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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散在舱板上,四处乱滚。
“把他也带走处治。”朱景沉声叫,似乎踢飞了货篮尚未满足。
他不愿暴露武林高手的身份,挨几拳头小意思,何况獐头鼠目大汉的拳头份量并不重,像是抓痒,所以他挨第一拳时,故意慌乱地哎哎叫,身于乱扭。
可是,货篮被踢散了,十余斤蜜烧完蛋大吉,血本无归。接着是钱被打掉了,钱可是他辛辛苦苦一文一文乞气讨般得来的。最后对方竟要将他带走处治,哪还得了?
他的怒火陡然上升,像是火山爆发,狂澜既倒,一发不可收拾,猛地一手抓住獐头鼠目大汉的腋窝,一手抓住衣顿上的手,一声虎吼,扭身便摔。
獐头鼠目大汉正打得过瘾,正在兴头上,做梦也未料到被打得哎哎叫的对手敢反抗,骤不及防之下,毫无反抗之力,“哎”一声惊叫,变成了中箭的雁,扭动翻腾着手脚腾空而飞,再翩然下坠,飞越三丈空翻两周,“砰”一声大震,跌坠在相邻的小客船舱面上。
小客船的舱面有看热闹的人,五六名船夫,三位英俊潇洒的书生,两名青衣大汉。三位书生一高两矮,高的约有近八尺的身材,玉面朱唇,剑眉虎目,鼻直口方,在书卷气外多了五六分豪气。好一个年轻英俊的玉面书生,头挽发结,穿一袭青衫,大袖飘飘,含笑而立,宛如临风玉树。右手握了一把折扇,不时轻拍着右掌心,泰然自若地与同伴并肩而立,注视着临船的打闹。
另两名书生约矮了半个头,更俊逸些,也年青些,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可惜脸上稚容末褪,缺少男子汉气概,穿了同样的衣着,看去像是刚入学舍就读的小秀才。一个是瓜子脸,一个双颊稍富泰些。总之,那是两个细皮嫩自豪门富户的小后生,只是身材长得像个大人而已。
有人飞来,三位书生惊惶地向两侧躲。大汉掼倒在舱面,死狗似的滚至瓜子脸小书生的脚下,小书生的靴尖有意无意地一挑,旁人绝对看不见这一挑的举动,还以为他慌乱躲避呢。
本来已摔得半死,惊昏跌迷了的獐头鼠目大汉,突然一蹦而起,“哈哈哈哈”狂笑出声,踉跄在舱面奔窜,然后狂笑着奔下跳板,冲入码头围成人墙的人丛中,有人清晰地看到,这恶徒虽在笑,但肌肉极曲得如同厉鬼,笑得眼泪直往下掉。
人群纷纷躲闪,大汉狂笑着冲出五六丈外,终于“噗”一声仆倒,昏厥了,路上的朱景和瘦三爷弄糊涂了,忘了将人摔出的艾文慈,惊愕地注视着狂笑着奔下码头的同伴,莫名其妙。
蓦地,有人怪叫:“这家伙被摔得失心疯了,要完蛋啦!”
只有一个人是清醒的,他就是艾文慈,出手轻重他心中有数,一看大汉的光景,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内家练气高手当然会点穴术,又是医道高明的郎中,一眼便可看出征候来,行家嘛!他向小书生瞥了一眼,心说:“小家伙,你在替我把灾,存心坑人吗?”
朱景被叫声所惊醒,大喝一声,抢上“高探马”起脚进攻。
艾文慈把心一横,没有事怕事,事发便不用怕了。他不愿暴露自己是行家的身份,要装切装到底,向后逃。
朱景一脚落空,进步来一记“蝴蝶双飞”,仍然用脚抢制先机进攻。
南拳北腿,江西南路的练武人,腿上功夫没有双手高明;这家伙双腿迅疾无比,凶狠霸道腿出风生,紧迫抢攻势如狂风暴雨,锐不可当,要将艾文慈踢下船去。
艾文慈转身逃走避招,逃了两三步便无处可逃走了,船舷墙挡住啦!其实他早就看到那儿搁了一条短篙,长约五六丈。正好派用场。
朱景的连环腿就是够不上部位,就差那么一两寸。靴尖一而再落空,腿势已尽,艾文慈也恰好俯身抓起竹篙,恰好转身轮篙便扫,一切都配合得恰到好处,像是预先演练过的,顺乎自然计划极精,一攻一逃,一追一退,攻招势尽,逃者反击,毫无破绽,完美之至。
“噗”一声响,朱景的腰挨了一篙,想躲也躲不掉,这恶贼腰硬如铁,竹筒一声两段。妙极了,一切尽在意料之中,五六丈的竹篙断了一半,不是正好使用吗?
