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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雪结婚那天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她看到我和赵欣时,先走到了赵欣面前说:“欣姐你来了。”然后又把头转向我说:“姐夫你坐吧。”她这一手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过去她是叫我哥叫赵欣嫂子的,这无疑预示我们的关系又淡了一层,起码她在内心已经注意了这一点。赵欣那天表现得犹为虚伪,她真把自己当成了人家的姐姐,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鸟话,末了还掉了几滴眼泪,我对着窗户抽烟时,她恰好摘下眼睛用一张餐巾纸小心地擦拭。一群贺喜的人进来后,赵欣及时地破涕而笑,还不停地朝张雪使眼色,好像她们真是同处闺阁多年的姐妹,弄得我也不禁迷惑起来。
去送张雪时,一个主事者成全了我不和赵欣坐同一辆车的愿望,我们分别坐进了两辆车子。我那辆里坐了六个人,虽然都是瘦子,我还是感觉自己钻进了罐头里,动弹不得,像一尾沙丁鱼。那个司机也许觉得红包给的不够满意,在路上一路牢骚,说这样超员车子免不了要大修,何况他是刚刚修好的,他踩了数十次急刹车,我们六个叫苦不迭,我感觉自己的肋骨要挤断了,鼻子被一个伙计的胳膊肘捣得生疼。车停时,赵欣已经站在酒店门口了,她正和几个穿着鲜亮的少妇蹦蹦跳跳地踩气球。我下车时头晕目眩,赶忙用力吸了一口气,立刻蹲在地上呕吐起来,几个人走过来说:“你怎么还没喝就醉了。”我强忍着胃里的翻动站了起来,勉强地笑了笑。赵欣走了过来,她笑得前仰后合,我生气地看了她一眼,向前走去,即使她追上来也不理会了。
这时身后发生了一阵骚乱,人们围到了彩车前不停地起哄,我转身凑了上去,刚好看到新娘张雪正拎着婚纱,鼻子一把泪一把向外逃,那个狼狈的新郎呆在车边,尴尬地扶着车门。“哎呀,新娘跑了……”有人喊到,张雪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几个人从我身边跑过去,他们拦住了张雪,象几只捕食的鬣狗一样把她团团围住,有几个人伸手扯住了她的婚纱,张雪抬起腿来踢打,露出一截红色的底裤,她红色的尖靴子差点让她坐个屁股蹲。我跑过去把他们推开了,张雪默不作声地蹲到地上,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我身后的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差点被拉倒,我扭过身看见一个小伙子,他已经被人抱住了,他嘴巴里不停地咒骂着,另一群人则把我拉走了。根据当时的记忆,张雪在我身边跑过时苦怨地朝我微笑了一下,但后来她告诉我她那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第七辑第80节:婚宴(2)
背运显然没有到头,我在入席时和新郎的几个战友坐到了一起,他们个个彪悍放肆,用我听不懂的方言交谈。主持宣布可以开始用餐时他们都没有动筷子,而是把酒杯换成了小瓷碗,其中一个人端起一碗酒走到我面前,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劝酒,说是感谢我对刘亮平时的照顾,可刘亮他妈的是谁我根本不知道。我谦卑地接过酒碗用嘴巴沾了沾就放下了,他突然显得激动起来,表示我无论如何应该把这一碗酒喝完。我连连摇手表示自己不会喝酒,他把酒碗端了起来自己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碗喝干,随后又倒了两碗把一杯蔑视地端到我的脸前,我连连点头如同捣蒜,那酒入腹辣得我流出眼泪。他们几个相视一笑,不再劝我喝酒,倒是不停把菜夹到我面前的盘子里。那碗酒使我天旋地转、心跳加速,视野中一片朦胧,人声嘈杂就像几只苍蝇钻进了我脑子里。
酒店里响起了音乐,是林忆莲的《没有人抽烟》,前奏的鼓点让我热血沸腾,“……洗心革面,已经戒掉杂念,已经战胜考验……”我突然无地自容,我看到张雪和新郎在桌间迂回,她提着长脖子的酒壶,身后一个红旗袍小姐端着托盘和他们形影不离,张雪走路有些跛,可能是刚才她踢人的时候受了伤。哎,自由的女人,可怜的女人,一旦进入婚姻的圈套,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张雪虽然已经二十六岁,却依然是少女般情怀,现在嫁了这样一个莽汉,又两地分居,岂不成了电线杆上的风筝,飞不走,也着不了陆,只等得风吹日晒成了残花败柳,对我也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想到愁处,我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了两盅,惊得四坐以为说错了什么话,个个语塞目瞪不知如何是好。张雪和她的新郎过来敬酒时我面红耳赤,醉眼朦胧,我觉得自己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梗了根鱼骨,而鱼还留在嘴巴里,卡住了不安的舌头,让我咽口唾沫都觉得困难。所以我感觉我只是站起来啊啊了几句,连自己也不知所以,可是每个人都说我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至于我说了什么却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只说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赵欣那天象只发怒的小公鸡一样冲了过来,当众给了我一嘴巴,她怒斥我不知廉耻、低级下流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我挨了她一巴掌后原地转了三圈,像个中弹的士兵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我毫无反抗能力,只想睡觉。昏昏欲睡中我看见新郎对着张雪立正行了个军礼,然后把我从地上拖起来,他嘴唇发抖,睚眦欲裂,几次挥起重拳都被张雪拦住。最后我被那几个兵哥哥架出酒店,推上了出租车,赵欣扔给司机十块钱说:“随便拉到哪儿,钱花完了就把他从车上推下去。”
那个司机把我拉到一家冷饮店,那个司机说没有零钱找我,但是他本人绝不欺负醉鬼,他把我扶进冷饮店找到一个面对大街的橱窗前,让我坐到一张高腿椅子上,帮我点了一份冰淇淋后就走了。那份冰淇淋上插了一把小红伞,我对着那份富士山,一直凝视着它融化成尼罗河。西下的太阳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的脚不能着地,麻木得像装了一对假肢,屁股坠到了圆凳的后面。小红伞斜躺进棕色的黏液里,那粒绿色的樱桃开始失去鲜亮的色彩,我用一把小勺子一点一点将它捣碎成绿色的森林。
我一直在那个橱窗里趴到天黑才回家。家里没有开灯,肚子感到饿,脑子突然清醒了,在回忆白天的经过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我对张雪说了什么。我给赵欣打手机,关机了。我倒在床上对自己说:“睡吧,明天就没事了。”半夜我因干渴醒来意识到:赵欣这个晚上没有回家。她的手机还是没有开,这代表我们的梁子还没有解开,她连让我认错的机会也不想给。我懒得给她娘家打电话,如果她在,我们难免不会吵架,如果她不在,问题就更大了,她妈妈会要我连夜就过去,她的姐姐姐夫们也会连夜到我家里,搞得四邻不安。还很有可能她在,她家人却说她不在,然后要挟我在某个时间前一定要把人交出来。我又要睡着时移动电话响了,我跳起来抓起手机,却是张雪打来的。
“我只是看你是否睡觉了。”她说。
“哦,没有,赵欣还没有回来……”我支支唔唔地说。“你怎么还不睡觉呢?啊?你丈夫呢?”
