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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净。
只是瞧着如今孟瑄气息奄奄、垂死挣扎的凄然情状,孟瑛大感后悔,万一何当归死了,那孟瑄他……
孟瑛动动嘴唇,问:“要是何当归死了,你会怎么……”话才说了小半句,就见又有新的血从孟瑄口中冒出来,吓得孟瑛连忙改口说,“不会不会,她那样聪明的女子,谁死都轮不到她死,段晓楼也不会让她死,说不定她中的毒不太致命,流进心脉里也有救!”说完,孟瑛简直要自扇两个嘴巴,怎么把这话也说出来了,毒入心脉?
“噗——”孟瑄喷了一口血,出气多进气少地说,“小逸,等我,我马上来陪你。我终于想起来了,前世玉楼中的那名少女就是你,虽然不是原貌,可我认得你胸口的朱砂痣,认得你的身体和气味,咳咳,可恨老天给我托梦整整三年,我都懵然无知,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可恨我不能在前世就跟你结成连理,我好恨,小逸你等我,这次你一定要等我……”说完缓缓阖眼,软软倒下去。
孟瑛急得抓耳挠腮,大呼着“三字魔咒”刺激孟瑄:“何当归!何当归!何当归!”感觉自己简直傻透顶了,他倒宁愿叫一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或者别的咒语。
这一回,孟瑄没有反应。
“何当归回来了,瞧,她在那儿!”怎么听都是哄小孩儿的假话。
孟瑄还是没反应。
孟瑛着了慌,连“何当归”都不管用,那这次就是真死了!孟瑛彻底傻眼了,自己竟然几句话将亲弟弟给活活“说”死了,自己还有何面目回家见爹娘,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间?抬目瞧见墙上挂着的装饰用软剑,冲动地摘下,拔剑,横架在脖子上,从左至右一拉……
“住手!停停停停停!”门外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咣当!”门被大力撞开,女声由远及近,“住手,别死在这儿啊,房子死过人就不能住了……哎呦!”女声高了八度,“你是谁啊,怎么突然冒出来挡路?走路要看路啊,美大叔!”
受到这样的干扰,孟瑛放下手中剑,回身一看,惊喜地叫道:“四叔!四叔!四叔你来了!”
睡房的门大敞四开,有一男一女立在外间的门口,女的是个圆润的少女,穿着古怪的土黄色衣裙,看上去很像是纸做成的衣服,不过,她不是孟瑛如此惊喜的原因,孟瑛开怀大叫的是少女身前站的那名中年男子。
那人年在四十许间,着一身宽大的淡青色水月僧衣,身形高瘦,手足颀长,面色晶莹,凤目平注,鼻梁挺直,薄唇噙着笑意,长发及肩,扎一条玄色金纹发带,玄带无风自动。虽然他发间留霜,可是那如同满月映江一般的惊艳容貌,却让人踌躇于他的实际年龄到底是多少。其实如果单看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会予人一种强烈的印象,他必然是经历过世事变幻和几度轮回的人。
最奇特的是,他另有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印证了别人的这种判断,而他本人从头到脚,都没有什么装束、佩饰或者神情让人觉得望而生畏。换句话说,此人的霸气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说话不动弹,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够让宵小退避三舍,比如——
穿着纸裙子的圆润少女捂着嘴巴连连后退,口中道歉说:“扫瑞,呃,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大叔你的眼睛是瞎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并没有歧视你的意思,我从不歧视残障人士,我最同情你们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站在小逸的闺房卧室里呀,美大叔?莫非,你是那种传说中的采花大盗,天,这么帅的人也采花!天理何在!”
说话的圆润少女是廖青儿,她被中年男子的背脊撞到了额头,因此脑筋一时产生短路,导致口中胡言乱语。然后又发现撞她的男人比她两辈子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帅,比房里那个要自刎的美少年还帅,于是她全身的线路都发热发烫了,心中惊叹,天,你怎么那么残忍,这么神级的大帅,居然让他看不见东西也看不见女人!
