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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叫小曼抄写。现在她又集中精力考虑着全县特别是枣园区的工作。根据她所了解的情况,提出了今后工作的意见。她写了信给王少华、张俊臣、江丽,要他们在发动减租减息运动的同时,趁热打铁,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组织互助组,大力发展生产。同时她建议县区干部每个人都要参加生产,每年要交一定的粮食,以减轻群众的负担。县区干部吃菜、吃油要设法自给。为了推动积肥运动,希望张俊臣、江丽带头背起粪筐来。
许凤正在急速地写着,听秀芬叫了她一声,赶紧起来,凑到窗口去,见那伪军把脸贴着小窗户说:
“打听来了,外边闹的可欢啦。减租减息都搞起来了,各村敲锣打鼓,像办喜事一样。听说那个姓江的女政委跟许政委一样厉害,净带民兵到据点附近活动,把据点封锁得气也出不来了。渡边和张木康气的不得了,连着出去扫荡。可每一次出去都挨了打,鬼子死伤了几十个。据点里粮食快吃光了,抢也抢不来……看样可待不下去了。”
许凤听着高兴极了,暗道:江丽,我的好同志,我没看错你!
那伪军忽然熄了手电,走动开了。一会儿听着过去几个人。那伪军又回来问道:
“该换班了,信和传单写好了快给我!”
许凤过去把小曼抄好的拿了来递给他,那伪军急忙塞到怀里,咳嗽了一声,和来接班的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三个人搂着肩膀,互相贴着脸坐着。许凤小声问道:“你俩怎么样?累吗?”
秀芬、小曼齐声道,“不累!”
秀芬道:“凤姐,不知怎么的,现在身上的伤一点也不疼了,觉得浑身是劲。再为党为人民多做点工作才好,可惜时间不长了。”
小曼说道:“凤姐,快点,你下命令吧,咱们还能为党做点什么?”
忽然,各种杂乱的声音一齐轰响起来。叮当关门的声音,呼喊斥骂的声音,说不清有多少人跑动的声音,越响越嘈杂混乱。许凤、秀芬、小曼紧挨了坐着,沉静地向窗口望着。小曼拉着许凤的胳膊激动地说:
“凤姐,时候到啦,咱们不能悄没声地被敌人杀死,要斗!”许凤搂紧小曼说:“对!”外边有几个人冬冬地走过去了,听着有人小声说了一阵子话。待了一会,那站岗的伪军走到小窗口边来,打开手电筒照着她们三个,急急地小声说:“许政委,我怎么办?我,你说,我……”
许凤立起来凑到窗口边说:“应当反正过去!”
“准不要紧吗?八路军不会打死我吗?”
“不要紧,他们会立刻放你回家的。外边有什么消息吗?”
“这个,这个,”伪军扭过脸去擤了一下鼻涕,用喑哑的声音说:“听说待一会儿就把你们……”伪军话到嘴边又停住,急急分辩说:“我不是不打算救你们,可我没有办法。我是中国人,我是叫他们抓的兵……”
伪军嘟嘟哝哝地不知说了些什么,许凤听着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仰起脸微笑了一下,向那伪军说:“好吧,我相信你,我一定帮助你。你给我照个亮,我写封信,以后你交给那边,最好是交给李铁。他们一定会照顾你的。”
那伪军立刻打开手电筒说:“你写吧,我会想法送到的!”
