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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武宁见状,关心地将珠棋的手拉过来看了一下,见手心一小片烫伤的红,并不严重。
珠棋因着四阿哥在场,赶紧对了武宁拼命使眼色,又低声道:“谢主子关怀,奴才的手不碍事,主子请用膳。”,说着催着旁边的宫女继续忙活。
四阿哥闷头举起筷子夹了些菜,忽然毫无由头地问道:“珠棋是打从什么时候服侍你们家主子的?”。
珠棋没料到四阿哥居然会亲自问她一个奴才的话,顿时受宠若惊,立刻跪在地上,四阿哥便接过热手巾卷儿,擦了擦手,道:“起来说话。”。
珠棋应了一声,唯唯诺诺地站起来,仍然不敢站直了身子,依旧弓着腰答道:“回四爷的话,奴才打从七岁就开始跟了小姐……主子,到如今算算也有……”,她埋头掐指正在算,四阿哥打断她的话,道:“是个忠心的,难怪你主子疼你。”。
珠棋见他笑容暖融,心情不错,便大了胆子搭腔道:“也因着主子素来心善,体恤奴才们。”。
四阿哥将手巾卷儿扔回到盘中,埋头用膳,并不再看珠棋,用餐完毕,他放下筷子,被服侍着用香茶漱了漱嘴,这才拍拍武宁的手背道:“晚上我在你这里。”,说着带了苏培盛往外走去,武宁见他说走就走,倒是毫不留恋,心里有些失落。
患得患失。
大抵人都是贪心的,有了一点,就想要更多。
手背上还余留着胤禛的温度,武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默默告诫自己:收心。
想要得到,就是失去的开始。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窗外的光线一点点暗了下来,书房里的光线已经有些晦暗不明,十三阿哥站在书桌前,皱眉看着手中纸章,苏培盛屏气凝神地点上了灯,整个书房里顿时一片灯火莹然。
十三阿哥转过身,走到四阿哥面前,又将那纸章展开在胤禛面前,道:“四哥怎么看?”。
四阿哥抬眼看了他一眼,道:“皇阿玛那里,恐怕这几天就要有所动作,你……”。
十三阿哥不待他说完,言简意赅地打断了四阿哥的话,道:“想去。”。
四阿哥并不答话,垂眼一本正经,慢悠悠道:“想来皇阿玛已经有了妥善的方案,再者你年纪尚轻,历练又少,可不是个好人选。”。
十三阿哥急了,上前一步,道:“四哥!”。
四阿哥与这弟弟向来感情甚好,见他果然当真,被捉弄急了,这才笑道:“我跟皇阿玛说去,尽量让你我兄弟二人同去。”,又顿了一下,竖起手掌道:“不过有一条,我可得说在前面:收起你的性子,不管遇见什么场面,得先沉住气。”。
十三阿哥松了一口气,与四阿哥一前一后走出书房来,四阿哥将他送到花园中,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十三阿哥便自转身离去,一抬眼,正瞥见不远处长廊中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一晃而过,臂下抱着个小小青色盒子,随即不见了,一时并未多想。
清明自花园中走回到武格格院子里,外面天气煞冷,她一张脸冻得雪白,武宁抬眼见了她,笑道:“都送了么?”。
清明点头道:“依照主子的吩咐,我说是主子新做的鬓花送给她们,李格格收了便收了;宋格格倒是说了不少谢,又回了这个。”,说着将怀里的青色盒子打开,推到武宁面前,武宁望去,见原是好几块绣花帕子,样子甚为精美,便道:“收起来罢。”。
珠棋应了一声,一边收起,一边带了点不满道:“主子,李格格她……”,武宁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阻了她。
四阿哥上次赏赐给她的那些珠宝头花,她并不是不喜欢,只是四阿哥有意挑了最最好的货色给她,与之一比,连福晋头上也不过是寻常货色。‘
武宁若是日日戴着这样的头花去给福晋请安……
