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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只是一间破旧的草寮,已经久无人住,后面果然有一道门户,连门都没有了,门外是一片荒芜的草地,接连着就是竹林。
夏玉容道:“这位驼背老人家,不知是谁。”
商紫雯道:“我看他右手虚飘飘的,好像是一只空袖。”
商小雯在她们说话之际,偷偷的隐身门户,朝桥头看去。从茅屋到桥上,大约不过十几丈距离,这时那驼背老人打着火石,悠闲地吸着旱烟,老远看去,他烟斗里的火星,一闪一闪,好像星星一般。就在商小雯眨了一下眼睛的工夫,桥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高大人影。这人,正是五台山大达尊者。商小雯吃了一惊,急忙朝身后招着手。
商紫雯道:“你做什么?”
商小雯手指竖立,「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是那老贼秃追来了。”大家听说,急忙一起凑过头往外瞧去。
只见驼背老人依然弓着背,只是自顾自的吸烟,大达尊者飞落桥上,他恍如未觉,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大达尊者目光一注,洪声道:“老儿,你看到有一个瘦小老头从这桥上过去么?”敢情他一直没有追得上笑面神丐,追得满腔都是怒火,话声洪亮,如同金鼓,连躲在茅屋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驼背老人缓缓歪过头来,望望大达尊者,大声道:“你说什么?”
大达尊者道:“老僧问你,可有一个瘦小老头从桥上过去?”
驼背老人用手指指耳朵,说道:“我听不到,你要说什么,就要靠着我耳朵,慢慢的说,我才能听到一些……”
大达尊者虽然满腔怒火,但他到底是五台高僧,看到驼背老人是个废残的人,说也说不清,气得猛一蹬脚,但听「砰」的一声,桥头一道石级,被他蹬得齐中折断,正待飞身而起。突听身后有人「哇」了一声,急忙转身看去,但见对岸几棵柳桥之间,正有一条瘦小的黑影,回头就跑,那不是笑面神丐,还有谁?
大达尊者怒吼一声:“老小子,你还往哪里跑?”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凌空,飞扑过去。
商小雯忽然轻「咦」一声道:“那驼背老头呢?怎么不见了?”大家经他一提,回眼看去,本来坐在桥头吸烟的驼背老人,在这转眼之间,果然已经不知去向。原来方才只注意了大达尊者,目送他凌空飞扑,没去注意驼背老人,他竟然走得无影无踪了。
商紫雯道:“和游老人家一起的人,自然也就是前辈高人了。”
夏玉容道:“真还亏得他叫我们快走,要是给大达尊者撞上了,我们这时候只怕还不能脱身呢。”
商小雯道:“有师公在,难道还怕那老贼秃不成?”
夏玉容道:“游老人家这样把他引开多好,真要动上手,总是多耗时间的事。”
商紫雯道:“大家不用说了,还是快些上路吧,这里还是老子山的势力范围呢。”
商小雯披披嘴道:“老子山又怎样?我们不是从他们重重包围中走出来的么?”
范子云没有多说,背起三湘大侠,当先举步跨出后门,穿行竹林,依着驼背老人的指点,从西首一条小径南行。这时四更已过,眼看前面黑幢幢的正是一处村集。
夏玉容道:“前面大概就是龙王集了,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游老人家呢?”
商紫雯道:“我看不用了,因为现已证明那驼背老人家,和游老人家是一路的,游老人家要我们在龙王集等他,是在夏氏别墅临行时说的,他那时预定在龙王集和我们会合,大概后来觉得不妥,才要驼背老人在桥头等我们,要我们不要停留,我们自该听驼背老人家的话才对。”
夏玉容轻轻叹息一声道:“任何一件事,二妹都观察的十分透澈,我就想不到。”
商紫雯道:“大姐这是夸奖我,我只是跟家父在外面跑得久了,江湖阅历比较多一点罢了。”
夏玉容道:“一个人读万卷书,还要跑万里路,才能增长见识,我是从小没出过门。”
大家沿着大路,穿过龙王集,又走了七八里路,又遇上一个小村集,就依着驼背老人的话,折而向东。这一带村落较疏,一直奔行了二十几里路。范子云走在前面,只听耳朵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你们才来,老夫已经等你们很久了,快到左边林子里来。”这声音正是驼背老人的口气。
范子云忙向后面的人道:“大家快跟我来。”说完,急步往左首一片树林奔去。
商小雯在后道:“三哥,你怎么舍了大路朝树林子里进去呢?”
