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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鲁丝冷眼旁观,已知他中计,心中乐不可支,这才笑道:“再吃点东西吧?”说着以手中短叉翻烤着一只肥大如鸭的野鸟,二人一边撕着吃,一边就火烤着,喝着这姑娘带来的上好红茶,不觉畅谈了起来。
丹鲁丝绝口不谈去天山之事,她知道一说出口,石继志很可能还是说去青海,何必又害他往回走那么些冤枉路呢!
石继志和这位姑娘无意间一谈,这才发现丹鲁丝无论汉学诗词还是武经技典,简直无所不知,口才之伶俐,音调之适节,不禁令他由衷深深感赞不已。
眼看一堆烈火都成了余烬。丹鲁丝顺手加上了几小捆松枝,于是劈劈啪啪地又燃了起来,升起阵阵松脂的清香,闻之神清气爽,她望着石继志一笑道:“汉人哥哥!你休息吧,我已睡了一会儿,还不困呢!”
石继志忙摇手道:“我不困!还是姑娘睡吧……我只要行行坐功就够了。”丹鲁丝闻言展眉一笑道:“对了!干脆,我们都运行一下坐功好了。”
于是二人各守着火的一边盘膝坐下,身上披一袭皮裘,不一会儿,各自入定。
坐功一道,其微妙不可尽言,其旨在于求“静”,为求其身无缝无隙,高低相称,所以稳定梁柱,坚固上下,老子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又云:“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可知修道坐禅者,不到玉清玉静之地,而天心不复,神室不成。
夫静者,定也,寂也,不动也,内安也,无念也,无欲也,无念无欲,安静不动,诚和洁净,邪风不入,尘埃不生,一念不生,忘物记形,境遇不昧,幽明不欺,妄念去而素念生,道心现而凡心成,是谓真静,真静之静本于太极,功成时宝光渲体,铁拦相似,风儿暑湿,不得而入,虎狼兕豹,不得而伤矣!
二人内功俱有极深造就,须臾入定。不知何时穹光透曙,天色已亮了。二人相继醒了过来,俱觉得神清目爽,舒适无比。
石继志开篷外出,只见风停云静,天边一抹朱霞,预兆着今天又是晴朗的一天。
他心中只是奇怪,昨夜既有大冰雹,为何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不由进篷内笑问丹鲁丝道:“你不是说昨夜有暴风雨和冰雹么?怎么外面一点痕迹也没有?”
丹鲁丝闻言脸不由一红,笑眯眯地瞟了石继志一眼,边往外走边道:“是么?奇怪……”说着出去转了一转,进内绷着脸道:“想不到我这老沙漠也会看走了眼……”
忍不住笑道:“没有冰雹还不好呀?”
石继志由其表情中已看出这姑娘的心意,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便说破,丹鲁丝又把火燃起,煮了些热茶和奶汁,二人就着麦饼吃了一饱。
原来丹鲁丝这次随父出行,本就备有各种必要食具东西,所以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显得各物俱备,虽是穷荒野地,倒也不缺任何东西。
石继志由昨夜和她的一席谈话中,已对她生了不少好感,只是他感情债实在负得太多,不敢再添烦恼,再说自己已心有所属,岂又能分心别恋?所以他虽很欣赏这姑娘的武功和才貌,但并未有丝毫他想。
他见天已大亮,心中自然又盘算着如何走法。帮着丹鲁丝卸下帐篷后,朝她一抱拳道:“打搅了姑娘一夜,有生之日不忘大恩,愚兄因要远行,这就告辞!”
丹鲁丝一怔,遂笑道:“你还去青海么?”
石继志不由脸一红,正色道:“实不瞒姑娘,愚兄确实有事要去天山一行,尚希姑娘赐以方便,不要见戏才好……如姑娘确也有事欲去天山,愚兄不妨沿途护送,否则……”说到此,觉得下面话不便出口,心想丹鲁丝闻言定能体会得出自己用意,当不至再尾随自己了。
谁知丹鲁丝一翻那双大眼睛,边笑边跳道:“这就好了,我早知你是去天山的!好吧,我们快走吧,这条路我熟得很,保险明天可到!”石继志闻言,内心真是叫苦不迭,不由呆呆看着沙漠红丹鲁丝作声不得。沙漠红外表虽是如此欢悦,但内心又如何呢?她是一极为聪慧的少女,自己芳心牢念的汉哥哥却心有别属,丝毫未把自己放在心中,她怎么不伤心欲绝?
