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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说了他瞒着她去打扫卫生的事。叶莎莎用歉疚的目光望着他,问了一句累吗?他摇摇头,说:“那是我们两个人的房子,里面将盛着我们未来的幸福生活呢,打扫它,我心里只有快乐,怎么会感到累?”他没有说房子被水泡坏的事,怕她听了心情变坏,只说等她病情好转,出院了,他就带她去住新房子,去过他们的幸福生活。叶莎莎听到这里,刚才脸上还洋溢着笑容,突然间脸就沉下了,说,“住什么呀,我这样子恐怕好不了啦,得在医院躺一辈子!”
“快别这么说,莎莎,你会好的,只要你配合医生……”沈小武想趁热打铁,可他却没有把握住火候,有些心急。
果然,叶莎莎识破了沈小武的用意,猛地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一把将床头柜上的杯子拨到地上。玻璃杯子摔得粉碎,玻璃碎碴儿四处飞溅。紧接着,就是她的破口大骂,像脏水似的泼过来,淋了沈小武一身,也湿了他的心。美好的过去隐退了,幸福的将来消失了,沈小武的眼前只有现实。他取来扫帚弯腰去扫地上的碎玻璃时,叶莎莎可能嫌骂得不过瘾,突然伸手冲着弯着腰的丈夫的脸上抓来。她的腿坏了,手却没坏,还变得异常敏捷,下起手来没有轻重,将沈小武的脸上抓破了几道皮,不一会儿,血从伤口渗出来。沈小武感觉到了血在脸上轻轻地行走,心里异常难受。他撕了点卫生纸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一边回味着自己受到的委屈,越想心里越酸涩,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一心一意地侍候着她,劝她手术,也是为了她的身体,怎么就受到妻子这样的礼遇?这样越想心里越难受,忍不住,他的眼睛模糊了。
“沈小武,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一天到晚老打我腿的主意,不就是想着我以后残废了,再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了。你想得多美,我一只腿也不能走路,你就自由了,想干吗就干吗,就算把那个女人带回家,我瞅见了也拿你没办法了,是吧?”叶莎莎说得离谱,沈小武却明白她是扯到他头上了,甭看她说没有女人能看得上他,可实际上她还是防着他的。
“莎莎,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一家人都觉得截肢对你的身体更好一些。”沈小武忍气吞声地说。
“甭说他们,这是谁的想法我还能不清楚?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做梦去吧沈小武!”
沈小武忍无可忍,一把从口袋里掏出手术单来说:“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你们全家都通过了强行给你手术的决定后,才通知我签字,要不是为了尊重你,我早依照你父母的意思在上面签了字。你认为我需要在这件事上玩什么阴谋吗?”
没想到,叶莎莎听了,并没有责怪自己父母的意思,还是冲着沈小武道:“这样的事我们家人才做不出来呢,只有你这个外姓人,才会想出这么毒的招来。你其实希望我在一开始出车祸的时候就死掉,这样你就没有什么负担。我死了,你好找一个更年轻,还能生小孩的老婆!哼,你这司马昭之心,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沈小武摸着脸上被抓破的伤口,倒不觉得有多疼,可是叶莎莎的话,像锋利的刀子一样,直接插进了他的心里,其实这个结果他早就想到了,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都到这个时候了,叶莎莎还把他当做外人看待。一听到骂他外人,沈小武心里就很不痛快。依他的性格,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把这个不痛快发泄出来,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非常冤屈。自从叶莎莎出车祸后,照顾她最多,干最脏最累活的,都是他沈小武,他比她父母对她都要经心,他是丈夫也是应该的。可是,他怎么干,在叶莎莎眼里,在他们叶家人眼里,他始终是个外人!好像在她心里,他不是她一生与之依偎的丈夫,而仅仅是人生的旅程中,一个偶尔遇到却彼此不相干的旅伴,没有心心相印,没有携手并进。沈小武想着自己挺可悲的,不论他怎么着,都得不到他们叶家人的认可,那他还要干什么呢?想了许多,好像把什么都想透了,这一夜,沈小武便不想操那么多心了,他真的是太累,躺在墙角的椅子上,他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沈小武绝对没有想到,这一夜,叶莎莎却一直睡不着,她想着沈小武所说的话,其实她相信是她父母要强制给她截肢的,依沈小武的性格,他绝不会在她以死来保卫她的双腿的时候,还会同意她截肢的。她为这样一个事实而默默地流了大半夜的泪。临到天亮时,叶莎莎越想越觉得命运的残酷,伤心欲绝的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来解脱自己。于是,她从床头柜上拿起削水果的刀子,流着泪却毫不犹豫地割断了手腕上的动脉血管。
窗外天色渐明。殷红的鲜血蜿蜒流淌着,流过叶莎莎悲伤的眼神,她闭上眼睛,神志逐渐模糊起来,她知道,自己终于要解脱了,不但自己,连她的家人也一样要得到解脱……
或许是天意,如果不是沈小武天快亮时被一个噩梦惊醒,从椅子上爬起来后老觉得心神不定,就去看妻子的话,也发现不了叶莎莎的异样,她可能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亡。沈小武及时叫来医生,把绝望的叶莎莎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
十 一
叶莎莎用自杀抵住了父母亲对她采取的强制手术。她的病情还在不断地恶化。用医生的话说,她的动脉在逐渐衰竭,身体的抵抗力越来越弱。痛苦越来越张狂地侵害着叶莎莎,她的脾气却突然间变得越来越好了。一个多月后,叶莎莎不再对丈夫发脾气乱骂他了,几个月的病床生活,磨砺了她的性格,也使她的心通透了许多。她发现,沈小武是她遇到的最有忍耐力,最会过日子,也最体贴人的男人。像沈小武这样的男人,现在的社会上,已经很不容易找到了。现在的男人,哪个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色鬼,哪个不是“搅屎棍”式的人渣滓!沈小武虽然懦弱、心眼小,她以前把他的这些都当成是缺点,现在看来,这又何尝不是沈小武的优点呢!他那样做,不都是为了过日子,过日子不就是这样细水长流吗?以前她总认为沈小武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应该的,因为她在他面前有着很强的优越感。这次出车祸后,基本上都是沈小武给她端屎把尿,并且从来没有见到他对自己有一丝的烦躁和厌恶,他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自己,对家庭对老婆是这么认真负责,遇到这样的男人,难道不是自己三生有幸吗?叶莎莎很懊悔,怎么以前自己眼里净是他的缺点,就没有好好体会这个男人的真心真情呢?她一个残废人,数月来,他不但不离不弃,还如此耐心地善待她,她还怎么能再对他吆五喝六,任意骂他!
