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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嗔了小曼一声说:“别打岔,张木康话还没有讲完,马大奶奶就在一个汉奸怀里扯出一条女人花裤子来。接着老太太们都挤上去扭住汉奸们,这个说丢了布,那个说丢了钱,第三个说挨了打,男女老少都吵嚷起来,七嘴八舌质问张木康,弄得张木康那黑胖脸直出汗。他下不了台就急了,拔出枪来就向半天空打了一枪。伪军们支上机枪把人们吓唬了一顿。办公人就去说好话,给了他们一些钱,他们才滚蛋了。”
秀芬和队员们也都来了,听大娘说了都笑起来。
许凤笑道:“这是敌人新研究出来的一套思想战哩。”李铁挥着拳头说:“不管什么战,汉奸们就是有一个毛病,非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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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轻的政委
夜深人静,灯光下,李铁伏在桌子上,写着恢复工作的意见。写了几行,不满意地赌气把纸揉成一团,在灯火上点着烧了。凝神苦想了一会,疲倦地打个哈欠,用拳捶捶头,到院里水瓮里舀了一瓢水,往自己头上一冲,噗噗地擦了一气。抬头一看,许凤那屋也闪着灯光。回到屋里又坐下拿起笔来写,可是依然茫无头绪。他站起来小声地责备自己:“党需要的是我的头脑,难道我没有头脑吗?”听见萧金从房顶上下来和郎小玉小声说着话,他们换岗了。
敌人挨了打击之后,连续在各村抢小麦,抓人,更疯狂起来。我们的武装力量暂时还无力阻止敌人的活动,李铁心中急得冒火。他在反复地想:究竟怎样进行对敌斗争呢?一支接一支卷着烟卷吸着,凝神地望着跳动的灯光,把几年来的经验和现在的情况比较着,把各种斗争的关系衡量了一番,又翻开毛主席的《论持久战》看了一会,突然眼睛一亮,拿起钢笔把写好的几行字哧哧地划了去,立起来寻思道:“不对,这么提是不明确的,应该说:坚持武装斗争,是一切斗争的中心。对!要坚持,一切工作都是为了武装斗争的胜利。不然,一切工作为了什么呢?”他感到心胸豁亮了。立刻坐下,抓起钢笔疾速地写起来。左手里的烟卷头灼着手指了,手疼的一抖,赶紧扔到地上踩灭了,甩甩手,读着才写完的字句。灯油烧干了,他抬头看窗纸发白,天已大亮,忙噗地一声吹灭了灯,立起来攥起拳头捶着胸膛,深深呼出一口气。听见有人一声咳嗽,回头一看,屋门口站着许凤,朝他微笑着说:“李铁同志,你这样白日黑夜连轴转,看你工作刚开始就要糟蹋坏了身体。”
李铁嘿了一声说:“你也没有睡呀!”随后用手拍得宽阔的胸脯嗵嗵地响,笑着说:“听见了吗,顶得住,这是特殊材料制成的。”
许凤满意地笑起来。李铁说:“笑啥,这是斯大林同志说的。怎么样?开会的人来了几个?”
许凤说:“才到齐,几个人老是嘟嘟囔囔,怕叫敌人包围受损失。”
李铁说:“看咱们的干部成了惊弓之鸟啦。”
李铁一面说着,赶紧草草地洗了把脸,刷刷牙齿。叫着许凤说:“走吧,开会去!”
许凤轻轻地问他道:“怎么,你也不休息一会儿吗?”李铁一甩手,抓起文件说:“不用,开完了会打总儿睡。”
两人刚迈步往外走,不料胡文玉一脚踏进了屋门。李铁一见高兴地喊道:
“哈哈!老胡同志!”
李铁伸手拉住胡文玉,亲热地让他坐下,迅速地卷支烟卷,打火让他吸着。
许凤看了不由一笑说:“你俩这么亲,一定是老朋友啦?”
