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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问得好。”白娘子吃吃笑道:“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说谎骗人,你说他上城里买东西去了,怎么我在西门厉那儿碰见了他?”
小青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他上西门厉那儿去了?不会吧,他明明告诉我是上城里买东西去了,事实上我们这间屋的确需要买点儿东西。”
白娘子道:“那是我冤枉了你,许是他临时拐了弯儿。”
小青微一点头道:“也许,只是,他拐到西门厉那儿去干什么去了?”
白娘子摇了摇头,道:“那谁知道,他两个在外头,我在里头,他们两个都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反正他两个说没两句话就打了起来,十丈飞红名不虚传,不愧是个厉害人物,他那‘十丈飞红’好生了得,可惜……”
她突然住口不言。
小青表面上仍很平静,可是一颗心已提到了腔口:“怎么了,你怎么不说了?”白娘子摇摇头,道:“我怕你心疼难受受不了。”
小青淡然一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我还没嫁给他,就算他死了,我也可以站起来走我的,你刚才说过,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江湖生涯刀口舐血,江湖人那一个不是随时有杀身之险?就算他这次没死在西门厉刀下,将来还不知道会死在谁手里呢,所以不要紧,你说吧!”
“对,天下的男人多得是。”白娘子突然笑了,笑得好怪:“这一点你倒是跟我一样,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这样,那我就说了,可惜他仍然不是西门厉那把‘魔刀’的对手,他败了。”
小青的心抖了一下,道:“西门厉的刀法素称毒辣,十丈飞红一定败得很惨。”
白娘子道:“可不是么?真让你说着了,他身上中了多少刀我没能数清,不过我清清楚楚地看见西门厉在他脸上划了三刀。”
无论是身上,或者是脸上,西门厉的刀不是砍在了十丈飞红,而是砍在了小青的心上。
小青道:“他的脸毁了!”
白娘子道:“当然了,脸上挨了三刀还能不毁?只是毁不毁对 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小青道:“他死了?”
白娘子道:“还能不死,一个人能挨多少刀啊,西门厉的刀法素称毒辣,你是知道的,每一刀都有相当的份量,每一刀指的都是致命的要害。”
小青笑了,道:“还好我没嫁给他,要不然才成亲不就守了寡了么,我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叫我怎么过?”
白娘子道:“说得就是啊,这不怪,那也不怪,要怪只能怪十丈飞红他薄福,消受不起你这个小新娘。”
小青道:“他死了,我也用不着再在这儿待下去了,这间屋,我白收拾了,你坐坐吧,我要走了!”
她要往起站,她相信白娘子说的话是真的,因为白娘子知道十丈飞红去找西门厉了,十丈飞红要是没死,白娘子绝不敢到这儿来,更不敢大模大样地登堂人室。
她也知道,十丈飞红既然死了,白娘子既然来了,这位貌比鲜花,毒赛蛇蝎的竹楼玉姬的来意不想可知,尽管她明知道不是白娘子的对手,可也不愿任凭白娘子的摆布,因为那比死还让她难受。暂时,她只有让眼泪往里流。
可是,白娘子的一只手又搭上了她的香肩,这时候她觉得白娘子的手更凉了。
小青是个聪明的姑娘,她永远是机灵的,她知道,要想这么走她永远无法走出这间屋,冒个险,孤注一掷也许可以。
她曲起左肘,猛力一肘往白娘子胸腹之间撞去。
她料想,距离这么近,白娘子又不一定有提防,这一撞一定能使白娘子捂着肚子躺老半天。 纵撞不着白娘子,也许能让白娘子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挪下来。
理确如此,她想得也很好。
无如,理虽如此,事却不然。
世间违人愿之事也十有八九。
小青一肘撞出手,却正撞在白娘子的另一只手里,同时,白娘子那搭在她肩上的一只手也五指张开,扣住了她的“肩井”要穴。
立时,小青的左半边身子就跟放在了烙铁上一样,疼痛难当,小青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白娘子笑了,笑得狰狞:“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也不想想你这一套是从那儿学来的,现在你还能跑到那儿去。”
小青道:“我的命是够苦的……”
白娘子吃吃笑道:“可不么,做了不少日子的丫头,自命清高,好不容易攀个人跑了出来,那知这个人是个没福气的短命鬼,你却又落进了我手里,小蹄子,看看现在还有谁给你撑腰?”
