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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逐段前行,走一段停留片刻,略加搜视方重行前进。登上一延至北麓的树林。
站在山脊的林缘向下望,二十余名黑衣男女,正降下前面的山坡,然后向这一面爬升,分为两列,漫山遍野向上搜,速度不徐不疾。
他藏身在树后,解下药包塞在草丛中,咬牙切齿地说:“来吧!看谁血溅荒山。”
身后突传来崔姑娘关切的语音:“文慈兄,他们人多,还是避一避的好。”’他头也不回,冷冷地说:“武林高手必定自命不见,不会成群结队自贬身价。想当年,在下单人独骑敢冲边军的铁骑大阵,山崩地裂风云变色,所经处波开浪裂血染战袍,千军万马也挡我不住,区区二十余人,在下把他们看成土堆瓦狗。你们走开,在下的事不要你们干预。”
身后足音渐近,逸绿颜声低唤:“艾大哥,你……你该珍惜你万金之躯。这次前来追捕你的人,可说无一庸手。这与两军交战不同,兵马进攻人多马众,枪前刀后进退如潮,列阵冲杀无技巧可言,人强马壮刀沉力猛,便可破阵夺旗端营劫寨。而武林人动手相搏,与军伍不同,闪娜腾移进退不受拘束,上下八方处处生险,暗器辅兵刃之不足,每个人都具有独当一面的艺业,只要有一个人艺业相当,被缠住便糟了,只要多一个稍会武技的人,便可稳占上风,你何苦……”
“别说了,艾某可不是意气用事的人,风色不对,我会暂避风头的,谅他们也拦不住我。你们快走,我不要任何人的帮助。”
“艾大……”
“你们走不走?”他报头沉声问。
崔双双拉住逸绿的翠袖,阻止逸绿发话,向他笑道:“好罢,你这人很倔强,当然你也瞧不起我们女孩子。”
他反笑了,说:“在下当然知道姑娘高明,甘拜下风。”
“那么,你是对去年城武县败在我剑下而心中怀恨……”
“笑话!艾文慈可不是不知感恩的人,那次姑娘与两位侍女暗中相助之情,艾某一直念念不忘。”
“那你为何要避开我们呢?”
他的脸又沉下了,冷冷地说:“一个亡命钦犯,不许可有朋友。而且我是个声名狼藉的山东响马。与你们在一起,在下自感形秽,更怕有玷你们的侠名,两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逸绿姑娘一代武林后起之秀声誉岂是侥幸而获?崔姑娘技臻化境,连一位侍女也能在酒楼大庭广众间掌掴岳琳,威风八面,金翅大鹏的儿子,竟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可知姑娘的艺业是如何的惊人,定非无名之辈。在下不但是山东响马,也是个浪人,曾与商王蓉姘居,与仙都观下院的女妖不清不白。你们清清白白的武林女英雄,与我这种人即使走在一起,也会招引可怕的蜚语流长,日后你们还用做人么!在下语出由衷,听与不听悉从尊便,反正在下不理睬你们,何必自讨没趣?”
崔双双盈盈走近,含笑问:“文慈兄,你真是山东响马?”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请教,你是否了参加过官军?”
“这……”
“大丈夫决不会在女孩子面前撒谎。”崔双双加上一句。
“不错,参加过。”
“为什么?”
“这是在下的秘密。”
“行刺国贼江彬,搜杀山东响马在逃余孽巨孽,为什么?”
“怨难奉告。”
“你是福林村人,与艾神医同村……”
“你到底要知道些什么?”他不悦地问。
崔双双嫣然一笑,从容地说:“在山东你悄然远走,巨无霸拦阻我去追你,他是个好汉子。自那次以后,我并未到中都,着手搜集有关你的一切消息……”
“为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懔然地抢问。
“首先,我得说明,艾神医是我崔家的恩公,恩深似海。”
“那与我无关。”
“我记得上次你对我说,你与艾神医一不沾亲,二不带故,那时我并不知你是福林村人……”
“福林村没有我这个人,榜文上的籍贯纯粹胡扯。”
“总之,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可说大部份资料我已搜集齐,只差些少细切需要澄清。其一是你为何时兵时匪……”
‘哪是在下的秘密,你永远查不出来。”
“会查出的,福林村在遭兵劫前,有不少人在外地经商,其中有艾坤医的远亲近邻,他们岂能不知?文慈兄,你不是斩情灭性六亲不认的人。其二是家祖不久定可赶到,家祖认识你。”
“废话!令祖会认识我?”
