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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僮答应一声,朝小红躬身道:“阮公子请随小的来。”小红虽然不愿大哥单独留下,但话已出口,只好随着青儿走去。
铁若华陪同阮天华走出膳堂,回到书房落坐,一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就沏了两盏香名送上。铁若华伸手取过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眼波如水,深深注视着阮天华,问道:“于兄今年贵庚多少了?”
阮天华道:“兄弟虚度十九。”
铁若华道:“小弟今年十八,于兄大我一岁,小弟想认于兄作大哥,不知于兄可肯折节下交吗?”
阮天华道:“铁兄好说,古人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铁兄人品俊逸,豪爽过人,有这样一位兄弟,岂有不愿之理?”
铁若华欣然道:“大哥那是答应了,以后可不能后悔?”
阮天华一把握住他的手,正容道:“我们结了同盟兄弟,今后祸福与共,怎会后悔?”他多喝了几杯,也微有醉意,是以握住了铁若华软绵绵的细手,也只当他是读书相公,并不怀疑。
铁若华任由他握住了手,脸上虽然微有红晕,但他喝了酒本来脸就红了,只是增加了儿分羞意,也不易看得出来,不,他一脸喜色,也掩盖了羞态,激动地道:“大哥,你太好了,小弟……小弟太高兴了……”
阮天华紧紧拉着他的手,笑道:“贤弟把我说得太好了,其实我已高兴得很。”
“真的?”铁若华缓缓收回手去,说道:“于大哥,你的剑法一定很好,在这里多盘桓几天,我也好跟你学上几招。”正说之间,青儿已经回来。
铁若华问道,“阮公子怎么了?”
青儿道:“小的送到宾舍,阮公子就和衣躺下,已经睡了。”
阮天华站起身道:“时间不早,贤弟也可以休息了。”
铁若华眨眼向道:“大哥也要去休息了吗?走,小弟陪你去。”
阮天华道:“贤弟也该休息了,有青儿领我去就好。”
铁若华道:“不,小弟陪大哥去走走,宾舍就在园中,离这里又不远。”当下就由铁若华领路,走出书房,循着一条白石小径,往东行去。
这时天空斜挂着蛾眉月,花园中树影腺胧,两人并肩而行,傍花随柳,另有一番诗情画意。铁若华缓缓伸过手来,拉着他的手,仰脸说道:“我们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结为兄弟,这也是缘份,小弟希望大哥永远会珍惜我们这份情谊。”
阮天华道:“这个自然,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贤弟这份,拳拳情意,愚兄岂会或忘?”
铁若华偏头道:“万一情势变易,我们忽然变成了仇人呢?”
阮天华笑道:“这怎么会呢?”
铁若华道:“我是说万一咯,天底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阮天华奇道:“贤弟为人爽朗,怎么会变得多愁善感了?”
铁若华忽然低下头去,说道:“小弟蒙大哥不弃,结为兄弟,小弟只怕……我们……”
阮天华愕然道:“贤弟怕什么呢?”
铁若华神色黯然的道:“会短离长。”这句话显然是临时改变的了。
阮天华笑道:“贤弟真是多情种子,人生聚散,也是常有之事,我们既然结为兄弟,今后尽多重逢之日。”
铁若华徐徐说道:“我们一旦分开了,大哥还会想念我吗?”
阮天华道:“兄弟如手足,桃园结义,生死不渝,愚兄怎么会忘记贤弟的呢?”
铁若华脸上又有了笑容,说道:“有大哥这句话就好?”伸手一指前面一角小楼,说道:“前面就是宾舍了。”
两人走近小楼,由铁若华领路,登上楼梯,中间是一间起居室,左右各有房间。铁若华伸手推开左首一间房门,说道:“这是大哥的卧室。”
阮天华道:“虹弟呢,他住在那里?”