但她的个性却和莫小晴一样,所不同者,莫小晴之所以恋石继志,除去本心以外,还有更深的意义,而这位沙漠红却不同,她们边地姑娘对于贞节礼制极为重视,尤其丹鲁丝为一族领袖之女,既当众宣布自己已委身与石继志,岂能中途变卦?
何况她是个爱情极专一的少女,不爱则已,一经认为对方为合意之人,前面就是刀山油钢,她也非要追到手中不可,所以虽一再受石继志冷漠,芳心并未丝毫灰怠,只是待机而行,不制服对方死也不休。
石继志见状无法,心想:“反正你一定要跟随,我也没办法。等到了天山,我要去拜访三老,你总不能再厚着脸皮也去见人家吧?又想久闻天山三老为如今天下武功最高,个性最奇特的三个怪物,自己此行虽有师父上官先生的大牌顶在头上,亦不免战战兢兢,弄不好就有性命之忧。”想到此,不禁感到有些不安。
二人默默无言,各自上马,顺着山道一路策马飞驰而去。太阳又出来了,大地又恢复温暖,经过昨夜的歇息,人马俱都精神百倍,不知不觉间,已出去了百八十里。
石继志只是深锁着剑眉,他脑中的事情太多了,而每一件只要一想起来,就足以令他心中烦乱,不能自己。
他既深深痛心着程友雪的误会,更觉愧对莫小晴沿途的关切之情,如今又加上这么个死心相随的丹鲁丝,他心中叫苦连天。
他不知这些事情的结局如何,他连想也不敢深想,只是在马上长吁短叹。
当看到天山在望,他更加忧虑,天山三老这三个老怪物,一向是护短成性,自己竟把他们大徒弟玄衣道长黄明冲的腿震断,居然还自投罗网,虽有师父旗号,看来亦难免就令这三个老怪物轻易饶过自己,想来怎不忧心忡忡。这些问题在他脑中一直盘旋着,就连丹鲁丝沿路跟他说话他都没听见,只是一个人心内发愁。马行如飞,不远处天山经阳光一照,耀若寒电,使人双眼难睁,涧岭起伏,飞瀑斜舞,山势之大、景物之奇使石继志眼界大开。
二人不禁都赞叹不止,很快已到了天山山麓,丹鲁丝不由吁口气勒住马缰,回首笑视石继志道:“想不到我们这两匹马脚程如此之快,居然已快到了,再往前走算是入了山,我的少爷,你到底是到天山去找谁呀?”
石继志顿了一顿道:“我先送姑娘吧!好在既已到了,我也不忙在一时……”丹鲁丝闻言心中暗笑道:“果然是他们汉人心眼多,生怕我跟着……石继志!你还当我不知你要去的地方么?如无我做向导,你就是神仙也休想找到那天山三老的住处,我不如眼前就依你独行便了,到时不怕你不再求自己……”
想到此不由对石继志苦笑了一下道:“那倒不必了……我们不妨就此分手,也许在山上还会见面呢!”说着头也不回地一抖马缰,马向前行去,走了好几步,突然回头道:
“不过我可告诉你一声,达天山的小道怕有万条以上,只看你怎么走了,走错了路,就是神仙你也转不出来呢!”说着以手中马鞭向前一指道:“总之,你只要从一而行,中途千万不要走上岔路;这样虽不一定能达山顶,起码不致把你困在山中,你要记清楚了!”说罢一带马首,那匹汗血神驹早已划开四足,一泻而入丛野之中。
石继志呆呆看着姑娘的后影,心中怅然似有所失,不由自责道:“原来我竟误会她了,她竟是真有事来此,自己竟会以为她是跟随自己……”
这么一想,不觉羞愧不已,口中道声:“姑娘珍重!”一磕马腹,胯下神驹一抖鬃毛,鸾铃一阵乱响,立即扬开四蹄,直向那巍峨的天山奔去。
这种良驹也只有在此地才能展开它的神勇,在这坚厚平滑的广野中急驰,也不用使劲勒,其速如矢,马背平稳如舟,毫不巅蹶,喜得石继志抚鬃连连赞叹。
只见茫茫雪岭银光闪闪,两旁林木一径如矢般向后飞逝,他此时心情不由大为开朗了起来,如今孤身一人毫无牵挂,反倒显得少了许多心事,只盼早些能登上天山,访着天山三老,自己以礼拜见,死活听由他了!
