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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被翻腾得哗哗响。忽然有一个汉奸大声地嚷叫:“看,这里像是垒上的黑屋子,弄开它,里边没有人也藏着好东西。”
“来!来!刨开它,找出人来非枪毙他们不行!”
秀芬和武小龙他们持枪对着垒上窗户的地方。许凤也屏着气息用手枪逼着黑屋的入口,心里一阵热血翻滚,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决斗。
突然,冬冬地几声震响,房顶墙壁哗哗地掉起土来,敌人用大镐来扒黑屋的墙壁了。
秀芬感到一种异常的干渴,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许凤小声命令道:“把手榴弹准备好,张少军同志带领往村南冲,武小龙同志掩护。”
大家小声应着。连着又是冬冬地几声震响,呼噜一块土坯从一人高的墙壁上掉下来,武小龙一下机灵地接在手里放在地上。茶碗大小一缕阳光从墙窟窿里射进来,立刻看见灰尘弥漫。人们呛得用袖子捂着嘴,忍着咳嗽,紧张地扣着枪机,提着手榴弹准备着。大镐继续往墙上刨,土坯哗啦哗啦地往下直掉。刨了一阵,突然停住了。这时就听见骚乱的声音中,传来一阵紧急的哨子声,跟着村外响起了步枪声、机枪声。汉奸王金庆凶暴地喊道:
“树林里发现一伙八路,快去追击!”
“队长,这儿怎么办?”
“机枪!扫掉他们,烧了这个八路窝,快!”
一阵急如暴雨的枪声,哭叫声,混乱的脚步声。
血流满地,尸首躺了一片。敌人把群众赶进北屋去,点着火,火焰腾空烧起来。人们在屋里叫喊,拚命砸窗户,砸门,被烟呛得都咳嗽起来。许凤他们在黑屋里,正在急得要往外冲,磨棚也着了火,滚滚浓烟夹着噼啪的火星,从顶棚上钻进了黑屋。噗嗵一声响,屋顶塌下一大块土来。武小龙领着几个人急急地用手、用刺刀挖了一个土坑,把手榴弹埋起来。
火,随着木椽子和苇箔落下来,两三个人的衣裳烧着了,互相扑打着,烟火卷着灰尘,熏得人直流泪。许凤急忙吩咐:
“快!看看外边的动静!”
武小龙蹬在陈东风的肩膀上,扒住刨开的墙上的窟窿向外望了一下,奋力一下推倒了一截土坯,跳下来,陈东风又加上两脚,连旧窗棂带土坯整个踹倒了。人们一涌出来,回头一看,黑屋里满是火了。许凤叫武小龙担任警戒看着外边的情况,便指挥大家冒着烈火闯进北屋去,往外抢救人。烧糊的窗户、门被砸毁了。人们成群地挤着、嚷着跑出来,在院子里滚着,扑打着。很多人烧得衣不蔽体,披头散发,乱挤乱叫,抱着搬出来的死尸哭嚎着。许凤、秀芬满脸淌着汗水混和着眼泪,又闯到火里去,急得喊着:
“小曼!小曼!大娘!”
“我早就出来啦,看你俩糊涂了!”大娘在屋门口喊着,小曼又进去把她俩拉出来。
经过一阵奋不顾身的紧张扑救,火被扑灭了。院子里弄得到处是血、死尸、泥浆、烧糊的木炭、砸烂的家具。大娘和小曼的一切都被烧得光光的了。许凤、秀芬、小曼和大娘疲乏地坐在地上看着。那房顶都塌下来了,大梁倒挂着,还冒着烟和热气。武小龙正带着队员们在泥里水里拾掇着。
“快着,敌人又来啦!”外边尖叫了一声。
人们又纷乱地往外飞跑起来。
………………………………………………
七、我们要战斗
深夜,黑黝黝的旷野里,响着飒飒的风声。周围的村庄又住上了敌人。那村头、树林里到处都有鬼子活动着,像魔鬼一样,眼睛闪着绿光,露出白牙,无数的钢盔刺刀晃动着。
许凤带着人们跑出村来,藏在新淤地大洼中心的麦田里。这里去年淹过水,春天一翻浆,又得一次春雨,小麦长得齐胸深。两三个人做一堆,背靠背提心吊胆地默默地坐着。有时响起一阵唧唧喳喳的耳语声,有时静得只听见风刮麦穗的沙沙声。他们困乏饥渴,在冷嗖嗖的凉风里缩做一团。
突然,一阵人喊马嘶打破寂静,四周村庄里丁丁当当地响动起来,这是宿营的敌人要出动了。人们随即紧张地唧唧咕咕说起话来:
“怎么办,过滹沱河吧?”