笑着,说着话,她一双手十个指头渐渐收紧了。
小青又呻吟了一声,倒在了床上。
白娘子笑得更狰狞了,望着小青道:“小蹄子,你害苦了我,不但坏了我的大事,还在一旁冷言冷语地奚落我,我非好好整你不可。”
她松了抓在小青“肩井穴”上的那只手,抓住了小青的秀发,揪起了小青的头,猛力往床板上撞去,一连撞了好几下。
床板够硬的,可是毕竟铺着褥子,小青的头不怎么疼,可是晕得厉害。
小青不是不想挣扎,奈何一只左肘控制在白娘子手里,两处穴道受制,她根本无力挣扎。
白娘子道:“小蹄子,你不浪么,我让你嫁不了人,你不是冷言冷语地奚落我么,我让你一辈子说不出话来,你不是仗着这张脸攀男人么,我让你变得跟厉魂一样不敢见人,只要是你身上有的,我都把它毁了,然后我把你从窗户丢出去,那些个饿狼,可是最喜欢吃细皮嫩肉了,现在咱们由上而下慢慢来。”
她一张五指箕下,抓住了小青的脸,那长长的指甲眼看就要扣进了小青的肉里。
可怜小青左半身被制,人又被撞得差不多晕过去了,一点挣扎的力量也没有。
就在这时候,白娘子听见后窗传了一阵异响,其声咻咻,像是有人在喘大气。
她一惊回头,只见后窗上露着一个狼头,两眼发绿,舌头老长,一双前爪搭上窗户框上。
白娘子双眉一扬道:“原来是你这畜生,吓了我一跳。”
那只手离了小青的脸,在头上拔下一根簪儿,扬手便要打出。
忽然那只狼惨嚎一声,一颗狼头爬在窗户框上不动了。
白娘子一怔凝目,这时候她看见狼头上多了一样东西,不,应该说嵌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闪闪发亮的铜环,上头还系着一块红绸——十丈飞红?白娘子霍地站了起来,可是她扣在小青左肘上那只手并没有松开。
旋即,后窗外传来一声轻哼。
白娘子陡然一惊,松了小青,一阵风般冲出了屋,随即厅堂屋两扇门响了一声。
十丈飞红回来了。
白娘子绝不相信十丈飞红会回来。
可是,“十丈飞红”明明白白地嵌在那颗狼头上,后窗外也曾传来一声轻哼。
十丈飞红是怎么回来的,白娘子没有多想,她不敢多待一会儿,因为她怕透了十丈飞红。
白娘子走了。
小青躺在床上没有动。
也没见十丈飞红进来。
第十二章
小青醒过来了,后脑有点疼,头还有点晕晕的,左肘跟左肩疼得更厉害。
可是她没顾那么多,翻身坐了起来,屋里已没了白娘子的踪影。
她闪身扑了出去。
屋门关得好好的,而且从里头闩上的。
这是怎么回事?白娘子是从那儿走的?又为什么突然走了?小青站在门边直发怔,她突然想起了后窗。
她闪身折进屋里。
后窗也关得好好的,只是里头没上闩。
照这么看,白娘子是从后窗走的。
放着大门不走,她为什么走后窗出去?一定是她发现了什么,走得那么匆忙,而且惊走她的一定来自前头,所以她急急从后窗跳了出去。
那么,是什么惊走了这位毒如蛇蝎的白娘子?小青凝神听了听,她听见后窗外有一阵阵的异响,啧喷、格,格地,一时也听不出来那是什么声音。
她轻轻地走了过去,想把后窗格开一条缝儿看看,那知后窗虽然虚掩着却推不动。
像是从外面上了闩,可是她明明知道窗户外头没办法上闩。
她稍微用了点力,两扇窗户动了动,可是没开。
小青暗暗好奇怪,一咬牙,猛一用力。
两扇后窗豁然开了,一样黄黄的,红红的东西“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青一怔低头,她看见了,那是十丈飞红的“十丈飞红”,上头还扎着一个纸卷。小青浑身的血液猛然往上一涌,猛然一阵激动,俯身抓起了“十丈飞红”。
这时候,她全明白了,十丈飞红回来了,是十丈飞红惊走了白娘子,是十丈飞红从外头以“十丈飞红”钉住了两扇窗户,怕的是那些饿狼跳进屋里伤了她。
可是十丈飞红现在在那里?她知道,十丈飞红已经走了,因为他要没走他一定会在她眼前。
他为什么走了,既然能回来为什么还要走?白娘子说他身中无数刀伤,脸上也挨了三刀,那应该成了个厉鬼般人了,他怕吓着她,也不愿以这么一付模样伴她一辈子?
白娘子说他已经死了,事实上身中那么多刀伤,也绝不可能再回来,他怎么又回来了?又怎么能回来?他为朋友,用他最大的忍耐,超人的毅力走了回来,把西门厉的功力深浅,参悟“血花录”上所载武功的多寡送了回来。
那么,西门厉的功力深浅,以及他参悟“血花录”上所载武功的多寡在那里?小青流着泪,以颤抖的手拿了那个纸卷展了开来。
纸上,用朱笔,而且用血,用血画着一个人,一个人的正面跟背面,还有左右两侧。
这个人身上用血点着好多的点儿,有的点儿大,有的点儿小,另外还有几个“X”记号。
小青没有心情去数那人像身上一共有几个点儿,一共有几处“X”记号,她只知道那点儿很多,“X”记号也不少,她也知道那每一个点儿跟每一处“X”记号,都代表一处刀伤,十丈飞红自己身上的刀伤。
小青的心不只是碎,而且在滴血,她一直流泪,一直发抖,她想放声大哭,可是又哭不出声来,她想叫,可也叫不出声来。
那一处处的刀伤不是在十丈飞红身上,而是在她身上,现在,这里感觉更清晰,更明显了。
突然,小青转了身,迈了步,她一手拿着十丈飞红,一手拿着那张纸缓缓走了出去,脸上没表情,两眼发直,长发披散在肩上。
这时候的她不像一个人,像一个幽灵,像一具行尸。
走出了卧室,出了茅屋,月色仍是那么清冷,把她的影子长长拖在地上。
这时候不见狼群,月色下只有小青一个,还有那随着她移动的影子。
渐渐的,小青走远了,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那茫茫的夜色里。
口口口
天快亮了!天快亮的时候,夜色比这漫漫长夜的任何一刻都要黑。
小青仍在缓缓地向前走着。
她的姿态没有一点改变,脸上也没有一点改变,泪水一直没停。
幸好,这时候并没有行人。
就是天亮之后,这一带恐怕也不会有人迹,因为这一带是没有人烟的荒郊旷野。
小青踢碎了数不清的露珠,踩倒了数不清的小草,她的鞋湿了,裙脚也湿了,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
突然,小青面前多了个人,清瘦的脸,颀长的身材,脸色有点苍白,穿着一袭黑衣。
小青像幽灵,这个人更像幽灵,他来得无声无息。
小青像没看见她,仍在往前走。
那个黑衣人一双阴鸷而锐利的目光先看了看小青,又落在小青的一双手上,突然间,他的目光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