武宁下意识地端起了茶杯,忽然觉得胸中一阵郁闷欲呕,她猛地放下了茶杯,动作大了些,瓷质的被子在桌面上一顿,敲出声响。
珠棋正打开柜子,收着那绣花帕子,听见声响,一回头,见武宁脸色不佳,连忙
过来扶着武宁,武宁抬手捂住嘴,一阵干呕,珠棋见她来不及走动,赶紧抢进了里屋里,拿了个小号铜盆出来,凑在武宁的面前,一边不住安抚武宁后背。”。
武宁一手扶着珠棋的手臂,一手扶着那铜盆边沿,刚才那会子只觉胃里一阵翻山倒海的难受,这会子对着铜盆却是什么都吐不出了,她摇摇头,示意珠棋收回铜盆,珠棋并不放心,又捧着铜盆在边上站了半晌,见武宁渐渐平复下来,这才转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武宁,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惊喜道:“主子,莫不是……!”。
武宁一抬眼,见到珠棋眼中光亮异常,抹了抹嘴,莫名其妙道:“莫不是甚么?”。
珠棋低头在武宁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武宁猛地一抬头,正撞在珠棋的额头上,她顾不得疼痛,立刻站起身子,在屋中来回走了走,心道:不会吧!这么快就中奖了?心情一激荡,又是一阵烦闷欲呕。
珠棋大呼小叫地连叫了两个宫女进来,几人拥着武宁向厢房里走去,珠棋让武宁先躺下了,又弯腰帮着掖好了被子,这才低身在武宁耳边悄悄道:“主子身子不适,就多躺躺,正好一会儿爷来了……”。
武宁点点头,带了几分怔忪,道:“我知道。”。
四阿哥是在用晚膳的时候来的,先是没见着武宁,又听珠棋道主子生病了云云,心里便有些发急,斥道:“你们这些奴才,倒是会伺候!”,心道武宁中午看着还活蹦乱跳,有说有笑的,怎么一会不见,就病到床都起不来了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武宁的寝室,武宁听见外面动静,正勉强起了身想要下床,四阿哥见了,远远地便摆手道:“躺下!”
第25章 长流
四阿哥虽这么说,武宁不敢造次,依旧起身拿捏着在床上欠了欠头,算是行了礼。
四阿哥见她睡得鬓发蓬松,面色红润,并不像是病得厉害的样子,弯下腰又伸手摸了摸武宁额头,手心微凉,并不发热。便放下心来,一撩袍子下摆,坐在武宁床头,问武宁道:“怎么回事?”,一转头看见珠棋,便一抬下巴道:“你来说。”。
珠棋喜洋洋地抬眼瞥了一眼武宁,行了礼朗声清清楚楚道:“回四爷的话,主子方才还是好好的,突然便要呕,今日的膳食都是与往常一样,奴才亲手去膳房提的,想来不是膳食的缘故。”。
四阿哥听见那“呕”字,略微沉吟了一下,心思已经兜转过去,伸手让武宁躺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武宁被他摸得想笑,忍不住整个人向上缩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床头,四阿哥连忙按住她,又好气又好笑喝道:“病了还这么不老实?”。
珠棋倒是心疼,连忙上前来查看,在武宁头顶摸了又摸,仔细确认着没撞出包来,才放心,又拿了靠垫枕在床头软软地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太医便来了,只道是四阿哥身子小有不适,按部就班、恭恭敬敬地瞧过了四阿哥,留下了方子,说是并不大碍,只是辛辣的锅子吃多了,心火上浮,又道是睡浅起早,肝火亦是旺盛,让四阿哥注意休息,饮食清淡便是。
太医从四阿哥处出来,刚要离开,却被苏培盛送到了武宁那里,只说是武格格身子一直虚弱,顺带着请太医看看。
太医恍然大悟,知道这位才是正主儿,珠棋挑起床帐子,垫了水色杭绸小枕在武宁腕子下,太医仔细地号了右手的脉,沉吟片刻,又示意珠棋帮着换武宁的左手。
苏培盛躬身侯在外面,见小喜子晃晃悠悠一副惫懒样子,便兜手自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给了一巴掌。
