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样的雷霆手段,包括取人性命?
宝钗一直不是很喜欢香菱,因为这是一个罪恶的证据。一条被无辜打死的人命,告诉了她权势的力量,但她始终还是有些惶惑不安,只怕此事被掀出来,一家遭殃。
这和金钏儿自己跳井,可全不是一种性质。
可如今……
薛姨妈稍有些冷笑,又说起了一些宝钗先前不知道的事情来,比如说她以前是如何处理他父亲身边的那些姨娘、通房丫头的,又举了些凤姐、王夫人的手段,并连她们在外面做的事情,薛姨妈竟也是知道一点的。宝钗不由得大惊——却原来,不管是王夫人还是凤姐,用关系包揽官司都已经不只一次,有时是为了财,有时是为了亲戚故交。不过,王夫人的手段,远比凤姐高明,也远比凤姐隐蔽罢了,以至于人人都知道凤姐狠辣,却只道王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善人,全不知,她未出嫁、年轻时,却也是个爽快人,很是圆滑会待人的。
就连李纨这样看来忠厚木衲的人,在贾珠在时,对他之前的房里人,也不知有过多少手脚。这些东西,王夫人都看在眼里,透露给自己的妹妹过,现今,薛姨妈又告诉了宝钗。
而在对待丈夫的房里人的时候,没有人敢直接打死谁,但或逼,或卖,又间接取了多少人命?
薛姨妈道,“我的儿!有些事情,第一次做起来难免胆怯些,就听来都是可怖的。但我们薛家就靠着你了,故此我要早早和你说说这些,你也好有个准备。
日后,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也必须要变成那个样子吗?如赵姨娘,虽被打压,却总有个活路,现在看来,才知道这竟已经是“仁慈”。因为在府中坑害人命,这样的事情,做起来总多了几分顾忌,赵姨娘凭运气和手段维持到了如今,却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当年她作为王夫人陪嫁过来的时候,何尝不是王夫人手中的得力丫头?何尝不曾体贴温柔?
宝钗的心中不免有些悲凉。尽管她早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也知道自己必然无力反抗。
“妈,那姨妈要把颦丫头嫁出去收拾了,这可是老太太也知道了这个意思,故此才那样发火?”
薛姨妈冷笑道,“正是如此。前些时候,老太太自己就在给那丫头找人家了,找得也是那些根基差的的人家,难道老太太就一点都不怕的?你姨妈也是看到这个,才敢也让凤姐去找,好早些儿定下来。谁知道老太太见她动了,反而明白过来。如今那林丫头是高不成低不就的,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宝钗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道,“若以我看,她倒不像是个会把事情翻出来的。且她家的钱财,账本不都在贾家手里?此时只怕是早就圆过来了。便是翻出来,也是无凭无据的。颦丫头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才是。”
“我如何不知道这些?不过是他们干了这事,难免心虚罢了。而且,便从嫁女嫁低来说,也确实不能把她嫁到太好的人家。若依我来看,把她远远的嫁出去也就是了。到你姨妈够不着的,不算差的,但也无力翻天的人家去。虽不乐意,我们少不得也要替她留心些的。老太太年纪也大了,若能相准了,托别人来说,她也不能究其来源,不过是派人打听罢了。”
黛玉留在这里,对“金玉良缘”终究是一个阻碍,贾母会下死力保住黛玉的。
宝钗知道,是因为这个,自己的娘才会说出这些话来的。否则,以她之前说的,她对姨妈把黛玉嫁出去再收拾的策略该很赞同才是。言语中还有要她学着点的意思,如何会有这样的心思?
不过,这也算是勉强合了之前她的意思,她也就不说话了。
当夜,宝钗坐在衡芜院中,搬着一把椅子,在窗边几乎坐了一夜。
她有青云之志,想要用满腔的诗书才干辅佐夫君,博个封诰,博个良名。想要除却富贵之外,也博个真正的荣华。如今的小心翼翼、处处奉承,都是为此。
可是,为何会钦羡黛玉的生活方式,试图和她打成一片呢?
想到自己的一生都要如此度过,甚至要更小心、更无情、更狠辣……她还是不由得一阵悲凉。甚至她还知道,自己日后会对此变得麻木、觉得习以为常,再找不回今日的感触。可是那又如何呢?这是一个大族主妇的必经之路,应有之路……
像黛玉这样,如今过得舒心,日后也是要嫁到同样的人家去的,到时又该如何呢?如今的她,又如何不是,在某种程度上,寄托着她的理想?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就是能那样潇洒肆意的活着……
不管对她们哪个来说,在园内的这段时间,都是最后的放松了吧?
这一夜,黛玉在潇湘管中,却是一夜好眠。
驿馆中。
着小厮通报了一声后,北静郡王水溶就推开了宝玉的房门。却见宝玉正匆忙的把笔放了下来,还一边要收起桌上的纸。
他不由笑道,“宝兄弟才不过出门两天,便要写家信了么?”
宝玉忙转身过来,有些窘迫,“这不是家信,是……”说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他忙住口不说了。水溶倒是好奇,走到了桌前,桌上却还放着一张未及收起的宣纸,不由拿起来看,却见上面是三首咏螃蟹的诗。
水溶心里顿时明白了,“常听说你家中有两个才华横溢的表姐妹,想来你在你家园中住惯了,难得出来,故此把昔日的诗文带在了身上吧?”
