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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遐想的翅膀飞不到的一个遥远国度的距离极限了。
本来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
谁?
三叔和那女孩。
他的第三个老婆?
对。
本来他们是毫无相关的两个人。但是有一天,在那个小镇暖暖,发生了一件大事——其实这么说可能是当事人
回忆起来夸大的讲法,没有人确实记得当时人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和三叔同一个年代长大的那一辈暖暖人或多或
少都记得当年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可是没有人说得出所以然来。——据说是和匪谍案有关吧?——哪有,那只是
单纯的恶作剧罢了。
据三叔说,事情几乎是在「一夕之间」发生的。有一天早上,大家起床出门,发现整个暖暖,那个封闭的小镇,
全部的电线桿都被贴上了一张小纸片,上头写着:「某某某和某某干泡。」那个某某某,就是那个女孩。某某,就
是我三叔。我三叔的说法,是说到今天他还弄不清楚那是什么人干的。一夜之间,全暖暖的电火条仔——不过我心
里一直怀疑那根本就是他妈我三叔干的。就像在报纸头版登半版广告。
什么?就像有人买下报纸头版的半版广告,什么某某某请你嫁给我,什么刘家昌告全国同胞书之类的吧?对,
就是那回事。当然到了那天傍晚放学回家的时候,所有那些电线桿上的猥亵纸片,全部像白色恐怖的政治犯们,完
完全全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那样地不见了。在那个年代,你完全不知道是哪些人哪些单位在处理这些事,效率之高!
三叔说这件事发生之后,从来没有任何大人找他去问过话,没有人问他知不知道是谁干的?没有人问他和那女孩有
什么关系?为什么偏偏写的是他和她?猥亵的纸片在很短的时间即被揭去,像从来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像他作的
一场白日梦。只有一件事证明那些纸片确实在那段短暂的时间内亮晃晃地招摇过。三叔说那以后,他在路上遇见那
个女孩,本来高雅端丽穿着高级布料制服目不斜视的女孩,会突然煞白了脸,像看到鬼一样,慌张地把书包抱在怀
里,低着头,几乎用逃走那样的狼狈模样转身就跑。
(怎么样?好听吧?)
(嗯。)
他停下来,点了根烟。我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烟,难怪听得唇乾舌燥抓耳挠腮的。我向他要了根烟,我们两人
便在那间房间里抽将起来。他告诉我他们这里本来是禁烟的。不过就为了公司里这几管老烟枪,所有这里、会议室、
后面阳台,算是香烟公会的租界。
我称讚他非常会说故事。他说哪里。
真的。我说,我都听入神了呢。
真的吗?我不随便讚美人的。
几天前,我的一个朋友叫顺子的,打电话给我。说他一个朋友,是个摄影师,曾经帮某某某拍过电影(这个某
某某是一位我素来尊敬的大导演),他(那个摄影师)看了我的小说,觉得非常感兴趣,想约我出来聊聊。我说好
啊。其实这个顺子我和他并不很熟,我知道他是个混电影圈的,我曾在一所艺术专校兼课时受他照顾过,我记得我
们在下课的空档在那补习班一般的夜校大楼阳台抽烟打屁,他告诉我他最近帮人拍了一支三菱汽车(ALL NEW LANCER)
的广告,挺好玩的,叫我回去注意电视看看。我问顺子出来聊什么?顺子说没什么啊,他这个朋友很欣赏你的小说,
他有一些故事,想告诉你,很轻松的,别当回事,就像朋友之间的哈啦打屁。所以我就来到这间他工作的广告公司,
听这位摄影师说他三叔和他前后四个老婆的故事。我告诉他我这一阵子得了一种「故事枯竭症」,我发现我生活的
周遭,所有的人、事,都他妈太正常太无聊太平淡无奇了,我说我想写一本小说,叫做「没有故事可说」。真的,
他眼睛一亮,不是开玩笑,我前一阵子还在想,我想来写一本书出出,书名就叫「没人听我说故事」。
他是个很害羞的人。
我们又各抽了一根烟。
后来呢?我问他。
嗯?