他策马如飞整整行了一日,入晚已到了天山山口,山下是大片绿洲,有不少庐舍依傍山边,仰视天山高峙入云,绵延千里,一望无际,确是壮丽万分。
石继志就近投宿了一夜,重新备了粮食,振作精神问清了一条登山的大道,开始往天山一路攀了上去。
似此行了一个上午,山上起了浓雾,不得已马行减速,又转了两三折,前面忽有高崖双亘,对起若门,当中出现一条峪谷。
石继志不由皱起眉头,至此才知沙漠红丹鲁丝所言不虚,自己又该如何走呢?自己所行尚在雪线以下,然已感到寒气侵人,青藤漫天,飞泉垂空,巨石笋立,俯视来路不寒而栗,两旁岭上岭下,绵延百里,真是山外有山;而天山万岭,何处访那三位老怪物?
这可真是极大的一桩难题。至此不由深为后悔,来时若仔细打探清楚再行就好了。
一个人在马上发了半天愁,那马见主人不行,不由俯首嚼食着地上青草。
石继志这才想到了那沙漠红丹鲁丝,心想:“这姑娘既有如此一身本事又在此久居,想必一定对那三老居处有所耳闻,只怪自己心存疑虑,竟放着现成的向导不去询问,枉把人家气走了;如今因身山中上下不得,如何是好?”
想着赌气一拉那马,直往其中一条道走去,竟是越前行越为平直开广,心中不由大喜,暗忖:“莫不是瞎冲直闯地给碰对了不成?”
想着好不开心,一路急行了去,一盏茶之后,猛觉方向像似变了,先前是上行,此时身子竟似侧过了个转,不由吃了一惊,忙勒住马,绕上一处石峰向下一看,心里顿时凉了一大半:不是又往回走是什么!好容易辛苦爬了一上午,这一阵疾行,却又下来了,顿时气得双眼直冒金星,忙又带过马头回驰。走了好一阵,才又到了原来之处,天已过午,只好下马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下,吃了些东西,呆呆地望着那马,叹道:“马啊……
这可怎么好?”无意间见眼前有一棵双人合抱粗的大雪松,树干上像似有一标志,不由忙跃起走近一看,见那树干上似被人用刀剑刻了一箭头,侧指一边,其上尚有“卧眉由此”四个字,像是被人用利刃刻写其上,因此树年代太久,树皮过厚,竟看不出是新刻还是旧有。石继志心中不由大喜,因忆起师父曾说过,天山三者在天山居处为卧眉庄,想来这“卧眉”二字定是指彼了。
他心中也不想想,方才自己来时,竟会没发现,此时怎么又会有此明显标记?只以为是天山三老自己留下的路标,忙策马向那箭头指处策马而下。
果然绕过几棵雪松,又发现一道婉蜒山道直往山上展去,石继志大喜,一夹马腹,这马一声欢鸣,扫尾而上,似此直行了两个时辰,已至雪线之上了,眼前白茫茫一片,尽是积雪,此处积雪往往白天被阳光融成一道道下泻的雪水,而入夜降雪又行封冻,故此满山遍野尽是一条条玉龙似的冰河,恍如闹海银龙。
石继志加了件披风重新上马,无意间见雪地上竟有一行蹄印,十分清晰地直盘上去,心中不由一惊,暗思:“莫非还有人上山不成?”心中一动,遂又想道:“正好我不知如何走法,不如就顺着这马蹄印子一路而上,或许不费吹灰之力,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