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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别说什么死啊活啊的话,你便死了,说是眼不见为净,我竟也要跟着你去不成?不说我,便说袭人,那几位姐姐妹妹,难道竟都要跟了你去不成?便如那花瓣儿倒在水里,总要流出去的。虽说是亲戚,以后或者还能有来往,要如现今这般,却定是不能的。”
黛玉是很了解宝玉的,一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竟说得他无言可答了,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他本来就是眼不见为净,能逃得一时是一时的人,这话别人说了,只怕他听了也就忘了,唯独黛玉说出来,却真是让他神魂俱丧。别人也就算了,他是真没想过,要和黛玉分开的。
见她一时间恢复不过来的样子,黛玉叹息一声,有心如上次一般走人吧,心里却也明白,此次不同以往,只怕宝玉这样子保不定就要维持个好几日了,等到被人,尤其是被贾母看出端倪来,就不好了。本来王夫人的态度只怕已经让她添堵,他们两个小辈,何苦又给长辈找麻烦?
“罢了罢了,你也别摆出这模样来。横竖还有几年呢。几年之后,谁知能怎样呢?你即想着过一日是一日,也就这样罢了。只是口上不说,心里总要有个准备,否则若是那一日这园子散了,还不知道怎样呢。”
宝玉听她的劝慰有担心之意,便连忙扯个笑容,笑道,“就是这样了,我们……兄妹,竟乐得一日是一日吧。”
说着,他却是心中一动。
“我在这里能依靠谁去?”他忽然想起了黛玉的这句话,本来他就喜欢推敲黛玉的意思的,此刻只想着把“终有一日要散了”的话扔开,便忙不迭的捡起其他话来,想看看是怎样了。
——林妹妹竟觉得这贾府之大,除祖母外竟无人可依靠么?
他苦涩的想:我虽是不能的……我竟是不能让妹妹依靠的么?原来我自己明明早已知晓,却全然未觉?
只是他见黛玉一如往常,言笑晏晏,却也怕她为难,连忙跟着站了起来,再次往潇湘馆怡红院内走去,两人一路无话。尤其是宝玉,他真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偏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才走到半路,便见袭人慌忙的找了过来,一看见宝玉,忙说到,“快回去穿衣服,老爷叫你呢。”
倒是把宝玉吓了一大跳,一时间连先前的万般思绪也没了,忙跟了袭人离开。
黛玉看他们离开,自己站了半晌,便回去和紫鹃他们一块儿扎花去了。她的手确实不算巧,但也不算糟的。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宝玉是否从今以后,会变得清醒一些,对他自己的事情上心一些。
至少,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是不会再误会有男女之情了吧?
第二十九章
转眼间,已经是第二日的交芒种节了,这一日本是女儿们的盛事,整个大观园,一大清早便被丫环们给装饰了起来,满园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到处都有女孩儿莺声燕语,一派富贵繁华的景象。
黛玉虽然昨日里忙了一天,今天还是早早的起来,出了门,和三春姐妹、宝钗、李纨、凤姐并凤姐的女儿大姐儿,薛家薛蟠的房里人香菱一并在园内游玩,倒也颇有乐趣,只是宝玉却是不见,直让几个姐妹纳罕不已,只说这样节日,他怎么反而不来找姐妹们热闹?
大家走了半晌,在一亭内坐了,探春笑道,“我恍惚听说昨天被父亲叫去了,竟是挨了骂,听了劝,要用功读书了不成?”
宝钗忙笑道,“并不是这样。这原是我那哥哥的错,外面的人孝敬了些新鲜瓜藕来,虽说是贺生日的,但距生日还有那么几天,哥哥原是怕坏了,这才找了宝玉出去吃,偏又要唬他,这才说是姨父找他呢。”
探春拍手笑道,“即是如此,那必然是酒醉了。”
宝钗含笑不语。
昨日因为哥哥的事,她原是去了怡红院的,却似乎宝玉早早的睡了,她反而被那晴雯一阵好说,连门也没开。听来倒是宝玉果然醉了的样子。当时她也没有计较,现在自然也不好拿出来说。
不多时,丰儿跑了来,和凤姐附耳说了几句,凤姐忙说到,“你们竟将大姐儿给我看好了,我却是有事要去了。”又拉了黛玉的袖子,道,“林妹妹你且跟我来,我有事要你帮忙。”
黛玉也不知什么事,却也正觉得园中有了愈来愈多的女孩子,虽说是莺声燕语,却也有些过了,十分吵闹。便忙应了一声,跟了凤姐去了。
她会帮忙看帐之事,李纨心里原本就十分清楚的,见她二人走了,便笑道,“也罢也罢,我们便也散了吧,自己玩去。我也带了大姐儿去我那里。”说完,便把丫环叫了来,抱了巧姐儿径自去了。
探春诧异道,“怎么二嫂子拉了林姐姐去?”她也想不大清楚——原本她也不知道黛玉在暗中是给凤姐帮忙的。想了一想,便向宝钗笑道,“宝姐姐,你竟去把宝玉叫了来,林姐姐去了,我们却不能就这么散了,也好好热闹热闹。”
惜春便拿眼看她,只是不说话。她知道探春因为之前赵姨娘那事,又未免得了王夫人的猜忌,连得她也不待见了,因此行事自然是要照着王夫人的心意来的。
宝钗笑道,“好你个探丫头,竟然支使起我来了。”
探春也笑道,“今天饯花节,本说林姐姐最懒,必然最晚到的,谁知竟是宝姐姐最晚到,宝姐姐不去却是谁去?”
她说的好像是惩罚一般了,宝钗一笑,便不再推辞,起身离去。
在这边,迎春本来不懂,惜春又不说话,倒似乎探春做的事情再平常不过一般。
却说黛玉跟了凤姐离开,便问有何事帮忙,“前两日我才帮你算了一笔糊涂帐,今天又有什么事情要帮忙?”
