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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步上前,喝道:“大家住手!再打下奇便要两败俱伤了。”
赶开挑夫的大汉走近,冷冷地说:“阁下何德何能,凭什么敢大呼小叫分他们的心?”
“你阁下愿意看他们两败俱伤?”他不悦地问。
“那位千金小姐动手在先,家兄不见得会栽在一个小女人手中。”
“如果失手栽了呢?”
“还有在下呢!”
“你想接手?”
“不错。”
“你手痒是不是?”
“你……”
“我想奉陪阁下玩玩?”
“你向在下挑战?”
“就算是吧。”
“贵姓?”
“小姓张,行三,就叫张三。你呢?”
“在下曹州李景,行四。”
“哈哈!你李四,我张三,既然是你手痒,桥头地方宽敞,正好施展,找张三就陪你李四玩玩。”
“在下舍命陪君子,上啦!”
“老兄,你先请。”
李景不再客气,“毒龙出洞”,一拳捣来。
他已看出李景这一拳看似凶猛沉重,其实是引人上当的虚招,退了半步笑道:“加两成劲,老兄。”
李景跟进,连飞两拳。他双手左指右拨,封出两拳立还颜色,一掌探入,来一记走中宫突入的“小鬼拍门”。
李景冷笑一声,用上了同样的招式硬接,“啪”一声双掌接实。
他屹立不移,反而踏进欺近,用的仍是“小鬼拍门”,掌出冷叱:“再接一掌。”
李是退了一步,脸色一变,钢牙一挫,掌上用了十成劲,也叫道:“有何不可?”
“啪”一声轻响,他向侧一引。
李景上当了,掌力被引偏,人向左前方冲出。
人影一闪,他已近身,左手五指如钩,扣住了李景的肩胁窝攒心要害,潜劲倏发,李景浑身全软了。
“阁下,叫令兄住手。”他冷冷地说。
“你……”李景仍想反抗地叫。
“你若不叫,在下先把你放倒再去制令兄,那就脸上难看了,阁下。”
李景的兄长已把少女迫至桥头,迫得少女迟向桥侧,再迫进两步来,少女可能要掉下泥沟去了。
“大哥,放过那女人。”李景不敢不叫,叫声急促。
李景的兄长收招后退,飞跃倒退丈余,倏然转身。
艾文慈放了李景,笑道:“得罪得罪。大家都是管闲事,不必因此而伤了和气。其实,大家都有错,这年头,能过得去就算了,打出人命来总不是件好事,对不对?”
李景龇牙咧嘴苦笑,说:“张兄,你高明,在下甘拜下风,输得心服口服。那是我大哥李松,在曹州算不了什么人物,但拳脚决不含糊。”
“凭良心说,阁下也不含糊。”艾文慈笑着说。
李松走近看清了艾文慈的脸容,先是神色一紧,接着旺出一口长气放心地笑道:“咱们兄弟俩无意逞强欺负一位少女,只是那位小姐实在不像话,不由分说先发制人抢先动手,委实令人不敢领教。兄弟生长曹州,方圆百里内的武林世家了如指掌,却不认识这朵带刺的花儿;不知她是何来路。”说完向乃弟偷偷打眼色示意。
“那位轿夫不是说,他们是什么柳园童员外的人么?”
李松直摇头,说:“童员外一家子,根本就没听说有任何人练武。咱们走吧,要赶路呢。”
李景向艾文慈笑笑,客气地道:“张兄是否要到定陶?不打不相识。
咱们同路交个朋友,如何?”
“在下有事,不急于赶路,改天到曹州时,再拜望两位,可好?”
“好,兄弟住在学舍东街,一问便知,兄弟当活樽以待,再见。”
一名轿夫受了伤,轿子少了一个人,等于是人断了腿,何况另一名轿夫需人照料,轿子只好留下啦!挑夫们已狼狈地挑着货担匆匆走了,桥头留下轿子,也留下陷入泥坑的大车。
艾文慈微笑着向白衣少女走去。白衣少女香汗淋漓,站在桥侧生气。
他身材雄如壮狮,相貌英俊,一双大眼明亮清澈,更难得的是神光内敛不致锐利摄人,绽起微笑时,极易博得陌生人的好感。走近少女,他欠身笑问:“姑娘是回城呢,抑或是往前走?”