“那怎么行,昨天有五六个人过河被敌人抓去了。不能瞎撞。”
“我看还是趁早分散隐蔽,等队伍通知再集合吧。”黄西灵那长条脸在黑暗中晃动着,半趴半跪地把头伸向许凤这边说。苏二营也跟上来说:“这么多人在一起,目标太大,赶快分散吧。”
“分散往哪里走?走得了吗?”不知是谁顶了他俩一句。
“为什么走不了?高铁庄一个伤号还能派人送到高村去呢,我们为什么不能?”
“为了给他治伤,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你以为他愿意去吗?”
“好啦,好啦,别再抬杠啦!”许凤说了,微微探头观察着动静。心里暗想:“他俩口口声声叫分散,是一心想要回家。可是好容易集合到一块的警备旅和二十三支队这几个同志一走散了,人生地生,非常危险。不分散吧,这么多人在一起,也真是容易暴露目标。究竟怎么办好呢?……”
人们中间也传出一种不满意的吭嗤声。谁都不跟黄西灵、苏二营挨着,不理他俩。时间在寂静中过去了。眼看东方发白,天空的晓星渐渐隐去,向远处望去还是灰灰蒙蒙地看不清楚。这正是敌人拉网扫荡的时间。只听见周围的村庄和大路上响起了咕隆咕隆的大车声,嗒嗒的马蹄声。许凤抬头一望,见四面都晃动着一行行的黑影。这是敌人出发了。人们伏在地上听着,幸好没有到跟前来,队伍过去以后,渐渐地又静下来了。苏二营忙对许凤说:“说不定敌人还回来,趁天还不亮快分散吧,免得在一起都受了损失。”
黄西灵也说:“趁早快着分散吧!”
许凤严厉地望着他俩,又探头向四外看了一下,握着手枪说:“不行,不能暴露目标,谁也不许动!”
黄西灵和苏二营不满地哼了一声,低头不语,想自己的心事去了。一会儿早晨的金黄色的阳光笼罩了大地,无边的麦子和阳光混成一色,在凉风里荡漾着。野外还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东边一棵独立的大枣树上落下一只喜鹊,喳喳地叫了两声,翘了翘尾巴又向远方树林飞去了。
整个上午是意外的平静。时间在紧张的戒备中,在唉声叹气和小声的争论中过去了。小曼躺在许凤怀里睡着了,轻轻地打着鼾声。许凤抱着小曼低头沉思:“不知道胡文玉到底怎么样了?”她总觉得胡文玉一定是在另一个地方受了重伤,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呢!他多么需要自己去救护他呀。她真想立刻起来去找他,把他救回来。可是他在哪里呢,这茫茫的野地里到哪儿去找呢?也许他被敌人俘掳了。总得打听着消息才好。如果没有走远,总要想法把他救出来。想着仿佛又听见胡文玉立在面前说:“我真怕这一次分别是我们的永别呀!”小曼身上的伤痕疼得一阵哆嗦,许凤才从沉思里清醒过来,觉得太阳晒得头脑昏蒙蒙的。抬头看看太阳,已经正午,大地上仍旧静静的没一个人影。十几个人都躺在麦垄里,睁着眼睛看着天空出神。一心只盼太阳落,可它就是悬在头上不动,好长的天哪!饥饿、口渴把人们熬煎的昏昏沉沉的。麦粒正灌浆可还不能吃。人们在麦垄里爬着拔那些醋柳和青荚菜吃,先是拔嫩的吃,随后连老得扎嘴的也拔了吃起来。大口地塞到嘴里嚼着,酸涩的一个劲咂嘴摇头。他们正在麦垄里吃野菜,西边像旋风般蹚起两股尘头,敌人的骑兵出现了,南北两路向东奔驰过来,正把他们夹在当中。人们赶紧伏在麦垄里。苏二营和黄西灵小声埋怨着:“看,是不是,这回可要完了!”
