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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蝉联首席名医三十年。
窦默,字汉卿,据说他的一枚金针能轻易扎透铜人。在元兵陷德安时,元世祖忽必烈还是一位藩王,他曾召见窦默问治国之道,使其皇子皆从之学。后来窦默历任翰林院侍讲学士、昭文馆大学士、正议大夫等职,累赠太师、魏国公,谥号文正,一生极尽荣光,可谓达到了医者的制高点,既扬名天下,又达则兼济天下,受普通百姓爱戴,还有六七部经典针灸著作传世。
而罗家的先祖罗笔,就是从窦默窦老神医那里学到的“三清针法”,罗笔的父亲罗天益,虽然也是跟窦老神医同一时代的名医、太医,但是他的医术遥承于洁古,突出脏腑辨证、脾胃理论、药性药理的运用。针灸攻于表,汤药攻于里,罗家原本是着重于汤药运用,以善治疗疮而显名,受到元代军医军士的大力推崇。而罗笔却对窦老神医一手神妙的针灸术向往不已,背着他的父亲去拜师,费了很大气力才入了窦老神医的门下。
而窦老神医除了罗笔这个弟子,只把他的金针神技传了他的儿子窦涣然,也就是说,过去一百多年里,天下间最高深的金针针灸术只有两脉传人,一脉是窦家,一脉是罗家。窦家的官运不济,也没有在天下大势改变的时候跟开国皇帝朱元璋攀上交情,所以渐渐败落了,最一位传人就是何当归的师父,窦涣然的玄孙窦海溱。
何当归遇见窦海溱,是幼年在农庄种地时的事,那时窦海溱已经是半个废人,行动不能自理,因为被亲人朋友一同出卖而深陷心魔,号称“见死不救”。窦海溱的医术之高,犹在罗老太爷罗脉通之上,何当归当时还是个懵懂孩童,只学到他一成本事,给他送终的时候,才知道他之所以隐姓埋名,是因为被人构陷,说他跟“蓝玉谋反案”有牵涉,差点就丢了性命,连一个传人都还没来及找。
蓝玉,何当归对此人也不陌生,他也是一位开国名将,封凉国公,是常遇春妻弟,常诺的舅公。那蓝玉犯了多大的罪还两说,可是,朱元璋杀功臣蓝玉的时候,足足牵连了一万五千余人,相当于三个繁华乡镇的总人口,真是一代无德暴君,难怪他的子孙都不被神灵庇佑,孙子和儿子打得头破血流。
“见死不救”窦海溱跟何当归虽然有一段师生缘,可惜窦海溱老先生是个固执的老八板儿,他非常重男轻女,尽管他喜爱伶俐乖巧的何当归,也传了她压箱底的金针针灸术,可他坚决不肯认她作女弟子,到死都只让她管他叫“瞎子公公”。
就这样,绝代神医窦默真的绝了后代,他的传人除了何当归,就只有罗家老太爷罗脉通。其余的罗家子弟,上至罗脉通第二子,京城罗府罗杜松,中至川字辈的罗川柏、罗川谷、罗川朴、罗川军等人,下至罗白前、罗白及、罗白寇,没有一个人学到罗脉通的一成的针法。倒也不是罗脉通藏私,不肯把绝技教给子孙,而是“三清针法”易学难精,入了门槛再往下学,极其艰深枯涩,稍有不慎,行医时用错了就有扎死人的危险。
何当归跟“瞎子公公”学的时候,倒没有这样的感觉,大概是“瞎子公公”比罗脉通对针法的研究更透彻吧。
罗家唯一一个学到老太爷罗脉通一成针法的人,是京城罗府罗杜松的外孙彭时。三年前,他来扬州读澄煦书院,几个月后书院的鲍先生发了急病,看症状有点像羊癫疯,彭时突然取出针匣救治,很快就令鲍先生恢复神智。
这件事传回罗府老太太耳中,问了彭时,才知道他去城外郊游时碰上了老太爷,跟其学了四个多月的三清针法,有了一点心得,并按照老太爷的嘱咐,没有对外声张此事。老太太听后不禁感叹他的好运,又叹息自家两个孙子也没有这个缘法,殊不知,有一个针法犹在老太爷之上的外孙女儿何当归,当时就坐在脚踏上,代替小丫鬟给她捶腿呢。
此时,何当归跟着幻梦中的中年齐玄余学着针法,并在一床锦被上试验,以她两世为人的智慧和对自己独创的“云岐针法”的精深研究,都不能窥开齐玄余针法的门道。这个齐玄余应该不会是神医窦默的传人,那么,他是从哪里学到这般奇异本领的呢?难道说,这世间还有一个比窦默、罗脉通、齐玄余和她都更加高明的针灸大师吗?