商紫雯道:“小雯,别嚷,三弟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跟他进去就是了。”大家跟在范子云身后,穿林而行,抡目四顾,依然不见有人,正待仰首发问。
只听耳边又响起驼背老人的声音说道:“你们循着山径上来,翻过山岭,老夫就在山岭下。”
范子云暗暗觉得惊异,忖道:“这驼背老人还在山岭后面,他的声音就能传到自己耳中,这份功力岂不骇人?”心中想着,也就举步循着山径,往上走去。
山岭并不高,但大家奔波了一个晚上,等到爬上山岭,也已累得有了汗水。这时天色已渐渐接近黎明,东方微有曙色,大家也不知道这个晚上,已经跑了多少路。此刻登上山岭,经晓风一吹,精神就感到清爽多了。范子云长长吁了口气,领先循着山径下岭,奔到后山山麓,果见驼背老人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朝自己招了招手,转身行去。
范子云等人,跟着他又走了半里光景,转过山脚,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湖水平静如镜,四面青山如屏,好一个宁静清幽的所在。面湖背山,一片浓林中,隐隐现出一角粉墙,那是一座白墙黑瓦的庄屋,看去像是隐逸之居。驼背老人领着大家走近庄前,大家才看到门额上用青砖镂刻着一方横额,上书「环湖山庄」四个正楷。
夏玉容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驼背老人忽然转过脸来,说道:“这是人家李家祖坟所在的坟庄,每年只有清明扫墓,李家子孙才会来,平时只有一个老管家住在这里。里面有一、二十间客房,被褥俱全,原是准备扫墓来的人住宿用的,是游老前辈想到你们一晚未睡,这里可比住客店安静多了。”
这时东方已经大白,他这一会过头来,大家才看清楚此人生相竟然十分怪异,前额中间下凹甚深,鼻梁中断,双颧凸出,颏下留一把山羊胡子,苍中透红,右臂虚飘着一只衣袖,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麻布长衫,有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诡秘之感。
驼背老人话声一落,就引着众人从左首一道边门走入,经过一条长廊,廊前种着不少花卉。进入月洞门,是一间宽敞的厅堂,也是起居室,里面陈设着两排椅几,中间是两张八仙桌拼起来的长条桌,全都雕刻讲究。
驼背老人一摆手道:“大家随便坐吧。”一面朝范子云说道:“后面就有五间房间,老夫已要那老管家铺好了床铺,你先把于大侠放在铺上去。”
范子云依言走到后面,果然一排有五个房间,推开第一间房门,把于化龙轻轻放在铺上,才行退去。那看管坟庄的老管家替大家烧了一壶水,泡茶送上,他方才被貌相狰狞的驼背老人吓得只当遇上了强盗,如今眼看这几位相公,都是貌相清俊的读书人,才算放下了心。
范子云等老苍头退出之后,才朝驼背老人拱手一揖,说道:“多蒙老前辈一路指引,只是晚辈还未请教老前辈的名号,如何称呼?”
驼背老人朝他微微一笑道:“老夫和令尊是十几年前的朋友了,令尊没和你提起过么?”
范子云急忙拜了下去,说道:“原来还是世伯,请恕小侄失礼,实因家父十三年前离家出门,一去不返,至今尚无消息。”
驼背老人没待他说完,诧异的道:“令尊十三年前离家出走,至今尚无消息?这么说,你一直没有见过他?”
范子云道:“是的,家父失踪,小侄年纪尚幼,这些年都没有家父的消息,小侄此次行走江湖,就是为了找寻家父来的。
“唔,唔。”驼背老人点头,口中连「唔」了两声,说道:“老夫此次进关,也是找令尊来的,哈哈,吉人天相,老夫相信贤侄和令尊父子重逢,为期应该不远了。”
范子云激动的望着这位驼背、断臂、面貌狞恶的老人,问道:“老伯寻家父有事么?”
驼背老人道:“没什么,老夫到关内来,一来是找令尊,同时也来看看她爹的。”他伸手指指夏玉容。
夏玉容道:“老人家也认识家父么?”
驼背老人笑了笑道:“岂止认识,我们可说极熟。”
夏玉容道:“老人家还没说你的名号呢?”
驼背老人道:“老夫羊令公,忝掌长白一派……”忽然回过头,朝范子云道:“你可知十三年前,令尊失踪,是为了什么吗?”
范子云身躯一震,问道:“老伯知道?”
羊令公一手摸着他苍红的胡子,说道:“老夫自然知道。”不待范子云开口,接着道:“你看,老夫前额凹陷,目梁中断,连右臂都折断了,这自然不是老夫本来面目了。”
商小雯道:“老人家是负了很重的伤?”
“不错。”羊令公看了范子云一眼,才道:“令尊十三年前没有回去,是和老夫一样,受了极重的伤……”
“啊。”范子云惊啊一声,问道:“家父和老伯遇上了强敌?”
“不。”羊令公摇着头道:“是上了一个人的当,令尊和老夫一同跌坠百丈悬崖……”
「是上了一个人的当」这句话,听得夏玉容心头猛然一动,忖道:“会不会是爹呢?”
范子云问道:“老伯和家父一同跌下去的么?”
羊令公道:“跌是一同跌下去的,但当时老夫并不知道令尊也没有死……”
范子云急着追问道:“那老伯后来怎么知道家父未死呢?”
羊令公一笑道:“贤侄沉着些,老夫不妨老实告诉你,老夫还是进关来才知道的,因为老夫遇上了令尊。”
“你遇见过家父。”范子云听得大喜,急忙问道:“老伯,在哪里遇上家父的,家父现在又在哪里?”
“贤侄不用性急。”羊令公含笑道:“令尊目前还不宜现身,等到适当的时机,他才能露面,这就是他不能和你见面的原因,你现在知道了么?”
范子云含着满眶泪水,点头说道:“这是家父和老伯说的么?”
“正是。”羊令公道:“依据老夫算来,你们父子见面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远了。”
“老伯……你……你……”范子云喜极而泣,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兴奋的道:“你说小侄很快就可见到家父?”
羊令公笑道:“那当然……”
商小雯道:“老人家,那陷害你们的这人是谁呢?”
羊令公微微一笑道:“现在还不能说,唉,将来你们自会知道。”
夏玉容心里泛起一丝阴影,忖道:“不知会不会是爹?”
正说之间,羊令公忽然抬头笑道:“咱们有客人。”他此话一出,范子云,夏玉容,商紫雯等人都不禁一愕。羊令公大笑一声,仰首道:“朋友这几天一直跟踪羊某,是敌是友,现在可以来说个清楚了吧?”接着但听一声长笑,笑声中一道人影,从屋外飞泻而入。
厅中立时多了一个身穿夏布长衫,脸有病容的瘦小汉子,只有双目炯炯闪着掩不住的清光,抱拳道:“羊掌门人请了,在下桂豪年。”
羊令公一见此人,登时想起曾在黄山大会上见过,一边还礼道:“桂老哥一直跟踪羊某,不知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