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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介子一怔,既而失声道:“乌孙出兵了?”
赵雄嘿嘿笑道:“可不是。最近匈奴屡次向乌孙边境加兵相压,大昆莫恼怒之下把匈奴的使者请出了乌孙国,并派出了右将军的五万大军向东杀过来了。嘿嘿,今年开秋就一场大雪,匈奴大军遇上大风雪,还没与乌孙大军交战就折了许多。解忧公主派了信使来报知郑吉,现在乌孙国内的意见已经基本一致,乌孙与匈奴开战了!”
赵雄说完叹了口气,道:“老大,这楼兰蚱蜢大的地方,起的作用却真不小,如果不是我们斩杀了国王,我怕大昆莫未必敢出兵。”傅介子听了兴奋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思了,你从哪听来的消息,我要去确认一下。”
赵雄道:“是郑吉派来的汉军,同来的还有乌孙的使者,就在神庙那边。”
傅介子推着赵雄赶紧带路,来到神庙,赵雄引他见到了前来传信的使者,为首的是屯田司的一个汉军,傅介子见过的,却叫不出名字来,身边的则是一个乌孙人,傅介子对他没有印象,但是此人汉语十分流利,是解忧公主府的人。
那人却是见过傅介子的,没有经过赵雄引茬他就向傅介子行了个半身的礼,道:“傅使者,我是公主府的一个持事,在公主府,小的见过您。”
傅介子忙请他到一边坐着说话,那个使者道:“傅使者,你以身犯险斩杀楼兰国王,果然是有着极大的胆色,这和贵朝的开国将军樊……樊……”这个使者想吊一下书袋,没想到有些卡壳,赵雄笑道:“使者大我是说开国将军樊哙吧?”
使者听了大为松了口气,道:“就是此人。我在公主府里面听公主说起过,一时却想不起来。傅将军的事迹我们大昆莫已经听说了,匈奴人现在对乌孙越来越过份,我们大昆莫忍无可忍,决定出兵了。由右将军率领所部的两万军马为先锋,左将军的五万大军护卫着大昆莫亲自出征为后援,现在已经在匈奴的右谷蠡王驻地了……”
傅介子听这个使者报了一下情况,心里面对战局大致有了一个了解。一会儿车护将军等人也过来了,得知了乌孙出兵的消息,整个鄯善地区军心大震。
晚了一点,傅介子请使者去吃酒,也算是和楼兰一同庆祝一下,这个使者道:“傅将军,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说,是关于尊夫人的。”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恸,他来请这个使者,也是想借机问问葛娅和潘幼云的情况,没想到这个使者挻会看事的,一下子就挑明了,也就释然道:“使者请讲。”
使者道:“这里有两简书信,是两位夫人差我带来的。恭喜傅将军得一女儿,目前公主派了人照顾傅夫人,傅使者放心便是。”傅介子接过,有些迫不及待得打开看了一下,第一个书简是葛妮亚的,絮絮叨叨得讲了一大遍,说来说去都不离女儿,什么长得胖乎乎的,老是爱哭,晚上总尿床云云,特别要求傅介子不必急着来看他们,但是必需为女儿想好一个名字。
信末有一首小令:
摇烛说相思,相思留人醉,烛红风动影,满是相思泪。
傅介子看了心头默然,这个火教的圣女,跟着自己七情六欲,早已经脱去了一身的仙气儿,回归成了一个温柔贤淑而又一腔闺怨的妻子,他傅介子的妻子。
傅介子心里面突然升起了一种愧疚来,葛妮亚没有说一句想他,也没有说一句苦一句累,但是其中的千般滋味,傅介子都能体会得到,他甚至想象出了葛妮亚哄孩子的模样。
再看潘幼云的信,只见信上写道:
傅郎,我在师傅的经书里面看到了耶轮陀罗,知道耶轮陀罗吗?他是释迦牟尼的妻子,释迦牛尼在她和儿子熟睡的时候离开了,一个人去寻找觉悟,成了佛祖。你知道吗,耶轮陀罗关怀世人,救治世人比释迦牟尼还要早,这样说,耶轮陀罗应该比释迦牟尼更早得成佛,但是她是女人,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没有哪个女人可以一声不响得离开与他朝夕相处的男人,也没有哪一个母亲可以半夜撤下自己的孩子独自离去。我想释迦牟尼离开之后,耶轮陀罗也愤怒过,埋怨过,虽然她也因为释迦牟尼而被世人记住,但我想这不是她想要的,傅郎,这不是她想要的……
看到这里,傅介子不由默然。
使者见傅介子的神情,在一边没有说话,顿了好久,估摸着傅介子看完了,才道:“傅将军,公主的意思是汉朝能早日出兵相救,派去的使者与我们在楼兰分道,现在想必已经到敦煌了。不知傅将军有何打算?”