许凤见苏二营光想探头去看,就严厉地说:“同志们,谁也不许动!谁暴露目标,谁负责任!”说着嚓一声把手枪顶上子弹,伏在地上听着。好像有一股敌人窜到这儿来了,嗒嗒的马蹄声越响越近,简直觉得踏到身上来了。许凤偷偷歪头一看,一匹大红马嗖的一声从旁边地界上窜过去了,踏的小麦哗哗直响,不知这些鬼子去做什么。混乱的马蹄声渐渐远了,心还在冬冬直跳。大路上敌人的队伍前进着。骑兵是红一色的大洋马,急流般奔驰着,鬼子兵在马上骄横地耸着身子。背上的钢盔、腰间的马刀、皮靴上的马刺闪闪发光。后边是长龙一般白光闪亮的车子队。接着是步兵、炮兵和大车队。成百上千的群众,在刺刀的逼迫下,给鬼子们背着弹药箱、行军袋和抢来的包袱。鬼子兵干哑地怪叫着,拖着带钉的皮鞋慢慢走着。路上蹚起浮土,随着微风升腾到空中,像凝滞不动的黄雾。鬼子们不断地朝地里打枪,子弹从头上啾啾地掠过。也有些子弹穿过麦垄噗噜噗噜地落到地上,掀起一团团的尘土来。他们一动也不敢动。听着声响渐渐远了,这才试探着抬头观察。只见空中还浮荡着灰尘,麦田一平如水,四处还渺无人影。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大队敌人过去以后,附近村子里久久没有动静。太阳渐渐西沉,将近傍晚,突然,遍野里三三两两地出现了许多人,露出半截身子慢慢地移动着,各自向四面村庄里走去。许凤见确实没有敌人了,挨到黄昏才带了人们向张村附近的柏树林里走去。正要派人到张村去探探情况,就见一个背粪筐的人向这边急急地走来。许凤立在树下,等那人离近了,一看,原来是张俊臣。他留起了胡子,脸庞黑瘦了许多。张俊臣一见许凤,高兴地把粪叉使劲地往地上一戳,丢下粪筐连声地说:
“嗳呀!嗳呀!可见着啦!可见着啦!我找了好几天啦。
区里的人一个也不见影。看你!嗐,也瘦得不像样了。”
大家也都围过来。一问,果然几个村的敌人都撤走了。许凤叫张俊臣坐下,谈谈高村的情况。张俊臣叹口气说:“大扫荡那天,咱们的十一个区干部被敌人包围在屋里,俘掳去了九个,区委崔部长、农会主任、武委会主任都牺牲了。”
许凤一听,像是头上挨了一闷棍,不由地“啊”了一声,难过地低下头去,强忍着眼泪。大家无语地沉默着。一会儿,张俊臣接着说:“大地主张扒灰在大扫荡那天也从天津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几只盒子枪。他女婿韩小斗带着一把子人,提着枪天天找村干部。枣园一安据点,张扒灰就当了伪大乡长。推倒了合理负担,逼着群众拿粮资敌,到据点里去照相领良民证。那老汉奸一天找我好几次,跳着脚骂街。我要不是担任着工作,早就跟他拚了!我憋着一肚子火,天天遥世界转着找你们。这回可好了,你看怎么办吧?反正我是忍不下去啦!”
许凤听了说道:“同志们都饿坏了。先吃顿饭,了解一下情况,晚上咱们再想办法。”说完,立刻把同志们分成两组,分头去找吃的。由许凤自己带一组,武小龙带一组,约定晚上还来这里集合。许凤带着秀芬、小曼、陈东风跟张俊臣想先找到高村的群众,了解一下情况。
他们便向高村附近大梨树林里走去。来到树林里一个菜园子近前一看,好多逃难的群众还都坐在葡萄架下说话呢。那些穿着破烂衣裳的老大娘一看见许凤,都亲热地围上去问长问短,浇园的老大伯忙打上一斗子井拔凉水,许凤他们围在井边喝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