“如何是我找你?”凤姐笑道,“原是鸳鸯找你,我替她说了罢了。”
“我说呢。”黛玉心里释然,尽管也不知道鸳鸯为何找她,却也不再多问。
凤姐算是府内少数态度没有变化的人了,仍然会找她算算帐之类的,尽管次数也少了些,也是要顾忌王夫人的想法吧?但在她的心里,似乎还是贾母为重的。这称不上什么“聪明”的做法,但凤姐这个人,对待亲戚家人,还是“情”为重的。
才走到园门口,便见鸳鸯远远的找了来,她是贾母房内最得贾母信任宠爱的大丫环,鸭蛋脸面,面上总是挂着温柔可亲的神情,气度倒不像是丫环,很有几分小姐的范儿了。但此时,她的脸上却有两分忧虑之色。
凤姐笑道,“我却是把人带到了,你们有话自个儿说去吧,我还有些事。”
凤姐一走,鸳鸯便把黛玉拉到了一边,寻了一块山石坐下了,“林姑娘,我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就直接往直里说了,你也别见怪。”
黛玉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头,“自然。”
鸳鸯听她这样,自己反有些不好意思,“我原先事情多,也不出门,所以不知道,近日里四处走走,竟才知道府里面那起小人多了许多不好听的话。林姑娘,你是个聪明的,就莫说全不知道了,我知你必是知道的。”
黛玉沉默了一下,才叹道,“我虽然是知道的,却也没说过,你又何苦特意提出来?”
鸳鸯愈发的不好意思起来,“姑娘是有孝心,我也知道姑娘必然不说出来,只是怕姑娘多心。我们府中那起子小人,都是一颗体面心,两只富贵眼的,他们原不知道姑娘的情况,每日里得了空子,就喜欢编排主子,屡禁不止。这些事情,我们也不好总是烦老太太她老人家……”
“我知道的。”黛玉见她说的辛苦,便静静的点了点头,替她说下去了,“我也不会拿这些事去烦她老人家的。自然也不会认作这事与她老人家有什么相关。”
八卦是人的天性,黛玉记忆中,那属于风清的一部分就清楚的记得,在她的那个年代,三姑六婆的凑到一起,说的也肯定就是别人的八卦,多半都是无稽之谈,歪曲夸大的地方,比比皆是。尤其是现在的人,不管是年轻的,年老的,都没什么消遣,在闲下来的时候,还有什么比说说主子们的事情更有乐趣?那些丫环们也时不时会说些其它王公贵族府里的事,可知是人人如此、家家如此了。
当然,如果有治家严谨的,尽力约束下人,自然会好上很多。
但现在,贾府真正掌家的是王夫人,她又怎么可能管那些传言呢?只怕还巴不得越传越烈,让人人都以为,她林黛玉在这贾府,吃用都是贾府的东西吧?
她是宝玉的母亲,自然有择媳的权利,看不上黛玉,她也不难过,没人能讨得所有人的喜欢。只是这样做,却更是要遮掩他们干的丑事罢了。黛玉却是很看不上的。
她虽然不会去告诉贾母,让贾母为难,为她主持公道,但是,这段时间,对王夫人却也同样是更加的冷淡了,不过维持最基本的表面礼仪罢了。毕竟她还是她的舅母。
听到黛玉这么明礼的说法,鸳鸯又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果然不像作假,云淡风轻的样子,便松了一口气,“姑娘能这样想便好了。我是个丫环,原本也不能这么说,姑娘也是念着不让老太太伤心,才这样自己委屈着。实在是那些人不知好歹。姑娘且忍几年,老太太总不至于让姑娘没个着落的。”
这样的话,一个丫环来说,确实是过了。不过偏偏由鸳鸯说出来,配合她的语气言辞,却让人觉得十分恰当贴心。
黛玉叹道,“鸳鸯姐姐,你也不用说什么‘着落’之类的话。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和你说实话罢。我知道你是全心为外祖母着想,这原是因着外祖母的年岁,不过是为她舒心些罢了。我们这些做儿孙的,自然也不该拿一般的事来惹她烦心。但你且想想,正是因为如此,我又要什么‘着落’?外祖母给了我这个‘着落’,我便能不委屈了?何苦来骗我。”
原本的黛玉,最后的心灵寄托就在这里,所以虽然知道不妥,但也没有什么别的念头了,但现在的这个黛玉,自然不会想要那样的未来,所以便对鸳鸯说了这样的话。倒是让鸳鸯吃了一惊,只看着黛玉,只见这位一向看来都十分怯弱,似乎也没有多少主见,通身气度仿佛一点尘事不染的姑娘,此刻却是神色相当的自若,仿佛之前那一段连敲带打的话竟然不是她说出来的一般。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黛玉想了想,又说,“还有些话,鸳鸯姐姐你既然说了,我也说罢。外祖母尚且没到糊涂的时候呢,我虽然不算是个聪明人,日常听见的闲言碎语就有不少了,多半倒还是外头的事,只是不知真假,要知道小事情日积月累,也会变成大事,只怕外祖母忧心,什么都不告诉她,若是到时候出什么大事了,瞒不住了,只怕才要担心过度呢。”
虽然黛玉也不知道,鸳鸯是不是本来就是在贾母的授意下来安她的心的,但鸳鸯至少看来是以诚相待的,既然如此,她何妨也以诚相待?贾母虽然已经没有了掌家的实权,但到底还是能在不少事情上造成影响的。她是真的觉得,欺上瞒下的,不是多好的办法。
而听了这话,鸳鸯也越发的觉得,这位姑娘并不是向她表面上看来的那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管了。她低下头去,细细的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