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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昨日又伤了……”
“什么?”林微微大骇。
她伤了他的左手,现下张良的右手又伤了?这……这……这……如果又有刺客,他该怎么防卫才好?
蔡管家仍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当年安国候曾被刺客盯上,据说是因为一路替太祖打下江山时负了血债太多,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令得现下的侯府也是一样的不得安宁……”
那天下午,林微微远远看见亭台内遥望塘中菡萏出了神的张良,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
张良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问了声:“怎么?”
林微微拉住他的右手,张良慌忙要躲,却被林微微捏到了痛处,眉头一紧,便被林微微掀开袖子来。
果然,是受了伤的。
张良抽回手来,掌心从林微微手中擦过,林微微手中带来的温暖瞬间消散。他默默将袖子覆上,望着自己的掌心发了呆。
他明明清楚,自己应该更坚定什么,死死抓住什么,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夜色一旦弥漫,他便会渴望闻到情谷欠的味道,吸吮刺鼻的血腥,听着别人的娇口今,却思念着令一个人的哭泣。
他思念着,瑟缩在墙角的被他覆住双眼的那人,咬着嘴唇的隐忍哭泣。
那来自记忆中的声音,每每在浓郁暗夜中想起,便足以令得他血脉喷张,令得他发狂一般蹂躏着身下之人,直到听见她们嘤嘤的哭泣。
陷在泥泞中的灵魂无法自拔,只好一遍一遍的复始着错误,又将那些错误扼杀。
他知道自己病了,病入膏肓。他定定望着自己的双手等待黎明的到来,而黎明的晨光却无法真正解救他。
林微微顺着张良的目光,呆呆朝他的掌心看了看,重又抬头望向他。
张良低沉着眼眉,辩不清是什么样的神色,张了张略有些苍白的嘴唇,问:“你后来,为什么又会答应嫁给我?”
林微微一怔,犹豫着答案,眼神闪烁起来。
她该说些什么?该说因为你很好?因为大家都说你很好?因为不想让你伤心?还是应该撒个谎,告诉他,因为我也爱上你呢?
林微微张张嘴,什么没说出来,张良缓缓笑着,笑容却是冰凉,将这夏日的热度骤然驱散驱散开来。
这是又一次失败的回应。
林微微很后悔当时没有咬牙说些什么令他高兴的话来。
她攥了个拳头使劲蹭自己的脸皮,心想这该是很厚的面皮怎么就蹦不出些令人高兴的善意谎言来。
林微微的懊恼扎了颜子轩的眼,颜子轩啧了一声,道:“我帮忙也可以,不过我的伤还没有好全,你最好能把苏洛河他们叫上。”
林微微的主意,是想让这一大帮子人活捉了刺客,然后顺藤摸瓜的把刺客的大本营给剿了。想着人多力量大,林微微便把苏洛河一行人给找来合计合计了。
中途,颜子轩差了林微微去拿吃食。林微微的强烈抗议遭到所有人的驳斥,她只好怏怏出去了。
等她脚步声出了院子,苏洛河将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放下来,口气一沉道:“有什么事,赶紧说。”
颜子轩刚刚的态度有些反常,在朱八刀初次表示自己今日不饿的状况之下,他依然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让林微微出门走上一趟,显然是要有意支开她。苏洛河听出了他的意思,轻轻一咳。朱八刀没有意识到什么,刚想拉着林微微说不用了我真的不饿,便被孟柯捏了肩头,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颜子轩抬头扫了他们三人一眼,说:“我就不信,戒严的京都,哪里来的只冲着那张良的刺客。”
苏洛河蹙眉想了想,朝孟柯点点头。
孟柯得了他的意思,低眉沉思起来。
次日,深夜。
三更更鼓悠悠传来。
苏洛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被林微微狠狠捶了一拳。
孟柯冷眼朝她,低声问:“为什么要带她来?”
苏洛河气急败坏小声道:“我倒是想甩掉,你想个办法?”
孟柯瞥了林微微一眼,也不顾苏洛河了,随着颜子轩翻入墙内。
墙外,只剩苏洛河与林微微两人。
苏洛河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用异常严肃的表情对林微微道:“不可以乱跑,不可以捣乱,还有,如果……不可以难过。”
林微微一直机械地点着头,听到最后一句“啊?”了一声,苏洛河却没有多做解释,将她后领一提,带着她翻过墙来。
在林微微不大肯定的指点道路中,一行人边避着府卫边寻着路,绕了许多弯终于找到了张良的屋子。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颜子轩陡然肃容,回头朝苏洛河和孟柯扫了一眼,朱八刀小声哼哼道:“什么声音,嘤嘤呀呀的?”
林微微抠抠耳朵,什么也没听见。果然练武之人的辨音力就是强一些?