没错,这名中年男子,被孟瑛唤作“四叔”的中年男子,就是保定伯孟善的胞弟孟兮,前任齐央魔主,齐央宫的创立者,一代玄学大师。“齐央魔主”的名号在明朝初建的时候就已经响彻大江南北、市井江湖,带有玄秘的宗教色彩,往后的十年之间,几件在当时震动整个大明朝的大事件,令“齐央魔主”这个名号跻身宗师级的地位,成为隐隐凌驾于黑白两道之上的顶峰人物,像神祇一样受天下黑白两道众人敬畏。
齐央宫又名“玄教”,创立于洪武初年,短短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迅速发展壮大成为继道教和佛教之后的第三大教,吸纳数以万计的信徒,其规模一度超过了太祖朱元璋起义之前创立的明教,在吸引来了朝廷注目后,齐央宫又在两年之间迅速由地上转为地下,至今为止,玄教之风仍然方兴未艾。可以说,整个江湖一百四十个黑道帮派全加在一起,都不如一个齐央宫更让朝廷忌惮。
这些壮举,全都是廖青儿现在正在对其咋咋呼呼和指指点点的那名中年男子曾经做过的事,自从两年前,他卸任了“齐央魔主”,将齐央宫转给年少聪明的侄子孟瑄后,就一直渺然无踪,连孟瑄也寻他不见。因此孟瑛在此万念俱灰的时候乍然看见他,才会如此的惊喜,因为在孟瑛眼中,四叔孟兮就是一个万能的神人,一个完美的存在。
当然,他也有唯一不完美的地方,那就是,他看不见东西——虽则他的眼瞳,并不见什么异常,但是连廖青儿这样粗线条的人都一眼就能瞧出,他的眸子死寂乌沉,跟何当归的眼眸非常之像,是一种目不能视的沉寂。每次何当归发呆的时候,也会给廖青儿这种印象,那就是,她的眼睛是一种看不见东西的黑,或者说她看的不是眼前的东西,而是那种前世今生的光怪陆离的鸡毛事。
而且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目不能视”对他而言,似乎不算一种缺憾,反而给人一份安定坦然。男子手中闲闲持着一支碧色玉笛,修指与指间的笛相映生辉,仿佛蕴藏了无穷的魔力。他微微一笑道:“我算出瑄儿今日有一次殒命的危险,因此特来搭救。”
孟瑛松一口气,四叔来了,那事情就有转机了,他连忙将七孔流血的孟瑄扶正,给孟兮看,并解释道:“瑄弟他为情所伤,走火入魔,刚刚断气了。”
孟兮背在身后的左手收回身前,扬一扬在指尖绽放的一朵娇艳桃花,笑道:“我还算出这是场‘桃花劫’,如今一瞧,果真不假。白驹过隙一刹间,瑄儿现在也长大成人了,到了为女子伤情的年纪了。”
孟瑛垮着脸求道:“四叔,求你快救救瑄弟吧,顺便再算一算瑄弟心爱的女子是否还在人世,要是她死了,瑄弟救活了也白搭,这傻小子已爱她爱得着魔了!”
孟兮并不急着救人,反回身问:“姑娘,你是那名女子的朋友吗?”一双眼睛瞧不见东西,可面朝的是廖青儿的方向。
廖青儿下意识地摸了摸唇角,去擦实际上不存在的口水,一脸梦幻地点头笑道:“对啊,我是小逸的好朋友,你找我有事啊……咦?你们在说什么?!小逸她她她死了?”
孟兮负手踱了几步,略感诧异地说:“这房间的主人竟然懂得布阵,还是‘桃花百杀阵’,当真不可思议。那么,我就以桃花做个流水卦,卜一卜她还在不在人世间。”语罢,他将指间的那朵桃花轻轻抛到廖青儿的头上,那桃花在光滑的青丝中翻滚两周,缓缓坠落在地上。
☆、第365章 少女怀了个春
廖青儿和孟瑛齐声问:“怎么样?小逸(何当归)还活着吗?”