许凤拿出小山给她的纸和铅笔,就着亮光写起来。写完了折起来递过去,那伪军伸手接着掖到怀里,难过的叹息着走开了。许凤、秀芬、小曼沉静地坐着。许凤那明亮的眼睛深思地向前望着。亲人的、同志们的亲切熟悉的脸孔,在脑子里不停地闪出来。
她心中自语着:“亲娘,同志们,为了人民,为了祖国,我不能活着和你们相见了。你们放心吧,我一丝一毫也没有玷辱自己的生命,没有玷辱共产党员这个光荣的称号!”她脸上闪现出焕发的光彩。寒风从窗外吹进来。小曼坐到许凤身边突然抽抽咽咽地哭起来。
许凤搂着小曼的肩膀,轻轻地抚摩着她,亲切地说道:
“怎么,小曼,有话就跟姐说。”
小曼抬起头来,眼里噙着泪水说:“凤姐,我是恨自己,过去为党工作得太少了。死我是不怕的,可是我直到现在还不是正式党员。”她那天真而纯洁的眼睛滚下了泪珠。
许凤一听,心里一翻滚,又是难过,又是骄傲,心想她这么年轻竟有这么高尚的灵魂,一个多么好的同志啊!禁不住将脸贴着小曼的脸蛋,紧紧地抱着她,热泪流湿了两人的脸颊。
“凤姐,代表县委批准她转正吧!”秀芬坐起来扶住她俩。
许凤那眼睛明亮地一闪,严肃地扶着小曼的双肩说:
“对!小曼同志,我们批准你从今天起就是中国共产党的正式党员。”趁着那个伪军踱回来,许凤要回那封信,又在上面添上了一行字。
小曼站起来,冲着张村的方向望着,快乐而骄傲地说:“娘,你没有白生我一场。大雨哥,你没有白教育我。”又向西北方向说:“毛主席,我是你的光荣的战士!”
夜风呼号,灯光摇闪,胡文玉在屋里慌乱地拾掇着,两手抖索着。他脱下黄呢军装,换上早就准备好了的蓝布棉袄棉裤。他乱七八糟地往一边扔着呢子衣服和花被子,只把手表、金戒指、伪钞往一个小包袱里塞。猛听见窗纸被风吹的一咕哒,吓的绰起手枪,盯着屋门往墙角落里退着。听了好久没有动静,这才走回桌子边,两手按着桌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灯花犹豫着。胡文玉白天和渡边吵了一架。他死乞白赖一定要渡边把许凤、秀芬、小曼交给他,并且要立刻押解她们到城里去,然后想法把她们再带往北平。哪知渡边听了,只似笑非笑地一龇大牙,根本不谈这件事。夜里,看到渡边突然命令把犯人都押到广场上去,他明白了,这个白天还叫嚷坚守据点的魔王,一定要撤出这个地方了。根据情况判断,八路军定要拔除枣园据点,大难就要临头,跟渡边在一起凶多吉少,得趁早另想脱身之计。他又是悔恨又是害怕,眼看自己要成丧家之犬了。一面收拾着东西,总觉得身后有人,不时回头看看,突然一阵风扑灭了灯,跟着哗啦一声响,急忙回头一看,恍惚间像是李铁,两眼怒光闪闪,握着明晃晃的尖刀,吓的一跳,忙钻在桌子底下,颤抖地举起手枪,定神一看,原来是一只猫跳上了窗台。他又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拭拭头上的虚汗,提着手枪,轻轻地开了屋门。外面满地白雪,北风卷着雪花摔到他脸上。他左右观察一会,一下窜出去,蹓着墙根迅速地消失在苍茫茫的雪夜里了。
深夜,北风呜呜地咆哮着,旋卷着密麻麻的鹅毛般的雪片,把天地间搅成乱纷纷白茫茫的一片。在这大风雪中,从枣园据点城墙外边的一片房子里,走出三个人来。这三个人弯着腰迎着顶头风向北走着。走在头里的那个是个矮个子,身上裹着一床白布被子,用力地走却走不动,大风一阵阵吹起下边的被角,把他刮的倒退两步。后边两人,细高个是张立根,粗粗实实的中等个是张金锁,都反穿着棉裤、棉袄,头上包着白毛巾。他们身上都沾满了雪,浑身一色雪白。是张金锁用驳壳枪顶着前边矮个子的后背,凑到他耳朵上小声骂着:
“他妈的!快点!听到了没有?再不走快点,毙了你个狗汉奸!”
