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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逊还知道,这里的人抗税,有时并不仅限于言辞。几年前,宾州政府规定要征收一种威士忌税。当该州的税收员到西部收税时,当地一伙人强迫他使劲脚踩税单,而且咒骂他自己。那伙人觉得还不解恨,又剃掉他半边头发,在他帽子上剪开一个洞,把剩下的头发从那帽洞揪出来。他们押着那税收员在几个县游街,每过一家威士忌店铺就给他灌一杯酒。事后,没有一个人受到惩罚,倒是宾州政府把那一种税给取消了。
因此,当16名男子身着女士装束突然出现在约翰逊马前时,约翰逊知道这伙人不只是开玩笑而已。他们的女士帽下面,都显出愤怒严肃的面孔。这伙“女士”叫约翰逊把征税的事给忘掉,然后给他面孔涂上油污,头上插上羽毛,牵走了他的马,叫他自己在树林中寻路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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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乔治…华盛顿与威士忌暴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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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约翰逊没有罢休,他说服了法官给那伙人发出拘捕令。负责递送拘捕令的法官助手自然害怕,就让一个不识字的放牛娃替他送文书。倒霉的放牛娃挨了鞭打,也被涂抹油污和插上羽毛,还被捆在一棵树上。宾州西部的人就是不肯缴纳威士忌销售税。
约翰逊受侮辱的消息几天后就传到了合众国临时首都费城。人们纷纷传说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主张派兵去宾州西部强行征税。威士忌销售税的主意就是出自汉密尔顿,他又一向认为国家的政府必须坚强有力。他问华盛顿总统:倘若一个政府放弃执法,这政府还有何权威可言?
华盛顿如今已经上了年纪,比从前老练得多,而汉密尔顿——这位给他当过副官的中年人——依然咄咄逼人。但总统不为之所动。当时尚是建国伊始,总统一向认为全国13州的团结是国家头等大事。对于华盛顿来说,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政府能不能征收威士忌销售税,而是年轻的国家能不能生存。宪法仅仅在三年前经过一番激烈的政治斗争才得以通过。将13个州联结成一国的纽带还异常脆弱。外国观察家认为合众国的共和制实验必败无疑。汉密尔顿旧以主张强硬措施,可是华盛顿明白他不能不走一条狭窄的中间道路,既树立政府的权威,又旧能避免将某些地方对中央政府的抵制情绪煽成大火。
对宪法持反对立场的人最担心的,就是军事力量不是用于捍卫国家,而是用于镇压国内的不同意见。如果因为一位税收员被涂上油污和插上羽毛,总统就征兵前往镇压,那么,华盛顿说:“立刻就会有人大喊大叫:‘不是真相大白了吗,召集一支军队是干什么的啊!’”
此外,且不说财政部长豪言壮语如何,现实状况是,羽毛未丰的国家政府根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到整个边疆地区强行征税。南起佐治亚,北至新英格兰西部,都有人反对威士忌销售税,抗税现象很普遍。在许多地方,财政当局甚至连一个税收员都找不到。总统同意汉密尔顿的意见,也认为宾州西部的局势是“很讨厌和不能容忍的”,可是,尽管抗税暴力事件时有发生,总统一直拒绝派兵去强行征税,一拖就是三年。
30多年前,年轻的华盛顿就对那一地区的人产生过不良的印象。他曾经写道那一边疆上的定居者是“一伙野蛮人……缺乏教养”。30年后,东部的人大多还会同意他这种看法。做房地产生意的人把西部描绘成“《圣经》中的伊甸园”,可是边疆的生活是很苦的,即使按照18世纪的标准来说也是如此。那个地区与东部之间隔着一道阿巴拉契亚山脉。到了严冬大雪封山,山路往往变得无法通行,宾州境内尤其如此。森林里常有狼、豹出没。印第安人有时出来杀人,然后就消失在原野之中。就在罗伯特·约翰逊遭歹徒袭击之前六个月,匹兹堡附近一家定居者曾客客气气招待七名印第安人。印第安人吃完了饭,就把主人一家——四名男子,一名老太太和六个孩子——全给杀了,还剥了头皮。发生这类事件后,定居者们往往进行报复,屠杀印第安人的和平部落。
边疆生活危险,而且许多人穷得一无所有。尽管宣传材料说得天花乱坠,而且土地确实很多,但大片大片土地都被东部投机商霸占了,许多定居者得不到一点田产。有点田产的人,则不得不用两千年前的原始方法从事耕作,收点粮食够自己吃,就算是不错了。到边疆去过的东部人都对那边的贫穷感到惊讶,说那边的人活得像“圈里的猪”。
生活很难,让人无法心慈手软。一个东部人有次吃惊地看见,一个人正在阻止两只狗打架,另一个人就快马加鞭冲过来,开枪把这个人打死了。男人们礼拜天不是上教堂做礼拜,而是聚在一起比试谁更有男子气概。那里“独眼龙”到处可见,因为许多人在殴斗中被打瞎了一只眼。
这种生活使人们独立性特别强。在18世纪后期,边疆的人仍不肯承认山东边的政府有任何权利来统治他们。在18世纪70年代,西部的一些人曾串连想要另立一国。宾夕法尼亚西部的人曾想成立一个名叫“西夕法尼亚”的国家。
在这种情况下,当汉密尔顿经济计划的支持者在国会提出要征收威士忌销售税时,边疆地区选出的代表几乎是一致表示激烈反对。许多定居者还反对其他商品的销售税。大量定居者是来自苏格兰和爱尔兰,他们的祖先在那里就曾反对销售税达数百年之久。
即使他们想通了该交销售税,西部的人仍然会反对威士忌销售税,因为存在着明显的不公平。在西部,威士忌零售价格比东部低一半,可是政府征收销售税是按售出的加仑数量计税,因此西部人每加仑威士忌销售税的实际税率高达25%,比东部实际税率高出一倍。此外,在东部生产威士忌的主要是大酿酒厂,而在西部酿造威士忌的主要是小农户,他们靠销售自酿的酒维持生计。农户生产出的谷物运输成本也高,在储运过程中还常常发生霉烂,而大酿酒厂出产的威士忌运输成本低,又不会坏。还有一个重要因素:西部人现金短缺,贸易大多是以货易货。多数人根本没有足够的现金来交纳税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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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乔治…华盛顿与威士忌暴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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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人还认为政府的税收不会用来为他们办多少实事。在18世纪90年代,西部边疆定居者感到最迫切的两大问题,一是如何防止印第安人的袭扰,一是如何打通当时还处于西班牙控制之下的密西西比河航运。政府既未能阻止印第安人的袭击,又未能迫使西班牙开放密西西比河。既然如此,西部人问道,他们干嘛还要白白交税呢?