孟兮点点头又摇一下头,方说:“卦象上显示她已经死了,不过她的房间如今还生机勃勃,不像是已死之人的睡房。“””
“那是什么意思?”廖青儿睁圆了眼睛,抬头仰望那个说话高深莫测得让她听不懂的高人。
“意思就是,”孟兮温朗中透着理性的嗓音带了两分笑意,讲了一句大白话,“我的卦算错了。”
“那也就是说,何当归还活着,是不是?瑄弟还有救,是不是?”铸成大错的孟瑛充满希望地问,“四叔你既然算出瑄弟,命中有劫难,肯定有法子帮他化解了?”
孟兮颔首说:“化劫之法有二,一是给他吃一剂能让他忘记前事的药,吃了之后,他就不记得那女子了,此劫自然也就消除了。”闻言,孟瑛用力点头表示赞成,廖青儿则使劲儿摇头表示反对,然后,孟兮补充说,“不过这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不能保证他日后想起来会有多大的反弹,说不定受的苦比今日更盛,所以我不看好这个法子。”
廖青儿听后对孟兮生出两分好感,连忙咨询道:“那方法二呢?是不是找到小逸,让她和孟瑄成亲,让两人过上甜甜蜜蜜幸福美满的日子?”
孟兮低笑一声,摇头说:“我倒不赞成这二人成亲,姻缘盘上显示,瑄儿的正妻不是此女,可最爱的人却是她。而卦辞的谶语中有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嗯,先给瑄儿治伤再说吧,晚了就没救了。”
孟瑛在心中嘀咕一句,早就该如此了,真是急惊风撞着了慢郎中。他将床边的空位让给孟兮,并按照他的吩咐将帐幔放下,掩去床上孟兮给孟瑄治伤的一幕。与此同时,廖青儿察觉到有桃夭院的丫鬟往这边儿过来,大概是被刚才的那阵声音吵到了,专门来查看情况,于是她出去跟那些人打了声招呼,几句话将她们齐齐打发走。
廖青儿转身回房,却被孟瑛单手拦在了门口,她不解地问:“干嘛不让我进?我要去看孟瑄,孟瑄爱小逸,我是小逸的好友no。1。”
孟瑛蹙眉俯视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廖青儿,原来廖青儿就是你!何当归说的那个有‘洗脸水’的廖小姐也是你,廖青儿!原来你就是廖青儿!”
廖青儿仰望那张帅气逼人的比孟瑄还帅那么一点点的美少年的苍老的脸,看着对方的口型优美地一张一合,连说了四声好听的“廖青儿”,她不禁万分诧异地指一下对方,再点一下自己的鼻子,确认道:“孟三公子,你竟然认得我?你还知道我叫廖青儿?”
没错,廖青儿是早几年在京城就认得孟瑛的,对他还有一点儿单相思情结,所以在窗外瞧见他引剑自刎的一幕,才会奋不顾身不顾一切地冲进屋里阻止。尽管他的脸苍老了几十岁,廖青儿对他还是非常有印象,曾经眼睁睁地瞧着他从一个绝美的小正太,长成了一个英俊的正太少年,并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小姐夫人团团围攻,然后默默含泪咬手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着花痴。
想当年,廖青儿在京城做过的其中一件比较轰动一时的事,就是她效仿祝英台,女扮男装混入京城的应辉书院读书,原因一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古代人上学的苦与乐,原因二是想在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环境里邂逅一个与梁山伯类似的书呆,原因三是应辉书院跟孟府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原因四是她所在的小学班跟孟瑛所在的中学班只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
综上所述,她辛辛苦苦地每天穿束胸扮公子自称“小爷”,辛辛苦苦地早晨四点钟就起床,又辛辛苦苦地学认繁体字去考古代小学,还辛辛苦苦地以十五岁的高龄跟一群平均年龄在八岁左右的鼻涕小鬼们一起大张着嘴巴读“鹅鹅鹅”,有一大半儿的原因,都是为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