小喜子“嗷”地叫了一嗓子,一回头见是苏培盛,脸上顿时堆出满面笑容,苏培盛瞪了他一眼,低声道:“给我站好了!长点眼色罢!”,心道四阿哥年纪尚轻,目前府里唯一有孕的便是宋格格,可宋格格并不得宠,倒是这位武格格初入府时冷若冰霜,这些日子不知怎么转了性子,哄得四阿哥三天两头地跑来,若是此番得了孕,往后的形势只怕是要重布江山了。
小喜子被拍了脑袋,不敢吭声,苏培盛等着里面的消息,一时也不出声,外面屋里静寂无声。
清明提着两只鸟笼子自外面进来,苏培盛见那笼子中各是一只黄玉鸟,都是上佳的品种:毛顺,瞳黑,腿长,颜色鲜艳。因着冬日怕冷,用了厚厚的布料将这笼子围挡了一部分,只留下少少一面给着透光通风,饶是如此,那鸟儿仍旧蓬起了浑身的羽毛,恰似绒球儿一般,只留下长长一只尾巴在身后,好不可爱。
鸟笼子里的食料槽里是小米混着鸡蛋黄,又有些蔬菜,料理得细细碎碎。笼子底下铺着一层草窝,清理得干干净净,毫无异味。
这两只黄玉鸟儿恰似被屋子里气氛感染了一般,平日里最是莺啭不休,此刻却闭了嘴一声不发。
苏培盛低声赞道:“好乖巧的鸟儿。”。
清明给他行了礼,笑着正要接话,便听见里屋里太医语气和缓地发了话:“格格一切都安康,还请宽心。不过是有些伤食胃热,胃气上逆,有失和降,待得开个清热导滞的方子,服几帖药下去便好。”,又开了几帖药,珠棋见那药方中尽是些寻常的竹茹、法夏、川朴、茯苓。
太医被送走,苏培盛站在四阿哥面前覆命,眼睛只瞅着地上四阿哥的靴尖,从头到尾也没敢抬眼——武格格没孕,四爷空欢喜一场,只怕做下人的要成了出气筒。
他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小喜子没眼色地进来换茶,苏培盛提心吊胆地注视着自己徒弟。
四阿哥脸上神色倒还好,坐在书桌后稳如泰山,只是隐隐地透出股失望。他挥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苏培盛如遇大赦,抬腿便往外走,还不忘先把小喜子拎了出去。
四阿哥这边书房里气氛压抑,福晋院子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福晋早得了消息,前来报告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把事情一说,福晋脸色还没怎么样,朔雪和身边嬷嬷先沉不住气了。
虽然武格格复宠也不过是秋天开始的事,到现在不过三四个月,但是只要时机合适,上天眷顾,肚子争气……
“太医那边怎么说?”,福晋端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捧着杯花茶,花茶是新泡的,茶盏烫手,她就这么端在手里,也没了知觉。
“似乎是没有。”。
听了这话,朔雪和嬷嬷先松出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也松弛下来,但随即又绷了起来——照着武格格目前受四爷宠爱的形势来看,纵然这一趟没有传出好消息,下一趟呢?
福晋低头瞧着手里的花茶,花茶是春天采的干花,这会子被热水泡开了,花瓣的丽色在水汽中蒸晕开,一瓣瓣舒展开, 别有一种舒展的美感。
福晋想,这是迟早的事。
是的,这是迟早的事。
宋格格大腹便便,还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不过这毕竟是四阿哥胤禛的第一个孩子。
虽然宋格格从进府就不得宠,但胜在有脑子,凡事拎得清,分得细,该做的坚决狠得下手,不该做的丝毫也不沾染。她知道分析形势,知道怎样做才是最适合她的路线,知道怎样利用自己少的可怜的那么一点优势,来达到利益最大化——她是精明的生意人,每一步都看得清楚,步步为营,脚脚踏实。
四阿哥虽然没多喜欢她,但也绝不厌烦她——这就已经足够了。
在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