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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时(只如说那个酷Ru吧,他在打完电动中所有擂台,悲叹着此后天下再也没有对手后,寂寞悲壮的背影朝红色
的夕阳走去;又或者那个俄罗斯摔角的巨汉,在把最后一关越南军官干倒后,会有一架直升机从天而降,机舱走出
电脑设计之初还是苏联总统的戈巴契夫——啊世局的纷乱比电动的机种还叫人不能适应——和他一起跳俄罗斯方块
舞),你在看到少女春丽辛苦地撑完最后一场拳赛后,在哀伤的音乐下跪在她父亲的墓前,字幕上打着:爸爸,我
已为您复仇。然后十五岁的少女,换上青春亮丽的洋装,把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染满血和仇恨的功夫装抛开。
啊,你怎么能不脸红心跳呢;电动玩具里的世界。你的世界。你清楚记得是自己把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干掉的。
原来她是……仇家的女儿?不对。你是她的仇家。难道你要再用Ru或Ken 或那个丑不拉叽的怪兽,把这个单薄天真
却背负着杀父之仇的女孩再除掉吗?
于是你每每在投币后,总是麻木地,故意不去理会底层眩釉诜康男乃迹挥泻舐返匮≡窳舜豪觯碚
五元有效的、你电动玩具里的替身。你是她的主人,你操纵着她如何去踢打攻击对手(好几次你无意识地让她用出
你最拿手当初干掉她父亲的扫堂腿),她是你的傀儡,而你却清清楚楚地看见,重叠印在每一场生死相搏的电动玩
具画面上的,你的脸,是她看不见的,在她上端的真正杀父仇人。
太凝重了。
再后来,你知道,每一个角色都是有星座的。
优雅平静的Ru是天平座。金发火红功夫装爆烈性子的Ken 是牡羊座。相扑的Honda 是双子。怪异的人兽杂交的
戴着手镣脚铐的布兰卡是双鱼。美国空军大兵是狮子。印度瑜伽面容枯槁的修行僧是魔羯。
下盘较弱轻盈在上空飞跳的西班牙美男子是水瓶座吧。满身刀疤俄罗斯摔角的巨汉是巨蟹。拉斯维加斯的拳王
是金牛。醉卧佛前的泰国拳僧侣是处女座了。魔王是射手,无庸置疑,乾脆、俐落、痛快。
复仇的春丽,别无选择,只因好降生此宫:童稚、哀愁、美艳、残忍完美谐调地结合,天蠍座。从眼神我就知
道。
当然我们都还记得三年十班的教室。那年我父亲因我至今不很清楚的原因,被他任教的那所中学解聘,整整一
年皆面色阴沈地赋闲在家。家里孩子们疯闹地追逐到父亲的书房门前,总会想起母亲的凝重叮嘱,声音和笑脸在那
一瞬间没入阴凉的磨石地板。甬道的书柜、墙上父母亲的结婚照和温度计、父母亲卧房的纱门,还有一幅镜框框着
的米勒的「拾穗」的眩』P『⒆佣贾兰依锓⑸酥卮蟮氖虑椋窃谡飧鲳雷槌傻姆孔又猓颐撬荒芾
解的。
我清楚地记得,三年十班的教室。那之前,我和哥哥姊姊唸的是靠近要往台北的那条桥的私立小学,小男生小
女生穿着天蓝色烫得笔挺的制服,小男生留着西装头,钢笔蓝的书包上印着雪白的校徽。私立小学的校长据说是抗
日英雄丘逢甲的孙女,父亲是她政工干校的同学,所以全校的老师都认得我们家的孩子。每当姊姊牵着我走过办公
室,很有礼貌地向那些老师问好,就会听见她们说:「啊,那是杨家的孩子嘛。」
这样地和姊姊一同在回家的路上,同仇敌忾地睥睨着同一条街上那所国民小学的孩子:啊,肮髒地挂着鼻涕,
难看的塑胶黄书包,黑渍油污的黄色帽子。也没有注意父母那些日子不再吩咐我们别理那些公立学校的「野孩子」。