“咦?”明月突然说,“你们快看,那块被头上有好多小孔洞!而且孔洞还在不断增加呢,这是什么咄咄怪事?莫非被子里面有活物?”
何当归闻言一僵,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嘿!”明月更加惊奇了,“莫非那个扎洞的东西还能听懂人话不成?我一说,它就立马不扎了!”
扎洞的东西?何当归心头冒火,抬腿踢了明月一脚。原本以为踢不到实体,就像花瓶穿过朱权脑袋那样,她的脚会直接穿过明月的身体,可是——
“嗷!”明月猛地后撤一步,睁大眼睛惊叫道,“怎么回事,我好像突然被人踢了一脚!刚才是谁踢我!”
☆、第272章 报仇机会来了
何当归受到一点惊吓,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这是什么情况?齐玄余和明日明月二人看不见她,却能被她的攻击打中?
此时,明日被明月咋咋呼呼的声音弄得极为不满,他嘟着嘴一手拎起被何当归扎无数小针孔的锦被,紧走几步扔到被火化的何嫔骨灰上。何当归看着这个讨厌的男人,心道,那些年里此人明面上经常给她下绊子,不知背地里有没有害过她,她的冤狱惨死,他有没有份参与?
明日回身,板着脸责备明月:“王爷的性命危在旦夕,你一通大声嚷嚷,让他怎么休息?被子有孔洞,可能是招了虫子吧,毕竟这屋里是搁死人的地方。”何当归前世受了上官明日不少气,可是朱权非常倚重此人,即使此人当众挤兑何当归,都不会召来小罚。现在于幻梦中重逢,此人的声音听起来真是分外刺耳。
明月呆了呆,突然又嚷嚷出声来:“何嫔被挫骨扬灰了!谁做的?王爷醒了看不见她,岂不是又要杀人!”
“我进来时她就在烧了,可能是王爷点的火吧,”明日满不在乎地说,“一个死人烧就烧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大不了再去给王爷寻一些相似容貌的女人。”
此时,齐玄余还在一边给朱权针灸治疗,一边不疾不徐地讲解着如何下针,如何变针,如何收放。
明日又回头板着脸看齐玄余:“国师大人,我二人都不通医理,只会拿刀杀人,不会用针救人,这屋子里也没有第四人在场,你究竟在讲给谁听?”
何当归闻言心头咯噔一跳,拿眼细细打量齐玄余的神色,只见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唇边微勾,眼皮低垂的样子,瞧不出什么异样来。齐玄余微勾着薄唇,随意地回答说:“扎针时讲解针法是我的习惯,两位不用理我,只当我是在自言自语吧。”
何当归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给人以高深莫测的感觉的齐玄余,昔日钦天监监正,现而今当朝国师,他倒像是有几分真本领的人,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点惴惴不安,觉得他好像能看见自己?
这时,地上的少年朱权渐渐有了意识,发出了一两声闷哼,脖子向左一扭,似乎下一刻就要醒来。何当归不想再在幻梦中与这人纠缠,于是上前用手中银针反复扎他的睡穴,见他打鼾睡着,她又在他身上补了两脚。“”这样好的撒气机会,此生难再遇着,若不是顾忌着幻梦外面的随行保镖上官明日,她真想再补上两刀,为世间除去一个野心勃勃的未来枭雄。
上官明日?何当归突然回头看他,危险地眯眼,他看不见她,她的攻击能打中他?