少女瞪了一眼,没好气地反问:“你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毫不动气,笑道:“在下并无急事,如果姑娘回城,可由轿夫送去。
假使姑娘往前走,在下愿在旁照应,送姑娘至龙泉寺柳园童家。”
“不要你管。”少女噘着小嘴说,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分明未带怒意,不住在他的脸上源来源去,丝毫不惧,全无羞态,相当大胆。
他再次欠身,微笑道:“对不起,在下多事了。”
说完,举步便走。少女一怔,不悦地叫:“慢着!你这人怎么说走便走?”
他心中暗笑,止步扭头苦笑道:“在下要赶路,姑娘不要在下管。在下不走,难道厚着脸皮找挨骂不成?”
少女笑了,笑得很美,左颊绽起一个酒涡儿,说:“你这人真别扭,好难说话。我要回去柳园。”
“听说至柳园还有十里路左右,大热天姑娘怎能长途跋涉?不如转回城雇一乘……”
“回城也有五六里,不如前走。”
“但姑娘……”
“我可不是弱不禁风的深闺弱女……”
“在下知道姑娘了得,把挑夫打得落花流水。但……”
“不必但来但去,走吧。”
“姑娘请。”他举手虚引说。
女人走路,是不可走在男人的前面的,只能在后面跟。她不客气地走在艾文慈的右首,裙袂飘飘,步履轻盈。
他在路旁折了一束柳条,编成一个头盖,递给少女说:“毒太阳讨厌,戴上可挡烈日。”
少女接过戴上,笑道:“你很细心,不像个武夫。”
“呵呵!武夫也有细心的人。在下张三,不知姑娘的芳名能否见告,以便称呼?”
她轻怫地一笑。说:“说话温柔,谈吐不俗,你……”
“呵呵!过奖。其实,在下是个粗人。”
“贱妾姓商,小名叫……叫……蓉。”她欲言又止地说,贱妾两字轻腔轻调。
“商姑娘与柳园童家有亲?”
“童员外是家父的朋友。你不像本地人。”
“在下是京师大名府内黄县人,听说曹、单二县有地可领,跑来碰碰运气,却来晚了,地都有了主啦!耽了近百日,只剩下返乡的盘缠了,再不走便得流落贵地,做异乡饿鬼啦!”
“你是种地的?鬼才相信。”
“我家世代务农,族中人丁兴旺,地却无法增多。我这一代兄弟七人,每人分不到两亩地,再不到外地混,不饿死才怪。”
“你的武艺十分高强,何不到衙门当差?找份护院或保镖的行业当无困难,那比种地好上千百倍哩!”
“姑娘,你不懂,田地是根本大计,当差保镖护院,都是用性命冒风险……”
“没出息。”她说。
“人人都像我一般出息,天下就太平了。”他也笑着说。
“人人都像你,世间多没出息?这样吧,你跟着我,不必回大名府种那两亩没出息的地控饿怎样?”
“这……”
“我会善待你的,你,人才一表.有你和我作伴,我相信彼此必定相处得来。答应我,好不好?”
“这……”
“你这人真是优柔寡断,婆婆妈妈。”
“这……但不知今尊……”
“家父方面,不必担心,目前他不在此地,我可以作主。”
“但不知姑娘是否方便?我一个外乡人,未免……”
“我目前寄居童家,只有两名待女在身边待候,你娶亲了么?可把尊夫人接来,我也可多一个伴。”
“老天!谁肯嫁给我这个穷措大?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敢娶亲……
哎呀!姑娘小心些。”
商蓉在他说话时,突然脚下失闪.向前一栽,事急从权,顾不了男女授受不亲之嫌.他干脆商蓉挽住他的手臂,羞态可掬地笑道:“好险!