赣州府一带,几乎无村不设馆。这是说,任何一座村落,部设有武馆教练子弟们防身保命。武馆的有关兵刃方面,主要的是刀、枪、凳、棒。而以律为必修的功夫,而捧招有百分之八个从枪中蜕化而来,因此子弟们多多少少会几手捧招,所以开口问人,只问拳棒怎样怎样,决不会问阁下拳枪如何如何?
篙花一斜,“噗噗噗”三声轻响,朱景的胸前连接了三点。恶贼的双手狂乱地对、架、拦、抓、拨急如骤雨,怪的是篙如神龙,就是沾不住篙,封不住抓不住,只能脸色发青跟路后退。
艾文慈装模装相,用上了庄家乱劈柴打法,吼一声出一篱,一连三声虎吼,左劈右扫两丈内虎虎生风。
朱景挨到第三记横扫,左膝突然被打折,“噗”一声跌出丈外,跌至跳板头,险些滚下码头。
“哎……啊……我……我的腿!”恶贼躺在舱板上抱腿狂叫。
“打得好!”看热闹的人拍掌狂叫。
瘦三爷鬼灵精,一看不对,踊身一跳,跳下了邻船,逃命去了。
艾文慈丢掉断篙,抢上一把抓起朱景,将铁锤似的大拳头抵在恶贼的鼻尖上,咬牙切齿地叫道:“你这杂种可恶,陪我的蜜饯来,不然我拆了你的骨头,撕下你的狗耳朵来,你敢说个不字,我要打掉你满口狗牙。”
朱景的块头也不小,但比起艾文慈来。仍然差了一截,在艾文慈的铁腕控制下,感到右肩臂似乎已被抓碎了,痛得冷汗直流,下面小便失禁,没命似的狂叫:“我……我赔,我……我赔。放……放手……啊
艾文慈五指松了七分劲,但拳头并末离开对方的鼻尖,说:“我今天带了十六斤各色蜜饯,公平地算,论斤两不论货品贵贱,每斤你赔我两百五十文,共是四两银子,拿来。”
“还有货篮钱,别便宜了他。”人丛中有人怪声怪气地叫。
“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
朱景慌乱地在怀中掏,掏出一锭五两小银,脸色死灰,手颤着将银伸出叫:“赔……赔你五两…”
艾文慈夺过看了看,塞人怀中说:“我多一文也不要,货篮不要你赔,舱饭上约有千余文钱你去捡回一千,算我找回你一两银子。去,捡。”说完,将朱景向钱堆中一推。
“好………好汉,我………不………不要了,放………放我走。”朱景爬伏在钱堆上号叫。
“你不要就算了,滚你的蛋。”
朱景如逢大赦,爬起单足跳动,一拐一拐地下船而逃。
艾文慈扭头向船上的船夫叫道:“你们快把那些老弱女流送走,然后开始走吧,不然就走不了啦!恶贼们岂会甘心罢手?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顾不了你们啦!”