何当归捡起一块摔成两半的白玉镇纸,这是她方才拿来打中年朱权的,在手中掂了两下,她将其中一块瞄准上官明日的脑袋,扬手扔出去,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咚!”上宫明日捂着后脑勺,回头看到落在地上的镇纸,不禁恼火地问:“谁!是谁用这个打我!”
“嘘,你小点声,打扰到王爷休息可怎么办?”明月将方才明日说的话回敬回去,“我还被人踢了一脚呢,”明月指一下何当归刚刚坐过的床边,“就是从那个方向踢来的,脚劲可狠了,像是牛蹄子!”
何当归立时气恼,扬手把另一半镇纸扔向明月的脑门。不知往日敏捷的明月怎么变迟钝了,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色物什由远及近地到他面前,最后看成了斗鸡眼,却一动不动地被砸了个正着,“咚!”明月捂着脑门叫道:“鬼!这屋里有鬼!肯定是何嫔的鬼混!唔,好疼,何嫔的鬼魂武功高强,砸到身上了不得!怎么办,她是回来报仇的!”
何当归哑然了,何嫔的鬼魂?还真被这小子猜中了,她临死前曾不止一次地默念,我要报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一定会回来找你们。可是,等她真的重生回来了,她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后悔药”,不想再重蹈覆辙,踏入宁王府的泥淖沼泽中,所以,周菁兰、徐四娘、谢巧凤、上官明日这些昔日的大仇人,都被她划定为生死不复相见的陌路人。
不过,在这场被迫进入的怪异幻梦中,她却突然有了报仇的机会!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何当归想的心头兴奋,忽略了对面突然爆出的杀气,原来,她第二次砸明月的时候,上官明日已然看清了白玉镇纸飞来的方向,是十丈之外的虚空。
上官明日昔日曾随宁王赴东瀛办事,见过东瀛人神奇的遁术和忍术,甚至是隐身术。因此见到这种情况,他立刻推测,是有东瀛刺客潜入,刺杀王爷后做出自杀现场,如今见王爷有救,又来破坏王爷的救治。于是,他的右手悄悄摸上了腰间的九节鞭,肃杀的异芒在双目中骤然暴涨。
说时迟那时快,上官明日的身形一闪而发,手中九节鞭挥出,以何当归所站位置为中心点,在整个书房冰窖的空间中狂挥手中鞭。精钢制成的九节鞭尖端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每一节鞭上都蕴含着霸道绝伦的力道,密不透风的鞭影挥出一张死亡之网,直欲将何当归包裹其中,收紧网口,压迫至死。
何当归被上官明日打了个偷袭,慌不迭地第一时间展动从常诺那儿学来的迷踪步法,闪避着那挟着劲风的钢鞭。她不知道那钢鞭的杀伤力有多强,只是每一次湛湛避过那挥舞而来的鞭影时,她的脸都有一种热辣辣的微痛感觉,好可怕的一个上官明日,他什么时候也有了如此高强的武功?
何当归记得他的武功水平只略高于隐藏实力的朱权一点,就算时间往后推一些,他们的实力都增强了,他也不该有这么厉害的身手,他的内力之浑厚好像不下于她,实战经验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相比较起来,她简直必败无疑。她进一步想到,既然她的攻击对他们非常有效,那么反之亦然,他们的杀招也能要了她的性命!
在这样的鞭影中逃生逃了数次,她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是一盏茶还是两柱香,反正她已有了一种招架不起的疲惫感,没想到仇人上官明日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她重生归来,揣着从各位大侠那里收来的真气都不能跟他过招,只有逃命的份儿,而且现在好像连逃命都逃不了了,书房的门被明月锁上了!
何当归不禁大为后悔,不该一时得意忘形,就袭击起这两个杀手出身的家伙来,他们杀过的人,大概比她两世行医救过的人还多。脑海中突然冒上了青儿常说的一句话,丫丫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