铁若华道:“就在对面。”过去伸手一推,房门只是虚掩着。这就说道:“大哥,要不要进去看看阮兄,他喝醉了不知如何了?”说着已经跨进房去。
阮天华因小红乃是女子,如果睡了,和铁若华一同进去,多有未便,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铁若华已经走了进去,也只好跟着走入。房中还点着银灯,小红连长衫也没有脱,就和衣躺在床上。铁若华走到床前,轻声叫道:“阮兄你是不是觉得好些了?”
阮天华道:“虹弟大概睡熟了。”伸手拉过一条薄被,替他盖上。
铁若华道:“大哥,让他睡吧,你也该去休息了。”
小红其实并没睡熟,心中暗暗哼道:“好啊,只一会工夫,就叫他大哥了,如果再有几天的话,不叫好哥哥、亲哥哥吗?”想到这里,脸上蓦地热了起来。
阮天华随着铁若华退出房间,随手替她掩上了房门,一面说道:“贤弟,时光不早,你请回吧。”
铁若华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好吧,大哥路上辛苦,那就早些休息吧。”说完,转身下楼而去。阮天华入房中,因为多喝了几杯,觉得有些困倦,也就熄灯上床。
再说小红听到铁若华下楼而去,还等着大哥会来看她,后来大哥关上房门睡了,心里又有些怨大哥了,明明知道自己喝了酒头昏,也不再来看看自己。接着又想:铁若华明明是个女子,她看上了大哥,才一路抢着替大哥安排食宿,把大哥请到他们庄上来,哼,明天我就当面把你揭穿了,看你害不害臊?
不,人家以礼相待,我当面给她难堪,大哥会说我没有风度,还是今晚悄悄的去找她,看她对自己怎么说?心念这一转,就立即一跃下床,一口吹熄灯火,悄悄打开后窗,一下穿窗而出,略为辨认方向,就施展轻功,一路朝铁若华书房而来。她还没走近书房,老远就看到房中还有灯火,那是说铁若华还没有睡。哼,这倒正好,我就要等你临睡,脱去长衫,看你还掩饰得了?那时我再现身,你就无法抵赖了。
她心中闪电转动,人已悄悄落到书房后窗,正待找个缝隙朝里看去,忽然听到书房中还有人在说话,心想:“那一定是他和青儿说话了。”再倾耳一听,说话的是一个男子声音,还有一个好象鸭子叫的妇人声音,只是他们在说些什么,听不大清楚。
书房中一共有三个人,铁若华坐在一张紫檀雕靠背椅上,一手搁在书案上,手中还拿着一只细瓷茶盏,正在作沉思之状。隔着书案在她对面,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黑衣老妇人左眼已瞎,满脸皱纹,生相丑恶。书案旁,还站着一个黑衣人,小红看到的虽然只是此人侧面,但一眼就可认出来,这人正是三天前去找竺嘏和竺大娘的铁手帮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他站在书案边上,垂着双手,神色显得十分恭敬。小红乍见此人,心头不觉暗暗一怔。
自从她跟随阮天华出来,这短短半年之中,屡经事故,阅历也增长了甚多,此时看到那铁手帮领头的黑衣人站在铁若华书房之中,立时感到事情并不寻常。首先她想到的是铁若华姓铁,会不会就是铁手帮的人?第二,这三人好像在议论什么事情,会不会和铁若华邀自己二人前来有关?既然有此发现,她自然要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小红从前武功不如人家,都要去五山主的屋里探看阮天华,如今这三个月工夫,艺技大进,自然更艺高胆大了,她略一打量,就悄悄绕到东首窗外。这里一排窗户,有四扇打开着,她掩到窗下,再贴着身子,偏脸朝屋中看去。因为铁若华的书案,就横放在东首窗下,她有窗帘掩映,不虞里面的人发现,何况书房中灯火明亮,窗外就黝黑得多。
只听那黑衣老妇鸭子般声音说道:“帮主这也没什么好为难的,你和他们本来就不是朋友……”
小红听得一怔,暗道:“她口中的帮主自然是铁手帮帮主了,谁是铁手帮的帮主呢?哦,听她口气,好像是说自己两个人了。”
铁若华放下茶盏,说道:“三姑,你不能这样说,我是以朋友之礼把他们请来的,总不能让江湖上人说咱们铁手帮不顾道义。”
黑衣老妇人道:“你知不知道于立雪是天罡旗的门主,咱们答应了人家,去把于立雪掳来,半途里却被五山联盟把人救去……”
铁若华道:“三姑,我早就不赞成我们铁手帮这样做法,人家出得起银子,我们就去替人家卖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我的帮主,你别忘了咱们铁手帮就是这样起家的,人家有什么厉害仇家,找到咱们,只要出得起银子,咱们就替他去把仇家干掉,这也是扶弱锄强呀,有什么不对?”
