讲究营养!”
福运是吃得极有兴趣的,他几乎并不咬烂就咽下去了,一边问:“这一桌值几十元?”
大空说:“你好大的几十元哟,咱要的是最高标准,二百元的!”
福运已将一颗饺子塞进嘴里,又囫囵囵吐出来,说:“天神,这是在吃命嘛!”
大空说:“这饭店什么都贵,就说咱吃的这凉盘和啤酒吧,外边一盘八角,在这里二元二,外边一瓶一元零八分,在这里三元。为啥这么贵,来人还这么多,现在人都有钱了,就要买身价钱!”
小水说:“拿钱买阔气哩?”
大空说:“咱一生能阔几回?兄弟今日是有了钱了,咱不吃谁吃?让田中正来吃?哼,他田中正怕未必在这儿吃得起?!不妨露个底儿,这一次平白赚了四万八!”
福运直吐舌头,问做了什么生意平白赚这么多钱,莫非挖了金窖?
大空说:“真要是金窖,它就宽丈二长二丈,能深就恨不得只管深哩!这笔生意金狗哥知道,就是卖给兰州的那批钢材。合同订的是七天内他们必须邮来二十八万元买货钱,若款按期不到,就罚款百分之二十,若货按期不到,罚款百分之二十五。合同签好后,第二天就到州城,直接乘飞机到兰州,在那边银行、邮局物色好人,让他们将兰州的汇款压住,故意不让在七天内到白石寨,我们就私下送人家每人一千元。结果款汇来过了日期,我们就一下子罚了他四万八,钢材也借故不卖给他们了!这不算平白赚的吗?”
小水和福运都吓得吃不下去了,拿眼睛看起金狗。金狗一直在听大空说着,只是闷着头喝酒,这阵正色训道:“大空,这话我已经给你说过几次了,放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