于是就在一次晚餐饭桌上,沈默的父亲突然面朝向我说:「这样的,小三,下学期,我们转到网溪国小去念好不好?」
本能地讨巧地点头,然后长久来阴沈的父亲突然笑开了脸,把我的饭碗拿去,又实实地添满,「好,懂事,替
家里省钱,爸爸给你加饭。」
餐桌上哥哥姊姊仍低着脸不出声地扒饭,找也仔仔细细地一口一口咀嚼着饭。一种那个年纪不能理解的、揉合
了虚荣和被遗弃的委屈,嗝胀在喉头。
然后是三年十班的教室。我也戴上了黄色小圆帽。下课教室走廊前是我惊讶新奇的孩子和孩子间原始的搏杀:
杀刀、骑马打仗、跳远、K 石头。陌生的价值和美学,孩子们不会为骂三字经而被嘴巴画上一圈墨汁。说话课时从
私立小学那里带过来的拐了好几个弯的笑话让老师哈哈大笑全班同学却面面相觑地噤声发楞。
然后是一次自然课和自己也一头雾水的老师缠辩蚯蚓的有性生殖和无性生殖而博取了全班的好感。不是因为博
学,他们不来那一套。那天原是要随堂考的,老师却在紧追不放的追问下左支右绌地忘了控制时问。有一些狡猾的
傢伙眼尖看出了时势可为,也举手好学地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加入混战:「那,老师,如果蚯蚓和蚕宝宝打架,
是谁会赢呢?」「那万一切掉的那一半是屁股的那一半,不小心又长出屁股来,那不是成了一条两个屁股的蚯蚓吗?」
后来便奇怪地和一群傢伙结拜兄弟了。里面有两个女孩子。其中之一叫郑忆英的女生,开始挂电话到我家。第
一次是在房间偷玩哥哥的组合金刚。母亲突然推门进来,微笑着说:「有小女生打电话来找我们杨延辉了。」
讪讪地若无其事地去接了电话。
「喂。」
「喂。杨延辉我是老五郑忆英。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
「杨延辉我告诉你哟你不要去跟陈惠雯高小莉她们玩哟。你连话都不许跟她们讲,否则我们的组织要「制裁」
你哟。」
「我没有,」但是那天放学我才看见老大阿品和老三吴国庆,和她说的那几个女生在玩跳橡皮圈:「这是「大
家」要你来通知我的吗?」
「不是,」女孩很满意我的服从,声音变得甜软:「是我叫你不要理她们的啦,我跟你说哟,那几个女生很奸
诈,她们最会讨好老师了,她们还会暗中记名字去交给老师……」
啊,三年十斑的教室。有时你经过学校旁的烧饼油条店,穿着白色背心卡其短裤的老刘会像唱戏那样扯着嗓子
作弄你:「杨延辉耶……咱们底小延辉儿白净净地像个小姑娘耶。」你红着脸跑开。烧得薰黑的汽油桶顶着油锅,
老刘淌着汗拿只很长很长的筷子翻弄着油条,老刘积着一小粒一小粒汗珠的胳膊上照例刺着青:一条心杀共匪。油
煎锅上方的油雾凌扰扭曲着,如果你坐在店里朝街上望,所有经过油煎锅的行人、脚踏车、公共汽车,都蛇曲变形
了。
后来是坐我座位旁边的结拜第六叫什么婷的女生,有一次上课突然举手跟老师说她患了近视,坐太后面常看不
见黑板。然后是郑忆英自告奋勇愿意和她换位置。
这是个阴谋。接下来的一天我都很紧张。我没有和陈惠雯她们说话啊。她是不是来「制裁」我的?像是我的沈
默伤到了她的自尊,女孩在前几堂课也异常地专心,闷闷地不和我说话。到了最后一堂课、她开始行动了。她仍然
端正地面朝黑板坐着,一只手却开始细细地剥我手肘关节上、前些天摔倒一个伤口结的疤。一条一条染着紫药水的
硬痂被她撕起:排放在课桌前放铅笔的凹槽,我没有把手肘抽回,僵着身体仍保持认真听课的姿势,刺刺痒痒的,
有点痛。手肘又露出粉红色渗着血丝的新肉。
连绩好久,回家,母亲帮我上紫药水,慢慢结痂、然后女孩在课堂上不动声色地一条一条把它们剥掉。