后来那个三叔和那个女孩呢?她怎么又成了他的第三个老婆?
噢,这说来话长了。
这又是好多年后的事了。那时候三叔已经和他第二个老婆分了——你想想看,之前还有夹在大老婆和那第二个
老婆(那个衅女)之间混战的那一段,我下回再告诉你——三叔这时候已经是个手上好几个上亿工程在竞标或已
发包的,怎么说呢,也算是个成功人物了。他和那个女孩,是在他们暖暖国小同学会上再次相会的。女孩(现在应
该称呼她女人了)变老了些,几十年后看去(这其间三叔阅历了多少各色各样的女人)确实不复记忆中那般美丽绝
伦,三叔甚至伤心地发现原来他的童话女神竟是臀部这般硕大下围身材可说是不及格的有缺陷的查某。不过她那种
自幼即训养成本能的高贵气质仍使她在一整群已变成阿巴桑的女同学间,显得脱俗出众。三叔很快就和她搭上了。
两人聊起当年电线桿纸条的那一段往事,都有一种当事人不胜唏嘘有点好笑又掺杂歉意与猜疑的情怀。(三叔大概
是这样问她吧:「你记不记得当年不知什么人把我们两个的名字写在全暖暖的电线桿上?」)
(女人必定惊讶之极地说:「真的?原来你也记得这件事?我还以为只有我……」)
应该是这样就聊开了吧。原来女人女中毕业就结婚了,对象也是一个医生,两年前离的婚。
这么多年,发生了好多事。是啊。三叔一定是这样和她聊着。所以同学会结束,他们两个就撇开众人,三叔开
着车载着她到一个山上僻静的卖茶泡茶的熟人那里,两人继续聊个痛快…
………
后来她就变成三叔的第三任老婆了?没那么快。不过,说起这第三个(他用台语说ㄉㄟㄙㄚㄟ),那故事才是
一箩筐才真精采呐。
我期待地听下去。
但他又掏出烟来,稍露疲惫之色。他说,今天就先这样吧?好不好?也有点满了。你下礼拜再来,我再继续说
这几个老婆的故事。他说他和他老婆约了九点要去接他女儿。现在有点晚了。我们下礼拜再聊好不好?
按:该文出自骆以军小说「第三個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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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欲厨房
****肉欲厨房(文/简媜)
关于厨房,我们应该有一种雅量接受它是一间屋子里最煽情且充满肉欲的地方。
我固执地认为,卧室的色调应该趋近透亮的蓝天冰河,或是大雪乍停,从远山小村白茫茫的沉睡中,掉出一个
陌生客的感觉。我想,搬进棺材硬铺之前,我们最好在弹簧软铺上学习一人份的安静,并且研究一种姿势,避免把
孤独睡绉。
而厨房,请允评我放肄地说,那才是活着的世界,活得气气派派的!