“呵,他醉得像一滩泥巴,我打他耳光他都不醒。”
“那好吧,张雪,看在我们从小就认识的交情上,你实事求是地告诉我,今天白天我说了什么?现在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少装蒜了,你自己办的好事,他很生气,才喝醉了,他整个晚上都没有搭理我,就是一个劲儿的喝酒,害得我新婚之夜满世界打电话找人聊天。”
“你说什么啊?好像是我造成的,这不关我的事情……”我说:“我当时喝多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相信别人也不信啊,好在本姑娘清白无暇,真金不怕火炼,我是处女我怕谁?你不记得就算了,不过你得小心点赵欣,我挂电话了,再见。”
第七辑第81节:婚宴(3)
第二天中午回家前我就作好了准备,我知道赵欣如果在家一场争吵是不可避免的,搞不好她还会撒泼骂街。我在进家前就先把脸沉了下来,不过很快我就解除了戒备,赵欣没有在家。我慌了一下,很快又镇定下来,我又没作过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歪,哪家的男人没有个喝醉了说蠢话的情况呢?我必须坚持并且永远坚持自己没有错,就算真的说错了,也是醉话,刑法上还有过失犯罪这一条呢,再说我能说什么?就算我说了“张雪我爱的人是你”也不犯法啊,谁会没个红颜知己呢?我和张雪真没到那一步,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多是白天,图的是个嘴快活,真有机会我没胆量。再说张雪聪明得像个母孙大圣,她太知道什么时候变鸽子什么时候变豹子了,想沾她的便宜不止要有胆子,还要有智慧,我是两样都不沾,只能借助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便利望梅止渴而已。想到这儿,我犹豫地拿起电话拨通了赵欣娘家的电话,果然是她妈妈接电话,但这次她对我异常热情,就像我第一次去她家一样,闲扯了几句后话题转到了年轻时的事儿和赵欣早死的爹。她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好成了一个人,她丈夫天天总是偷偷把粮食从牙缝里省下来给她吃,这还不够,赵欣她爹十年没有添置过新衣。在第一次听时我就厌倦了,但这次我耐着性子听到“可惜日子好了他却死了”。过去我可以不听她讲恩爱,因为赵欣自己也不爱听,她妈一说她就反驳:“爸爸活着的时候你想到这些了吗?你还不是天天骂他!”这个反驳证据确凿,赵欣说过她爸妈在她上高中时闹过离婚,那时她已经成人,对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要不这件事,她兴许现在已经有了周游世界的条件。她高中时是优等生,是考名校的料,但后来只上了一个本市的走读。“造物愚人啊!你看我现在像个白痴。”接下是一声叹息。到这里她的话只是说了一半,接下来她要靠挖苦我来得到满足,她贬低我时眉飞色舞,巧舌如簧,唾沫星子乱飞,而我只能咬紧牙关的忍耐。我想如果那天我说了什么,那最好是我的宣言,从此我不再受这个女人的气,我不再忍受令人厌恶的生活。我想从此以后,赵欣再也别指望挖苦丈夫时看他逆来顺受的样子了。
关于赵欣失踪这件事情,我一点也不着急了,她妈妈暧昧地态度表明她也许正躺在床上偷笑呢,这是两个女人的阴谋,她们的目的就是看我接下来会怎么办,她们希望看到我急得团团转,到处打电话的情景。不过,这次她们注定要失败,我会采取一种低调的方法来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我可以耗着,她不是玩失踪吗?我就不找了,任她去吧,打定这个主意后我突然兴奋起来。我为自己煮了两包快食面,吃完后我脸上带出一种洞察分毫地微笑,似乎赵欣就躲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我已经知道了她的藏身之所。
傍晚下班时我干脆没有回家,径直去了老郭家,老郭是我们那茬人中最后一个单身汉,自己住了一套房子,不大不小,两室一厅。那厮属于悠闲阶级,屋子里收拾得花里胡哨,大到家具电器,小到毛巾茶具,都精心设计。老郭待人接物不做作,大家都愿意和他玩,他总是随叫随到,也不会半途退场扫大家的兴,若是大家还不尽兴,还可以到他家里去玩牌到通宵。真皮沙发,满墙的麦穗子,迷离的灯光,淡淡的茶香,让人感觉置于一个堕落之乡,没有异性相伴也绝不乏味。几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