直到有一天母亲觉得奇怪,「小三这个伤口怎么回事,好久了,怎么一直都没好?」然后她替我用消毒绷带包
裹起来。
另外一次是老大阿品带头,教师节那天所有结拜兄弟(妹)的孩子们,都骗家里说学校要举行活动,然后一群
人坐台北客运去大同水上乐园游泳。我把母亲帮我刷得黑亮的皮鞋藏在书包里,穿着老大阿品多带一只的拖鞋,兴
奋地和他们挤在公车最后一排随着车身颠簸,觉得公车愈开愈远,那个阴沈的父亲小声讲话的母亲的家,彷彿会从
此,被我抛弃在身后,永远不知道我是在哪一天离开他们的。
全部的人只有我不会游泳,兄弟姊妹们很够义气地凑了钱替我租了一个游泳圈。我静静地漂在泳圈上,看着他
们一个个浪里白条,把寄物柜的号码木牌扔得老远,然后哗哗钻入水里看谁先把它追回来。我有点害怕,究竟这是
第一次,大人不在身旁,且第一次是漂在脚踏不到底的成人池里啊。
然后,郑忆英游到我的身边,她突然拉着我的泳圈,朝向泳池最深的地方游去,我恨恐惧,一个念头像周围带
着药水味的蓝色水波无边无境地漫荡开来。
「她要处决我。」
我很想大叫救命,但觉得那会很难看。岸边戴着墨镜的救生员微笑地看着这一幕,不会游泳的小男生抱着游泳
圈,让个小女生游着牵他去看看水池最深那里的感觉。老大阿品他们追逐小木牌的哗笑声已很远很模糊了。她要处
决我。然后他们全部都会相信那是意外。妈妈。我自尊地仍不出声,但是眼泪却混在不断拍打上脸的水波流了出来。
「好。」然后她说,在最深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再朝前游。这里连大人也很少游过来,稀稀落落地经过。
「你看我喔。」她让我攀住泳圈,像一个珊瑚礁孤岛上的观众席,然后放开我。她说:「我自杀给你看喔。」
然后她钻入水中。一开始我恐惧的是她会不会从水底抓我的脚把我扯进水中。但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单独地漂在
那儿。救生员和老大阿品他们在很远很远的那一边了。水面上寂静无声,时间大长了,她还是没有上来。
我不记得她是过了多久多久才又钻出水面,「杨延辉你哭了耶哈哈你哭了耶。」那个下午的印象,便是我攀着
救生圈,看女孩一招又一招地表演她的水中特技。她可以倒栽葱钻进水中,让两条腿朝上插在水面上;她可以仰着
脸,身体完全不动,像死屍那样浮在水面,后来她还学鲨鱼,潜入水中,只露出一只手掌环绕着我的救生圈游。
似乎是一场无声的意志力的相搏,女孩有绝对的优势,我唯一的防备便是顽固地不露出难看地保持沈默,待我
哭出声来后,驯服便完成了。
那是1977年的三年十班的课室,一切像透过油煎锅的上方而恍惚扭曲着。后来父亲又因我不知道的原因复职,
我再度转学到另一间私立小学。四年后,在路上遇见老大阿品,他和一群国中少年倚着一辆机车抽烟。「嘿,阿辉
耶,那个郑忆英哪,你应该也记得,去年自杀了捏。死去了啊。在浴室洗澡,好像把瓦斯打开啦。大家都有去出殡
啊,老师嘛有去。你转走了不算啦……」
关于春丽的「倒挂旋风腿」,很简单,把摇桿下压,然后上推,该瞬间按下「重腿」钮;她的「无影腿」
更容易,只要连续按「中腿」钮,非常快速地按,则只是春丽的腿踢出一片白色的弧光。但这两项的攻击系数
皆只有三。春丽向以轻捷取胜,她的绝招并不突出(相对於Ru、Ken ,或是越南军官、西班牙美男子)。她的摔打
有效速率比任何其他一个对手平均快0。1 秒,且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