这个汉奸是张立根和张金锁奉命到枣园据点抓出来的特务韩小斗。
“蹲下!”张立根急扯了他俩一把。
三个人都蹲下来,就像三个盖满了雪的土堆。城墙上射过两股手电筒白光,向他们三个左右晃动了一会熄灭了。三个人又立起来,张金锁给了韩小斗一拳,用手推着他紧走。他们一走进前边的一片树林,张金锁忍不住凑到韩小斗耳边叫起来:
“跑步!他妈的!”
他们的鞋上沾满了泥浆,韩小斗栽了个跟斗,张金锁揪起他来,架着他往前跑。他们跑进了北旺村头。掩在矮墙后边的战士问了口令,放他们过去了。两人揪着韩小斗,向村南的一个大院里走去,张立根头里向警卫说了句话,先进屋去了。屋里静悄悄的,当屋的方桌上点着一盏油灯,铺着一张据点工事详图。支队长萧之明用红铅笔在地图上标着粗壮的红线。政委李铁吸着烟斗,双眉紧锁,两眉中间添了一道竖纹。参谋长萧金正把一张情报递给萧之明。李铁听到了声音,一抬头向进来的张立根问道:
“抓到了吗?”
“报告,抓到了一个,是特务韩小斗。他刚一到破鞋小白鸭家,我们就抓了他来。”
萧之明一挥手命令:“带进来!”
“是!”张立根出去一会,就见张金锁右手提枪,左手揪住韩小斗的肩膀推进屋来。韩小斗立在屋门口,浑身连头裹在被子里,只露着一张吓得煞白的小脸,小眼睛惊惊慌慌的,牙齿格达格达直响。
“啊,是你呀!张扒灰的女婿,你知罪吗?”李铁用烟斗指了韩小斗一下。
韩小斗吃惊的望着李铁说:“长官,什么也瞒不了您,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真的!我是……”
李铁用烟斗一磕桌子,严厉地说:“算啦,别扯废话。我要你说老实话,如果你有半句不实,就对你不客气!”
“我一定!”韩小斗急忙答应,“我一定说实话!”
萧之明走了两步,倒背着手立在韩小斗面前问道:“现在守城的是哪一部分?知道我们来拿据点吗?”
韩小斗结结巴巴地说:“城,城上是四中队和五中队,不,不知道拿,拿……”
萧之明指着他说:“你把里边部署的情况,详细讲来。要说瞎话,当心你的脑袋!”
“我一定说实话!”韩小斗颤颤抖抖地详细说了一遍。
萧之明又问道:
“今天杀人了没有?”
“啊,没有,许政委她们,可,可能……”
李铁、萧之明、萧金听了,身上突然一震。萧之明一挥手说:
“带下去!”
韩小斗正弯腰鞠躬,被张金锁揪着拉出去了。萧之明问萧金道:“现在各部分布置的情况怎么样?”
萧金报告说:“现在各营的兵力都按计划进入了指定地点。民兵和担架队也都准备好了。都活动得相当隐蔽,消息封锁的很严密。各营长都在这里等候命令。”萧金说话的声音变得粗重了,脸型也瘦长严肃了些。
萧之明听了,看着窗户想了一下,喊道:
“通讯员!叫一连长马上来!”
不一会,一掀门帘,刘满仓走了进来,萧之明立刻命令道:
“现在情况紧急,命令你连跟萧参谋长去抢救被捕的同志。你们跟敌工关系悄悄地摸进三号岗楼,你们的任务就是抢救被捕的同志,别的什么也不要管。不管多么困难,要保证完成任务!”
“是,保证完成任务!”刘满仓那洪钟似的声音震得屋子直响。
“政委,你有什么话要说没有?”萧金急向李铁问了一句。
李铁看着萧金,沉思了一下说:“你们要先抢到鬼子住的大院西北面空场上去,因为那里是鬼子杀人的地方。然后从那里往东插,就是监狱。鬼子大队部院里由突击队负责搜索。”
“好,记住啦!”
“走吧!”
萧金和刘满仓急匆匆地走了。萧之明回到桌边,看看地图,又问李铁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