我已经秘密记录自己的厨房与食谱一段时间了,等同于畏惧青春流逝的人以写真集保留其年轻形貌,我的厨房
笔记即是肉体对话录。让我们开始想象吧,在一间温暖且繁复的厨房里,一个保守女子欢愉地洗涤菜蔬,以各式刀
具拍、切、剁、刨、剜……她熟悉各种料理法,只要有一台双囗瓦斯炉及两个插座,她便能让炒锅、炖锅、烤箱、
电子锅……组成一支歌舞团。(你一定以她忘了微波炉,不,她讨厌微波炉,彷佛它是个败德者。)当各种肥美的
气味飘浮在这间厨房里:成熟蹄膀的鼾声、清蒸鳕鱼白皙的胴体、油焖笋娇嫩的呻吟、干贝香菇菜心的呼唤以及什
锦豆腐羹发出孩童般的窃笑时,她已经准备好各式相衬的餐具与装饰用的绿菜叶,并且剥好两粒软绵绵的红柿,盛
放在描花青瓷小碟上,多么像得道高僧啊!她如此赞美剥过皮的柿子。接着,她坐在餐桌前,细致地品尝每一道菜
的滋味,用嘴唇测温,放入嘴里,咀嚼,吞咽,感受食物滑入体内,沿着食道进入胃所引起的那股电流;她完全熟
悉胃部蠕动的节奏,有时像被微风拂动的一只丝绸小袋,有时特别贪婪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胃不仅安了磨豆机,
而且还带了齿轮。
是的,这就是我。在酷爱烹调可囗的晚餐后,以一种末代贵族的优雅独自进餐的生涯里,我的厨房笔记忠实地
记录每一种食物与我的超友谊关系。包括最家常的新竹米粉如何让我一面擒着大竹筷翻炒一面吞掉半锅米粉,好似
遇到烈火情人;染上重感冒的冬夜,因擤不完的鼻涕而睡不着时,独自进厨房,拉出砧板菜刀,从墙角篓子内摸出
老姜,狠狠一拍──像替寒窑里的王宝钏拍死薄情郎,煮一壶黑糖姜汤,灯下,嘘嘘地喝出一身汗及泪花。那种暖
和是农村时代的,彷佛老朋友坐牛车来看你。笔记中,也不难发现改良品种,譬如「四神汤」如何变成只有芡实、
淮山,后来又如何专攻很难买到的淮山薯,以及它让我的身体宛如触电的过程。
当我年老时那必定在某温泉区的养老院,肉体质感与肉欲芬芳早已消褪,我宛如一片新东阳辣味牛肉干,端庄
地坐在藤椅上晒太阳。我但愿还有气力擒着放大镜慢慢阅读厨房笔记,每日读一道菜,我会抚着自己的胃像抚摸宠
物的头一样,邀请它与我一起回忆那些秘密的欢愉。
我希望我的生命终止于对蹄膀的回忆,不管届时母亲与姑妈的亡魂如何瞪视,我坚持用一瓶高粱炖它,炒一把
大蒜大辣,并且发狂地散布整株新鲜芫荽与骄傲的肉桂叶,犹似,我那毫无章法且不愿被宰割的人生。
※按:本文录自简媜的散文集《胭脂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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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您试一试新法炸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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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您试一试新法炸酱面(文/唐鲁孙)
北方人喜欢吃炸酱面,那是最普逋的面食,本不足奇,可是近几年来江浙湖广的朋友,似乎也对炸酱面发生兴
趣,就是台省同胞近来下小馆,不川米粉贡丸,而叫打卤炸酱面也屡见不鲜!
不久以前白中铮兄在万象版写了一篇炸酱面,区区为了凑热闹也谈了打卤面,最近有一位读者斐伯言来信说,
他照我们所说如法炮制,打卤炸酱居然做得都非常成功,以云南蒙自人做炸酱打卤面,请北方朋友吃,结果颇得好
评,所以特地写信来问,炸酱面还有别的做法没有,下回约朋友小叙也好再露一手。
做炸酱面可以随人喜好,加上配料,不过有两样配料,以我个人的口味来说,还是以不加是,一是花生米,二
是豆腐干,肉丁炸酱加上花生米软硬夹杂,非但有碍咀嚼,甚至于互不相侔,也不对味。肉末加豆腐干,夺味不说,
似乎跟面一拌,面总觉着不是炸酱面了。说句良心话,对于这种非驉非马的炸酱,深感实在无法欣篔,可是武汉三
镇,上溯皖南苏北,炸酱面里真有不少加豆腐干,还楞说是北平做法,那真是天晓得了。
舍间在炸酱面吃腻了的时候研究出一种新法作酱,不用肉丁肉末,而用虾米和鸡蛋,渤海湾青岛烟台沿海一带
有一种小虾米,北平海味店称它「小金钩」,只有两三分长,通体莹赤,虽然体积细小,可是虾皮褪得非常干凈,
别看虾小,可是鲜度极高,吃得时候用滚水泡上半天,虾肉才能同软,鸡蛋另外炒好打散,葱姜边锅将酱炸透,然
后把鸡蛋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