他扭头便走,奔下码头往人丛中一钻,溜之大吉。但他并不是有始无终的人,从另一条巷子绕出,躲在巷角注视码头上的动静。
他却不知,有两批人始终跟在他身后紧盯不舍,一批是三名青衣久,另一批是三名书生中的两人,一高一矮,矮的是瓜子脸小书生。
码头上乱哄哄,船解缆而去。关家一门老小七口,则由一些好心人热心地急急送走了。
他心中一宽,吁出一口长气,举步返家。他心中雪亮,不仅暗暗叫苦,出了这样子意外,赣州容不下他这号人物啦!千算万算,人算不知天算,想不到碰上了这档子倒楣事,一切计划成空,一番心血尽付流水。
目下,他唯一可做的事,是赶快离开合江镇,至少得尽快离开赣州,朱景口中的汪大人,必定是赣州府可怕的狗官,不然怎敢光天化日派人在龙蛇混杂的码头行凶抢人?所以他得定,大风山庄的事,以后再说。
千紧万紧,卷包袱逃命要紧,他洒开大步,由小巷走向大街。
快接近巷口,他蓦地冷笑一声,自语道:“老兄们,别做梦。”
他放慢脚步,后面脚步声渐近。
距巷口还有十余步,小巷前后无人,脚步声到了身后,有一双手搭上了他的右肩膀,语声入耳:“老表,借一步说话。”
他右转身,右手一拨,拨开了搭在肩上的手,左掌劈出叫:“滚你的蛋!老兄”
“噗”一声响,劈在一名青衣大汉肩头上。
“哎……”大汉狂叫,向后挫倒,跌了个手脚朝天不住鬼叫。
三步外还有两名青衣大汉,不能叫缠住,他扭身撒腿便跑,奔上了大街,前面不远便是人声嘈杂的庙市,正好甩脱追踪的人。
巷角转出两名书生,高身材书生向抢救两名同伴的青衣大汉笑道:“你们太冒失了,后背的搭肩,自找苦吃哪!”
说完,两人含笑扬长而去。两大汉架住同伴,也急急走了。
两书生跟入了人潮浪涌的市场,高个儿书生向同伴说:“双双,这样跟是不可能的,这位仁兄是个机警绝伦的老江湖。”
“哥哥,依你又待如何?”双双问。
“派人打听,龙凰盟派有不少人在此地活动。”
“好啊,人追丢了,只有如此啦!”
“真是他吗?双双,别弄错了才好。上次你在山东把人追丢了,中都也不去啦!派人送信给爷爷,十万火急地把爹妈也请到山东,白跑了一趟。”
“当然是他,你不信任我的眼睛?”
“不是不信,而是怀疑他怎会做起提篮小贩的?”
“这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什么不好?”
“晴!瞧你,处处袒护着他,不害臊。呵呵!”
两人谈谈笑笑,从庙侧绕出大街,扬长而去。
艾文慈在庙市逗留甚久,料想追踪的人必已放弃追寻,方取道返回镇北的住处,一面走一面想:“那三个书生好面善,像是在那儿见过。凡是面熟的人,我必须提防他们是敌非友。小心撑得万年船,我可不能在阴沟里失风。”
他的住处,是一条小巷中的一间小茅屋,左右邻都是些贩夫走卒,都是些靠小本营生的人,当家的都去赶庙市去了,妇道人家少出门,大门皆掩上不问外事。平时,巷内是顽童们的天下,一些肮脏的小娃娃整天嘻戏在垃圾堆附近。这天也不例外,看不出任何异状来。
他提防着,警惕着,发觉无异状,方大踏步到了家门口。可是,把门的铁将军怎么不见了呢?
他心生警兆,迟疑着伸手轻推木门,门匝手而开,里面突传出叫唤声:“进来,老表,这是你的家。”
窄小的草棚内,大刺刺坐着两个健壮的青衣大汉,坐在中间那人年约三十出头,粗眉大眼,八字胡,脸色淡褐,流露着倔傲不可亲近的神情,天气太热,敞开了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腰带上插了一把匕首,撤然注视着他。另一人年亦相当,自净脸皮像个病鬼,身材瘦而高,在靴筒上带了一把短匕首。
他脚下迟疑,心说:“那家伙的消息好灵通,就把我的住处查到了。”
敞胸大汉哼了一声说:“怎么,还要请你进来不成?”
他看对方只有两个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大踏步入屋,冷冷地说:“侵入民宅,非奸即盗,你们两位有何见教?”
“告诉他。”敞胸大汉向同伴说,神情倔傲,
“文兄,兄弟病豹胡杰,先替你引见孙孝宗。”瘦鬼大汉一面说,一面用手向孙二爷举手虚引,并未离座,也相当傲慢。
“哦!原来是码头二爷,小可本打算今晚前往府上拜谒的。”他沉静地说。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