傅介子道:“来西域时,我的任务是斩杀安归,针对西域的局势,相机行事。现在乌孙已经出兵,我想不日西域诸国都会起兵,楼兰的局势也就安顿下来了,我想这几日就与使者一同赶往乌孙。”
使者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大昆莫没有得到汉朝的消息,心里面始终不放心,总是问公主汉朝的援兵会不会来,公主殿下应承得多了,心里面也不安心。傅将军,我们尽快启程吧。”
傅介子道:“也好,是该去乌孙了。”说话间,一往深情飞越千里,连绵不绝。
七,刀锋上的文明
第六卷 解忧公主 第三十四节,汉朝来的圣旨
第二天,傅介子便向车护辞了行,准备赶往楼兰,再择道西行,苏维听了欢天喜地得去帮他收拾起衣物来,傅介子大为尴尬,这个女人的辈份儿有点乱,虽然她是自己妻子的姐姐,但同时也是自己的师娘,让她帮自己收拾东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元通呵呵笑道:“小傅,这一天你师娘可是等得久了,再不走啊,我天天都要跟着挨骂。”傅介子想到要去乌孙,心情也十分得好,开玩笑道:“师叔你挨不挨骂那得看师娘的心情,与我走不走可没老大关系。”苏维笑骂一声,道:“你们也别杵在那,去把骆驼和马匹照看下,还有水和干粮,马上就要赶路了。”
傅介子笑着应下,一切准备好了,傅介子再一次向车护辞行,车护派了一队人马送傅介子一行出鄯善,一直送出了一百余里,算是运气不错,没有遇上匈奴兵,傅介子一行便赶往楼兰方向,晚上露宿在空阔的大沙漠里面,因为人不多,所以就只搭了两个简易的大帐蓬,草草得喂了一下牲口,众人便钻到帐蓬里面休息,只留了几个士兵换着守夜,睡得半夜,突然有士兵来将他叫醒,傅介子和元通诸人都醒了过来,守夜的士兵道:“远处有马蹄声,听声音,是一队人。”
赵雄马上从身边将大刀取了出来,道:“会不会是匈奴人追过来了?”
傅介子听了一下马蹄声,道:“不对,这马蹄声轻而急,不像是骑兵或者商队,如果猜的不错,是急着赶路的人。”说着又道:“大家提防着些,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这时苏维一路哈欠得出来,问吵什么,元通给她把狐皮大衣披上,神情有些紧张,道:“还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傅介子骑上马,让士兵们亮起火把,火光在沙漠里的夜风中被扯得很长,一名士兵骑马迎了上去察看情况,傅介子一行人则严阵以待,等了一会儿,那名士兵就跑了回来,急匆匆得跳下马来,道:“将军,不是匈奴人。是我们汉朝来人了。”
傅介子听了心头先是一喜,既而又复吃惊起来,现在汉朝来人,会是什么事情?
“傅将军,这里是朝延的六百里加急,皇上急召傅将军回朝,这里是圣旨。”
急赶着来的士兵一口气说完,再才从马匹上面取下葫芦喝了一口,道:“傅将军,现在朝延决定出兵,请傅将军回朝领兵。”
傅介子接过圣旨看了一下,心里面突然泛起了一阵激动,这公文的书信格式及说话的语气,傅介子一看就知道是大将军霍光的老套路,信中要求傅介子立即回国,因为他对西域最为熟悉,所以派他回去领兵。
这是立千秋功业的时候,傅介子大喜之后又复大落,这本来是他做梦都想要做的事情,只要出兵回来,他就可以马放南山,但是现在回去的话,那么乌孙国就去不了了,葛妮亚和潘幼云还有未曾见过面?女儿,他一时半会儿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队传旨的士兵们都去吃饭了,为首的一个还留在这里,和赵雄在说起一路来的经过,见傅介子犹豫,奇怪道:“傅将军,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喜事,为何将军却有些闷闷不乐?”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要去乌孙,又中途更改,一时有些惆怅罢了。”
元通呵呵笑了一下,道:“小傅啊,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现在朝延里面来的圣旨,我们也只能照办,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就打道回府吧。”傅介子叹了口气,道:“只是如此一来,想要再见她们,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傅介子说到这里,苏维哼了一声,转身就进帐蓬了。
傅介子知道苏维是在生自己的气,本来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去乌孙,才走了一天的路就又要往回赶,此一去千山万水,与所期望的又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元通叹了口气,问道:“不知朝延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长安?”
那个汉军道:“回真人,皇上也是上个月才接到宫里来,这个皇上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是一个极有才学和思想的皇上,到了长安来事事向诸臣们询示,还多次亲身到大将军府去拜会,一点没有海昏侯那模不可一世的模样,朝延里内都称道不已呢。”
傅介子想到皇帝刘病已虽然贵为皇宫,但是却是在平民百姓之中长大的,而且小时候受过牢狱之灾,不像那些饱食终日的纨刳子弟只知走狗溜鸟,这样的一个皇帝,从很大程度上面来讲,是大汉之福。
想到这里傅介子心里面也就高兴了许多,道:“那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出兵?”
那个汉军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大将军在我临行前曾嘱咐,让傅将军尽快回去,不过看这一次的情况,朝延派了好几位将军一同出征,征调的大军有十数万,马匹三十万,牛羊一百多万匹,应该是要和匈奴决一死战了。”
傅介子听了也有些激动,这么大的战争是二十多年不曾有过的了,也许,现在就是重现武帝当年汉朝风采的时候了,又有一批人要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顶峰,为世人所称道,这其中,也许就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西域的形势逆转,将标志着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他傅介子的时代。
想到这里,傅介子突然有一种千辛万苦,终于熬到了头的感觉,虽然压力刚到,但对他傅介子而言,这时却是如释重负。
自己在西域东奔西走,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虽然在这中间自己也曾想过放弃,但是一件事情做得久了,就不那么容易放手了,善始善终,纵然是失败,那也无所谓。这一次成功了自然是可喜可贺,如果失败,这件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傅介子不怕失败,也不怕危险,就怕一件事情永远也不能完成,现在汉朝终于出兵了,西域诸国也都揭竿而起,对傅介子来讲,他已经功得圆满。
赵雄见傅介子不喜不悲,道:“老大,朝延都下圣旨了,我们还是早日回去吧,这一回攻打匈奴,我说什么也要争一个先锋来当当。”傅介子见自己的这些部将皆兴奋不已,也就淡淡笑道:“收拾行李马匹,明天一早就回汉朝。至于她们,我们要用高头大马浩瀚雄兵接他们风风光光得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