小红听得又是一怔,暗道:“原来铁若华还是铁手帮的帮主,哦,铁手帮竟是江湖上的杀手组合。”
铁若华砰的一声,右手击在书案上,怒声道:“三姑,现在我是帮主,我要改革,铁手帮要正正当当的在江湖上立字号,不再赚这种血腥钱,我爹怎么死的?三姑的丈夫又是怎么死的?难道这种血的教训还不够么?杀人者,人恒杀之,铁手帮为了赚这种血腥钱,赔上去的人命已经有多少了?习总管,你也给我记着,从现在起,我不准你再接这种生意,等我去君山大会,夺得了旗令,咱们一样可以在江湖上出人头地,夺不了旗令,我这帮主就不干了,你们要怎么做,我就管不着了。”
小红心想:看来铁若华倒是一个好人。她对她的观感,不觉改变了许多。黑衣老妇人一呆,接着就呷呷笑道:“若华,你也不用发这大的脾气,你要去君山大会,三姑依你就是了。不过眼下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
铁若华道:“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这位于兄乃是形意门的人,并不是天罡旗门主。”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这是他说的?这小子随口说说,你也相信?”
铁若华道:“我看于兄是个君子,他不会骗我的。”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天底下骗人的事情多得很呢,你去相信一个刚认识的人?若华,你平日为人精明,怎的今天这般容易受骗了?”平日精明,今日怎么会如此容易受骗?这句话,就有了骨头。
铁若华脸上不禁一热,说道:“三姑,我不是会受骗的人,你老人家也不想想?习总管派去五煞,就轻而易举把天罡旗的于立雪擒住,可见这位天罡门主的武功并不十分高强,但习总管在路口茅屋中遇上的于兄,据习总管说,武功之高,只怕连三姑也未必是他对手,由此可见两个于立雪,武功相去天壤,绝非一人,咱们铁手帮要在江湖立足,敌人越少越好,尤其是武功高强的敌人,能够化敌为友,不是更好吗?”
黑衣老妇道:“不行,这两个人身上的宝剑,是竺老头送给他们的,竺老头夫妇是从咱们手里逃出去的,这两柄剑,也可以说是咱们到手的东西,怎能便宜了他人?何况这两柄剑太犀利了,对咱们铁手帮是莫大的威胁,三姑答应你不伤他们性命,已经是看在帮主面上,顾全了朋友之道了。”
铁若华道:“三姑要剑,如今习总管已经把竺嘏夫妇请来了,再要他们替你铸炼一口也就是丁,何必……”
小红听得一惊,暗道:“竺老丈夫妇原来已经被他们掳来了。”
“那要多少时候?”黑衣老妇道:“再说,姑姑也是为你好,你立志要去参加君山大会,如果有赛干将这样一柄好剑对你帮助会有很大?这两个人就算是你朋友,也不过是初交,还是初交重要?还是本帮重要?”
那姓习的总管也在旁边道:“总监说的不错,帮主还是以本帮为重。”
铁若华斩钉截铁的道:“这我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