谢谢你。”
“姑娘站稳了。”他故意正经地抽回手说。
“我有点乏了,扶我走好不好?”她不放手,甜笑着问。
他轻轻地挽住她,柔声道:“前面如果找得到车轿便好了,姑娘怎受得了这种苦?唉!真是那些该死的挑夫可恶,李家兄弟也不是好东西。”
商蓉含情脉脉地扭头注视着他.腻声说:“你很关心我嘛!你答应我了?”
“我……好,愿为姑娘效劳。”
“你可不能反悔啊!你知道那李家兄弟的来历么?”
“他们是营州……”
“见鬼!他们是两天前到达莘仲集居家的一群客人之一。居家的主人居陵,表面上是个地方仕绅.暗地里却是个坐地分脏的大盗。”
“什么?这……”
“我们不谈这些,谈谈你自己的身世吧。”
他确是到过大名府,信口胡诌,有条不紊。商蓉也信口胡扯,她说她的父亲与童员外是多年的好友.父亲至外地谋生,把她寄养在童家童家对她很好;拨出一幢独院给她居住.衣食无缺,她自己也有用不完的金银,唯一令她不满的是与童家的小一辈男女谈不来,也就是说,她感到寂寞,因此不时到城中走走散心。
两人谈得投机,像是一双亲密的爱侣。她挂在艾文慈的臂弯内,满面春风不避路人的眼目,旁若无人。艾文慈反而感到不安。
一个有心勾引,一个有意亲近,一拍即合。
到有北村,必须先经过龙泉寺。看看红日西斜,他们依假着近了龙.泉寺。寺位于官道东西不足半里地,从小径析入通向龙泉寺的笔直小道,便可看到巍峨的寺门,路两侧垂柳成荫,红色的院门两侧院墙上,六个大字鲜明在目:南元阿弥陀佛。院门内外古柏如林,两旁是高大的槐树,钟鼓声和法器声隐隐传来,和尚们似在做法事。
两名穿着音便服的中年僧人,提着一个柳条筐,出院门要到寺有的菜园撷取自种的莱蔬,发现有男女光临,互相一打眼色,站在道左等候。
商蓉将已干了的遮阳柳枝园丢掉,现了脸面,相距约三丈左右,两僧一怔,堆下笑,一僧讲然问:“咦!商姑娘,怎么像是从城里走路回来的?”
艾文慈心中一动,冷眼打量两名僧人。如果是正式受戒获有牒度的出家人,决不会称一位女郎为姑娘,应称施主或女居士。
两僧的脸色如古铜,一双大眼布满红丝。但眼神仍然凌厉。头上载了僧帽,看不到顶门的戒疤。
“别提了,在黄沟桥头遇上了一群横蛮的挑夫,童员外的轿夫被殴伤了。”
“咦!姑娘怎会任由一群挑夫撒野?”和尚粗眉轩动地问。
“恰好碰上莘仲集两个姓李的兄弟强出头,我几乎失手哩!”商蓉若无其事地说,转向艾文慈低声道:“张兄清在前面等我,我有事与这位大师商量。”
艾文慈不得不走,笑笑径自走了,在前面小径转角处相候,暗中留意众人的举动。
商蓉直待艾文慈走出十丈久,方向和尚问:“家父有消息么?今天我到葛二爷府上打听,他说你这里或可知道呢!”
“风声紧急,令尊已撤离东陵镇,昨晚离开的,先到峪阳集会合,预定今晚可到此地,暂时藏身,等风声过后,再秘密迁至南京避风头。请转告令堂放心。童兄那儿也请转告,如非必要,不可前来与今尊见面。
以免引起注意。刚才那人是谁?”
“来自大名府的人,武艺不差,他助我阻止李家兄弟行凶,我准备留他在身边保镖。你派人去查查李家兄弟的底,姓居的是不是也想打咱们的主意,必须查明。”
“好,我派人去查。只是,目下风声紧急,大小姐千万小心,不可将陌生人留在身边,防人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