“相信你也认识家祖………”
“你们退!他们来了。”
艾文慈低喝,猛地贴地掠出三丈外去了。
“崔姐姐,我们助他一臂之力。”逸绿急叫。
崔双双拉住她,低声说:“时机末至,不可鲁莽。他这种人面冷心慈,也具有强烈的自尊心,同时不信任他人的善意,这时我们出面助他,他会不顾一切反脸的。”
“那……我们……”
“姐姐带上他的包裹,时机一到,我们再出面,可好?”
“崔姐姐,依你。”
两人藏身树后,注视着下面向上搜的人群。这些人搜得很仔细,因此速度不快,相距在里外早着哩!
“这些人真思,别说搜人,恐怕连兔子都搜不到,怎能如此搜法?”崔双双不屑地说,又道:“这次恐怕用不着我们出面了,看这些人也不像是值得一提的高手。”
“崔姐姐…”
崔双双握住逸绿的纤手,诚恳地说:“不要叫我姐姐,恐怕我要比你小呢。你我萍水相逢,一见投缘,希望你别见外,我希望能和你结为闺中腻友。”
“这个……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底细呢。”
“崔双双是我的真名。你当然不叫逸绿,逸绿是你的绰号而已。”
“我叫绮绿。”
“哎呀!”崔双双讶然叫。
“崔姐姐…”
“你……你是徐爷爷海平的孙女儿。”
“咦!你……你怎么知道?”逸绿吃惊地问。
“三天前,家兄在府城碰见徐爷爷。本来家兄并未见过令祖.通名后才认识的。你爷爷与中原一剑、天都老人祖孙同行,他们也是为了艾大哥而来。三天前你在何处?”
“我是昨天才赶到的,同行的有酒仙老爷子,他去找爷爷,我出城探消息,遇上姐姐怒惩老乞怪替我解围,便一直与姐姐结伴同行,至今尚未见过爸爸呢。”
“哦!原来如此。说起来,你我应该不陌生才是。”
“姐姐……”
‘家祖玉龙,家兄……”
“哎呀!你……你是玉龙崔老爷子的孙千金?”绮绿惊叫。
崔双双捂住她的樱口,笑道:“姐姐小声些好不?你今年贵庚?”
‘我十七,你……”
“你几月生的?”
“六月初六。”
“哈哈!好快活,我是五月初五生的。好妹妹,叫我姐姐。”崔双双手舞足蹈地说,笑得娇躯缩成一团。
“你骗人。”逸绿笑着不依。
“如果骗你,舌头长疗疮。好妹妹,叫姐姐。”崔双双挽着她的粉头笑叫。
“倒媚,早知如此,我该多说一岁的。”逸绿满脸委屈地笑道。
崔双双用手向远处艾文慈潜伏的方向一指,说:“叫我姐姐你决不会吃亏,我帮你把他……”
“啐!不害躁。姐姐,我有一件事问你。”逸绿神色凛然地问。
“问我?说吧,谁叫你是妹妹?我知无不言。”
‘姐姐对艾文慈真的没有恶意么?”
“姐姐可以指天誓日地说:全无丝毫恶意。如果他真是艾神医的子侄,也就是家祖的大恩人。”
逸绿幽幽一笑,幽幽地说:“他正是艾神医的唯一逃出劫难的独生子。”
“真的?”崔双双喜极欲狂地问。
“半点不假,酒仙老爷子知之甚详,不但知道他的底细,更知道金翅大鹏与艾神医之间的早年恩怨。”她将所知的事简要地说了。
崔双双流下两行情泪,哺哺地说:“可怜!他怎受得了?家破人亡,天涯亡命,还得代父受过,自己仍然不知为何受迫害,真……真难为他了。天下间竟有他这种人,如果是我,姓岳的恐怕尸骨早寒,岂能轻易放过姓岳的畜生?”