叶莎莎突然间变得对沈小武好了起来,这叫沈小武一下子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这天,叶莎莎用手抚摸着沈小武乱草一般的头发,还有胡子拉碴的瘦脸,用征询的口气对他说:“小武,咱们请个保姆吧,再不能让你这样没日没夜地照顾我了,看我把你拖累成什么样子,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说着,她流下一串泪来。她一流泪可不得了,沈小武哪里见过妻子这种阵势,立马也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他已经习惯老婆的自以为是和独断专行,现在她能说出这样的贴心话来,就是对他的尊重,对他的关心。他还能企求什么呢?摊上这么个倒霉事,是谁都不愿意的,既然已经叫他摊上了,他就对妻子有这份责任,妻子已经够不幸了,她却能在这个不幸的时候,突然悟透他对她的真情,表现出温柔的一面,这样通情达理,他已经很欣慰很知足了。但要请个保姆那得花钱,并且像叶莎莎这样变幻莫测的脾气,其他的人也未必受得了,别搞得三天两头换保姆,经常出没在保姆市场,物色、谈判、讲价,整天像个人贩子似的,还不如自己照顾着省心。反正,单位上也没有催过他回去上班,工资一分不少地发着,只是在他一次又一次借钱的时候,越来越不那么畅快了,这叫他心里有点堵外,其实累点不算什么。沈小武现在最缺的是钱,而不是帮手,就是从钱的角度考虑,他也不会每月花几百块钱去请一个保姆,而叫自己闲着,要是请了保姆,他闲着也不去上班,说得过去吗?
自然,沈小武不会同意叶莎莎请保姆的建议。叶莎莎从丈夫躲躲闪闪的目光中,看出他是怕花钱,她对他太了解了,从他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在想什么。的确,钱是个很现实的东西,不用算,她也知道医院的收费是很吓人的,但她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钱财的事她一般不会放在心上,如果她不是突然对丈夫动了恻隐之心,她哪会想这么多呢。她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最清楚,前一阵子,因为她的半个臀部肌肉已经坏死,排泄物不得不另外从腹部开个口子,用管子导出。照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只会越来越糟,不可能往好的方面发展的,也就是说,她还要一个劲地给医院的经济建设做贡献,却要给沈小武增加越来越沉重的债务。这个时候的叶莎莎甚至想到,如果自己有一天死了,留给沈小武的将会是多么沉重的经济负担啊!想一想丈夫以后要像背座山似的为她背着沉重的债务,她心里突然可怜起丈夫来。这在她叶莎莎,可是前所未有过的,她从来只考虑自己,自己的喜怒哀乐,什么时候站在丈夫的立场上为他考虑过呢?想想以前自己的自私,对丈夫的刁钻和冷漠,丈夫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宽容、大度和关切,叶莎莎感到懊丧和羞愧。为了这份迟来的忏悔,她还伤心地大哭一场。哭过之后,叶莎莎选择了一个时间,对丈夫说:“小武,我讨厌医院的气味,这种气味让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还有这些态度恶劣的医生护士,他们的脸就像一块铁板一样,让人看着心里很不舒服。我不想在医院住了,咱们出院吧,回家去好不好?”
沈小武奇怪地看着叶莎莎说:“你的伤还没有治好,怎么能出院呢?”
叶莎莎凄凉地笑了一下,对沈小武说:“我这还能治好吗?我心里清楚……还不如早点出院,躺在自己家里,呼吸点健康清洁的空气,心里反倒舒坦点。再说,回到家里,妈和大姐可以轮流过来陪我,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沈小武又岂能不清楚妻子的想法,她这时的通情达理引起他的一阵心酸。他俯下身,对妻子说:“这怎么行?咱们还是要往好的方面想,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只要你配合,肯定会把你治好的,到那时……”
“沈小武。”叶莎莎厉声叫了一声,打断了丈夫的话,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好,又换成一副平淡的口气对丈夫说道,“小武,你就别给我宽心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我是好不了了。就是当初错过了治疗的可能,但我现在也不后悔,生命本来就已经残缺了,你说还要截去一条腿,连个囫囵的身子都没有,多可怕呀。还是这样好,总算有个完整的身子,就是……就是把你给拖垮了……”说得动情,叶莎莎哽咽了。
沈小武再次被妻子感动,但他绝不同意妻子出院,岳父岳母也都不同意女儿出院,现在这种状况,出院自然是不合适的,对叶莎莎的病情无益。
叶莎莎出不了院,她又开始闹起了脾气,不过这时候闹起来,尽管她会把握好尺度,但每个人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沈小武能忍,还好说点,她的父母就不高兴了,女儿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