李铁笑道:“当然啦!老胡同志还是我们的老师哩,我在军区受训的时候,他给我们上过政治课嘛。”
胡文玉抚今追昔,不禁脸红了一下。忙说:“别客气!不是你,恐怕许凤同志的命也没了,我得好好请请你哩。”
李铁哈哈笑起来,一拍手说:“好的!我准备着吃你的……”说完,笑着抓起小文件包儿,点点头往外就走。
许凤刚说声:“一块儿走嘛!”李铁已经出去了。
胡文玉吸着烟,尽力掩饰着自己那顾虑重重的神色。他在那天和许凤失散之后,被敌人快追到赵庄才脱了险。到了赵青家喘了喘气儿,就又要去找许凤。小鸾缠着他,哪里肯放,胡文玉正无可奈何地跟小鸾央求着要走,赵青却派人打听来了许凤脱险的消息,这才放心住下了。胡文玉第二天写了封信给许凤,说自己吐了血,又病了。小鸾几天不放他出门。又添油加醋地告诉他,听说李铁一来就追许凤,这长那短……胡文玉一听,恨不能立刻去找许凤弄个明白,正好就接到许凤的回信,要他去开会,小鸾不好再拦。他自己倒觉着见了区干部们脸上无光,可是又一想:我应该用行动去挽回自己的威信,争取许凤的爱情,为什么不去!于是认真做了一番准备,就来了。一看许凤和李铁这情景,心里对小鸾那话就将信将疑地思虑起来。
许凤这时立在屋门口,跟张立根说了几句话。回身走近胡文玉说:
“那天好险,你怎么就又吐血了?”
胡文玉趁没有人来,一下紧握起许凤的手说:“不要紧!那天我本来要立刻返回去找你,赵青见我吐了血,死死拦住我,派村里人找你去了。当时我可偷着哭了一场,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许凤忙抽回手来,看了他一眼说:“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该去开会了。”
胡文玉歪头看着许凤,小声问道:“你对李铁印象怎么样?”
许凤坦然地一笑说:“很好的同志嘛!”随即岔开话头问:
“我的信你看了?”
“看了。”
“那你一定准备好了意见吧?你在会上可要跟过去一样呵!我没有经验,你可不要冷眼旁观看我的哈哈笑。”
胡文玉听了忙截住说:“看你说到哪里去了!”
两人说着话儿走出屋来,见李铁还在院里打拳哩,一见他俩出来忙收住手脚,跟上一块儿走。他们说着话往北院走去,正碰上大娘抱柴火做饭。大娘见他们急急地走,站下埋怨道:“不等吃饭又走啦。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这样。”说着一努嘴埋怨地看了他们一眼。
许凤一笑说:“大娘,一会儿就来吃。”
正说着赵青扶着手杖来了,一见李铁就笑着走过来亲热地拉着手,皱着眉说:“看你,满眼红丝,又熬夜了是不是?
要保重身体嘛!”
李铁点点头说,“这算什么,你忘了咱们游击队是夜游神吗?你快点把东边几个村的地道搞好,咱们在一起活动吧,队长和指导员不在一起像什么话。”
赵青说:“当然,我恨不能立刻搞好,咱们就一起带小队跟敌人干一场!”
赵青拉住李铁的手和许凤并肩走着,小声地说:“曹区长这个老同志,真是成问题,一听说开会就火了。昨天晚上我去看他,跟我吵了好一阵子。一会儿来了我看还得发脾气。不过你最好不要说他,免得搞坏了关系。”
李铁一歪头望望赵青问道:“为什么?”