最后,汉密尔顿决定只对威士忌征收销售税,表现出对西部边民的文化欠考虑。在西部,威士忌成了人们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那里人们时常感受到失望和恐惧,几乎人人喝酒,老黑麦威士忌往往是惟一的选择。教堂牧师为教友效劳,教友是用威士忌给牧师酬劳。地主若是没有威士忌供应农场工人,就留不住工人给他干活。许多人的威士忌都是自产自销。如此重要的一种产品要交税,西部人都怒恨难消。
然而,东部人控制了国会,威士忌销售税的提案在1791年3月就顺利通过了。六个月后发生了罗伯特·约翰顿遭歹徒羞辱的事件,此后两年,宾州西部人抗税情绪有增无减。一些人焚烧了一个税收员模拟像。一群人冲进一名税务局官员家里,威胁说如果他不交出他的委任状,就马上将他处死。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交税。国会几次修改法律以减轻西部酿酒者的负担,但联邦政府的权威依然遭到蔑视。
东部人虽然瞧不起西部边疆的定居者,但在投资于西部土地以图赢利这一点上,却毫不犹豫。华盛顿本人就热心于西部不动产。他说过,“人们到荒无人烟的野地去探索,不就是为了土地生财的前景吗?”到他担任总统时,他已经拥有几万英亩的边疆土地,仅在宾州西部的土地就有将近5000英亩。但常常有人想要侵占这些地,他不得不经常跟占地者做斗争。在独立战争结束之后,有一次他访问华盛顿县(自然是以他的姓氏而命名的一个县),那里有一些人对他的一片土地所有权有争议。在会见这些人时,他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那些人硬不同意。这时他发火了,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手提着一块红绸手绢,厉声宣布:“先生们,我坚持握有这块地,就像握有这块手绢一样。”但是那些人仍不让步,华盛顿显然是骂人了,而占地者当中的一个恰巧是当地的法官,他当场宣布华盛顿将军恶言伤人,处以罚款。
再回头说威士忌税,局势继续不宁。华盛顿总统私下里似乎也很灰心,觉得边疆的人永远不会向中央政府低头。他给宾州西部的友人写信说,他在那边的土地给他带来的东西“更多的是麻烦而不是利润”,所以他打算卖掉它。放弃个人的投资是一回事,可是,作为总统,他也会不再坚持国家的声望吗?
1794年7月,宾夕法尼亚西部的紧张局势终于爆发了。汉密尔顿也许是存心挑起事端,派了美国执法官戴维·伦诺克斯到宾州西部给60家酿酒商发传票,要他们到法庭候审。陪伴伦诺克斯的是当地富豪之一约翰·内维尔。内维尔在独立战争时曾是一位将军,这时当了联邦税收官,自然是受人憎恨的人物。
一个炎热的中午,伦诺克斯和内维尔来到农场主威廉·米勒的家。米勒气得要死,拒绝接受传票。伦诺克斯跟米勒争吵,这时内维尔看见三四十个人朝米勒家走过来。他们原先在附近田野干活,听说两个联邦官员要抓米勒,就扛着干草叉和火枪过来了,边走边喝威士忌。当他们得知这两个官员并不是来逮捕米勒以后,倒是平静下来了。但是,在伦诺克斯和内维尔骑马离去时,有人在他们背后开了一枪。这一枪是朝天放的,还是朝人放的,谁也说不清。
汉密尔顿后来说的是朝人开枪。
伦诺克斯此行的使命,很快在当地传开了。当地为了跟印第安人打仗而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兵,这时集合起来,决定向内维尔的府第进发,他们以为伦诺克斯是在那里(其实不是),想把他抓起来。第二天上午,40来名民兵包围了内维尔的房屋。内维尔从屋里开枪,打死一人。那伙人朝里屋里开火,内维尔的奴隶则朝外射击,双方交火。不久,那伙人撤退了,但内维尔知道他们还会来的。
次日下午,大约500名民兵向内维尔的楼房围上来。内维尔这位老将军则是从附近一座碉堡请来了10名士兵保护他。这些士兵赶紧把内维尔悄悄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他们继续扼守楼房,拒绝向民兵投降。双方激战了一个钟头才停火,有两名民兵被打死了。士兵们投降,民兵们把内维尔的府第烧个精光。历史上的“威士忌暴乱”就这样开始了。
华盛顿本来很可能会避开这一危机。1792年,他曾力辞第二个总统任期。当时他已经60岁了,经过独立前的边疆战事和独立战争的劳累,他本来健壮的体魄已开始恶化。医生从他大腿切除了一块肿瘤(自然没有麻醉——他听见外科医生说“割掉……再深一点……瞧他忍耐力多强!”)接着,他又患了一次严重的肺炎。他熬过来了,但总统的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