宝玉见瞒不过,便笑道,“正是这样。按我的意思,这闺阁文字,既然那样好,也很该流传于世的。只是前些天一位姐妹告诉我,不愿如此……”
水溶便明白了。
宝玉是出了名的不勉强女儿家的。
“我明白,我看过就罢,定不外传。这里三首,不是一人做的吧?上次见了你家姐妹咏那省亲别墅的诗,宫里流传出来的,还与你讨论过,有薛林两位出于众人之上,可知善于捷咏的,可是她们做的?”
宝玉知道,既然他拿了,那就定然要看了。便也不否认,“原是园子里面开螃蟹宴的时候,即兴之作,我的不好,却是薛家表姐的为冠。”
一边说,一边庆幸之前写下来的那些菊花诗、海棠诗、葬花诗都统统笼到了袖子里面。他又没说,就知道他会把诗词外传,并且阻止他的,除了黛玉还能有谁?菊花诗是公认的黛玉三首夺了三甲,海棠诗在宝玉看来,可也该黛玉为冠的。如今就留了一首螃蟹诗在外面,宝玉好歹稍稍安心。
“哦?”水溶低头一看,见三首诗分别缀着“怡”、“潇”、“蘅”三字,已知作者了,便一首首的看了起来。先看了第一首,便笑道,“你的平平。”
宝玉也笑,“正是。”
缀着“潇”字的一首,第一句便是“铁甲长戈死未忘”,水溶便先赞了一声“好”字,又看下面的,只见写道:
铁甲长戈死未忘,堆盘色相喜先尝。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
对斯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
吟诵了两遍,水溶笑道,“你这位表妹,据说是小小年纪,却真是把你比下去了。当真魏晋风骨,自是名士风流。桂拂清风菊带霜,助情谁劝我千觞,厮情厮景,想来便是舒心畅意。”
宝玉有些恍惚,半晌才道,“正是如此。”
水溶便又看下一首,只见写道:
桂霭桐阴坐举殇,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水溶看了,念一句赞一句。看完了,笑道,“你这位表姐这首螃蟹诗,果然是绝了。句句辛辣,真将世人讽刺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果然是时情巨眼、世情通透之人。”
宝玉笑道,“确实如此。”
水溶放下诗,却又道,“这首诗,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人也是你们府中介绍给我的,我不大喜欢,却也算是朝中一个难得的能臣了。”
宝玉沉吟一会,便已经明白,“可是那贾化贾雨村?”
水溶点点头,“不知你见过他的‘二气论’否?当时他因贪酷罢官,后来朝中恢复旧员,他拿了这赋出来,京中传遍。我见了,还道先前罢官可能有些冤枉了他,后来才知道,竟然不是。那也是一个世情通透之人,谁知做起事情来,仍然不过是个禄蠹罢了。那‘经世致用’四字,不免流于形式,玷污了圣人教诲,儒家风骨。若非如此,我倒想大力保荐他的。如今他虽官越做越大,却只怕是不能长久。”
宝玉笑道,“他是个官儿,又是男子,怎么和我那表姐并论起来?”
水溶笑了一声,“我看了她这首,就不免想起之前宫中流出来的那首‘凝晖钟瑞匾额’来,字字句句,皆是颂圣,也难得她做得那般花团锦簇,把贤德妃并陛下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很得皇上喜欢。当时我只道这是一个攀权附势之人,如今才知道小看她了。她倒是看得透。可惜,看得透,不等于看得穿。”
宝玉沉默半晌,低声叹道,“那样,也是可怜。”
水溶一愣,随即笑道,“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不愿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忙又笑道,“明日里只怕就要见些受灾的地方了,你也好好准备些吧。”说毕又叹息道,“我也不曾见过,只听说那是极惨极惨的。”
吩咐了几句正事,水溶便告辞离开了。
宝玉苦笑着把螃蟹诗也收了起来。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等句,诚然是把世事说得通透了,然而,知易行难啊。
宝玉想着,忽然“咦”了一声,又把诗拿出来看,喃喃念道,“铁甲长戈死未忘,堆盘色相喜先尝……”
林妹妹的诗,未尝没有讽刺世事之意呢。常常如此,但她总写得十分隐蔽,并且总能将之说了便丢,不屑一顾的样子,绕回自己的雅兴上来。
他若有所悟,“这才是,退则独善其身么?”
第六十五章
第二日,贾母身上不爽快,大姐儿也很有些不舒服,便找了医生来看,姐妹们都在碧纱橱后听着,按大夫说的,都没有什么大碍。倒是探春冷眼见着,宝钗待黛玉如妹,黛玉对宝钗神情也亲近了许多,不免心底奇怪,只是也不好问出来的。
在吃过了早饭,问过了贾母安后,众姐妹就要回园子,却见大姐儿的奶妈抱着孩子在院子里面,边上几个仆妇逗着她玩,“巧姐”“巧姐”的叫。
黛玉见了,没吭声,还是迎春首先开口问道,“大姐儿有名字了?”
一个仆妇回禀说,“可不是这样呢。昨儿那位刘姥姥给起了个名字叫巧姐,说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都从这‘巧’字上来呢。二奶奶让我们把这名字多叫叫,好养活。”
惜春听了便笑道,“宝二哥哥当初也用过这法子的。只如今少有人叫他名字了。”
宝钗道,“都大了,怎么还好叫名字呢?”
湘云听了这话,也勾动起了旧事来,“就是就是。上次我叫‘宝玉二哥哥’,二太太还说我呢,只说我年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