赵青吃惊地说:“你难道不晓得,他是咱们县有数的老党员之一,脾气傲的很,动不动就训人:你这个小猴儿崽子,少来吹毛求疵,老子革命的时候,你还吃屎哩!拍桌子,摔板凳,谁敢惹他!县委还说,你们要尊重他。”
李铁一摇头说:“尊重是一回事,批评对谁也不能例外。”
正说着,队员蔡二来背着枪从旁边走过去。
李铁叫住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说:“看你弄得这个脏样子,怎么搞的,好像连块毛巾也没有吗?”说着从衣袋里掏出自己才买的一块新毛巾递给他。蔡二来接过来,望望赵青和李铁,笑嘻嘻地跑了。
开会是在北院东厢房里。一屋子人,炕上躺着的,坐着的,歪倚在墙角落里的,横三竖四。屋里雾腾腾,弥漫着一股烟草味。许凤呛得咳嗽两声,把门帘打起来。人们见李铁一进屋,顿时欢腾起来,围上问长问短。赵青把不认识的同志,向李铁介绍了一番。刚坐下来要开会,外边有人说了一声:“曹区长来了!”
人们听见,忽隆一声都跑出去,亲热地迎接他。只见曹福祥那圆胖脸上的红润消失了,变得又黄又瘦,皮肉发皱,两腮都凹进去了,头顶更秃了,胡子也更长了。可是他仍然那么笑哈哈地摸摸那个的头,拉拉那个的手。他扶着拐棍无限感慨地说:
“不容易呀!咱们是活下来了。可是许多同志却再也见不着面了。”
干部们一问才知道,原来大扫荡那天他被敌人追的吐了血,接着就生了一场大病,发高烧,昏迷不醒。幸亏曹大嫂大手大脚的能干,夜里把他转移到娘家去,连夜挖了个密洞藏起来,不管谁问都说失踪了。经过这些日子的治疗,病才好些了,他就扶着棍非要出来工作不可,大嫂只是不依,经过一番争执,这才允许他和支部书记见面。于是,曹福祥就叫支部书记和区委取上了联系。昨天一接到通知说开会,曹大嫂就怎么也拦不住了。这时,正好赵青到那村去了。赵青赶忙去看了他,两人就这长那短地议论了一番。曹福祥听赵青说许凤当了区委书记,就是一惊。又听说她怎样不管不顾地死打硬拼,心里就不由地恼火起来。曹福祥爱护干部们,就像父亲爱护儿女一样。一听说谁牺牲了,就禁不住流下老泪。现在眼看着只剩下这么几个干部了,再碰上这么个莽撞的领导人,把干部拿去冒险死拚,这哪能行?他这么一想,就恨不得立刻见到许凤,好好批评她一顿。于是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奔了来。一见干部们,就想起牺牲的十多个同志,勾起满怀悲痛之情。这时,许凤说:
“老曹同志,你不知道,我们已经用你的名义,出了通知和布告。那些伪组织人员和伪军一见了你的名字就害怕。群众一看你还在,就安心多了。”曹福祥满意地说:“好!你用的好!”
秀芬接着说:“老大伯,敌人正悬赏捉拿你哩!”
不知道谁冒了一句:“曹区长改个名吧!”
曹福祥说:“叫他拿吧!我老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拿住了无非给她一颗人头。要是拿不住,可就得看我的啦!”他停了一会,用烟斗指着许凤说:
“我反正人老骨头硬的了,死了也没什么。党还有多少血本?可不能这么慷慨呀!你们年轻,没有做过地下工作,大手大脚的,采取这种工作方法可不行啊!敌情这么紧,一下把全区干部召集到一块儿开会,出了事就吃不消。”
许凤平静地小声说:“不要紧,老曹同志,咱俩先到一边谈谈。”
两个人走出来,立在门口。曹福祥说:“你说吧,对我有意见只管提好啦!”
许凤心里纳闷,为什么一见面他就好像有股气呢?只得耐心地小声说:“老曹同志,你也这么说,大家更沉不住气了,还是鼓动鼓动才好。你这一来好极了,你赶紧把伪组织掌握起来。开完了会,咱们再好好研究一下区公所的工作。”
曹福祥见许凤不接受自己意见,反来批评自己,就认为许凤自高自大,不尊重别人,心里就火了。他大着嗓门说:“好,你们不听我的话,我不能眼看着革命受损失,我找周政委去!”说了往外就走。
赵青赶紧跑过来拦住说:“老曹同志,不要动火,你是老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