“艾神医在世活人无算,不该如此下场的。”逸绿垂泪道。
“妹妹,我要和酒仙老爷子一谈。”
“姐姐……”
“将这件事公诸天下。”
“这……”
“金翅大鹏是什么东西?哼!这老狗可恶,我要告诉爷爷,请爷爷出面主持公道,看那老狗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崔双双粉脸罩上一层浓霜,忿然地说。
“晚上我们去找酒仙老爷子商量。”
“好,我也要去把哥哥找来。”
“你爷爷何时可以到来?”逸绿问。
“就是这十天半月。这次我和哥哥前来江西,是奉爷爷之命,监视大风山庄,爷爷随后起来会合。”
“大风山庄?”
“是的。大风山庄的暗中主事人,是玉面神魔郭芝芳,他是九现云龙顾全武的师弟,在天下各处分别建立了五座秘窟,野心勃勃,无恶不作。江西大风山庄,是他的秘窟中枢,已和宁王暗中勾结,即将追随宁王兴兵造反。这恶贼有许多化名,神出鬼没行踪飘忽,至今我和哥哥仍未查出头绪呢,三进山庄劳而无功,山庄的人也不知他们的庄主是谁。
早些天在合江镇发现文慈兄,因此暂且成下大风山庄的事,暂且交由赣州邢知认的保镖满总主持,跟踪文慈查访。没料到文慈兄机警绝伦,第一天便把我们扔脱了,三天前追到吉安。方知道消息,人地生疏,我那几名侍女又不曾同来,追踪不易哩!总算找到他了。”
“姐姐,我们准备,他们来了。”
二十余名青衣男女,已经进入草坪。
白影乍现,艾文慈长身而起,仰天狂笑着向下走,笑完说:“柏老二,我只认识你阁下。姚源余孽,你们来的正好。”
“勾魂白无常!”一名悍贼惊恐地叫,原来是昨晚被艾文慈杀得落花流水,逃走了的悍贼之一,因此认识艾文慈。
姚源双凶的老二柏虎是在最右翼,一看便知身份甚低。
文文慈下迎,脚下从容,神色冷峻,气度风范赫然一代英豪。
为首的九名悍贼移至右首,以便和他站在同等高度打交道。
西南数里地,百步神拳花梦阳一行九人、正向这一带赶来。稍后里余,是四海狂生七名高手。
姚源贼为首的人,是个发如飞蓬、脸色如厉鬼的老人,佩了一把七星阔锋刀,一双鹰目厉光闪闪。左面,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佩剑。
右面,也是个老家伙,干瘦高似竹竿,手持一根四尺长的鸠首钢杖,面目狰狞,须眉皆白。外侧六个人,全是巨熊般庞大丑恶的大汉,年在半百上而且全执浑铁桶,极为沉重,一看便知他们孔武有力,臂力惊人。
其他十余名贼人中,有三名是倒有相当姿色的女贼,花信年华,风韵不差。构者二名为姚源双凶之一,但在这些人中,身份该是倒数二三之间,可知这些人在贼伙中的身份地位,定不等闲。
为首的老贼轻蔑地打量着年纪轻轻的艾文慈,扭头向远处的柏老二,用尖厉制声的怪嗓门叫问:“柏虎,这人就是那姓艾的郎中?”
‘是的,正是他。”柏虎咬牙切齿地答。
老贼又转向叫出“勾魂白无常”绰号的悍贼问:“他就是昨晚行凶折了咱们几位小弟的凶手吗?”
“就是他。”悍贼犹有余悸地答。
老贼再次向艾文慈打量,鹰目中现出显然不予置信的表情,再次沉声问:“真是他?你没看错?”
“禀头领。真是他,小的没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