朱八刀被砸了脑袋,孟柯没有手下留情,揉了揉拳头,一副深恐打草惊蛇的模样。
却在这时,突听得屋内有些细碎声音,颜子轩同孟柯一个对视,几乎同时足尖一踮,发力狂奔而去,朱八刀紧随其后,而苏洛河却猛地意识到什么,将林微微的嘴巴一捂,将她拦在了外头。
听见张良的房间中刀剑相撞铿锵作响,林微微急得直跳,明明没有武功,却火急火燎地想要帮去助阵,挣扎中却听见苏洛河俯在她耳边说:“原本以为只是虐杀,却万没有想到是这样。……你,还是不要去吧。”
挑灯的房中,传来女子呜呜哭泣的声音。
林微微心头一颤,震惊地望向苏洛河。
……你们知道什么?……
……为什么方才进来之前,你会说,不要难过?……
苏洛河艰难地说:“孟柯去乱葬岗上翻查过了那些所谓的刺客尸首,……好吧,我存了私心将你带来,……可是,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苏洛河一咬牙,“我带你回去。”说着,便要带林微微走,却没想到林微微情急之下,一缩脖子朝苏洛河捂住她嘴巴的那只手狠狠咬了过去。
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虐杀?……不要难过?……孟柯冷眼问:为什么要带她来?……苏洛河艰难地说:我存了私心……
那为什么,又要带她回去呢?
林微微死死咬了苏洛河的手一口,苏洛河却不退缩,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肩颈,将她更搂紧了一些。
苏洛河说:“人,都是他杀的。现在告诉你了,就不要再去看……”
林微微一瞬不眨的望着苏洛河。
……如果,杀的是来置他于死地的刺客,张良多大的过错?……
突然,她狠狠踩了苏洛河的脚背,苏洛河蓦地被她偷袭,没有防备倒吸一口凉气,也在同时松了手中的力气。
趁着这个当口,林微微脱了身,赶忙推开张良的房门冲了进去。
张良左手握着一把短剑,剑尖已经刺入颜子轩的脖子,血液顺着刀锋滴在地板上。孟柯的长剑横在张良的喉头,张良却是横眉,对用九环刀抵着床上女子的朱八刀说:“杀了她呀?”
那女子哆哆嗦嗦坐在床上,捞起毯子遮挡身躯,光洁的肩膀敞了一大半出来。
林微微茫然望着这场混乱,不知该如何拼凑出一个合理的故事。
那么冷漠的张良,双目闪着阴枭暴戾的光,完全不似她从小到大认识的那个温文如玉的模样。
她呆呆看着那样的张良,直到他也注意到了她。
张良冷峻的眼眸中,缓缓有了一些慌乱和柔软,林微微的双目却渐渐因那潮湿而朦胧起来,然后,有串脚步追了上来,她的视线被苏洛河温暖的掌心蒙住。
一室静谧,只听见林微微隐隐的抽泣。
心慌意乱中,苏洛河只想着蒙上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见此情此景,掌中却被咸湿的泪水透湿。
“带她走!”张良收了刺在颜子轩脖子上的剑,朝苏洛河失控般大吼道:“我让你带她走!!”
94出城
接连的几天,林微微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间中。
她蜷在床角;努力不去想那晚所看到的;却还是无法抹去张良那张万分阴枭的面孔。
那个时候;张良冷眼朝被朱八刀手中那把九环刀抵住的女子看去,嫌恶无比的说“杀了她”时;刺伤颜子轩的那把匕首上,殷红的鲜血缓缓顺着握住刀柄的指缝淌了下来。
有这么一个人,你同他认识了许多年;却猛地有一天发现;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模样。
林微微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当下,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惧不是疑惑;更没有质问。她只呆呆望着张良;望着他那熟悉却又异常陌生的脸孔;然后很不争气的哭了。
这房间中的情形,与苏洛河拦着她不让她进来时说的那些话语瞬间串连起来。
多年来,对张良的信任、依赖,得知他心意后,于他的心痛、愧疚,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建设出来的那么多小心翼翼的关心、揣摩、讨好……在这个当下片片碎裂开来。
苏洛河在张良失控地疯狂嘶吼中,将林微微拽了出门去。
京都的夏夜会有些清风,吹在身上异常凉爽,这夜却似乎吹到了林微微的心头,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洛河说:“对不起。”文人小说下载
林微微此时已经不哭了,擦了擦眼角残留的眼泪,侧头问:“什么?”
苏洛河撇过头,咬咬牙道:“我存了私心,……才会让你看见这样的情形。”
林微微笑了笑,笑容勉强,缓缓低下头来。
从前的林微微,若是听到一句对不起,一定会得理不饶人的顺杆子爬上。今日,难得苏老大会说出一句对不起,林微微却满心酸痛,无暇顾及其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真相会被永远埋葬。张良做了错事,即使林微微今日没有亲见,但总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从另外的地方另外的时间另外一个人的口中得知。
或许,也可能会有一天如今日这般亲眼所见,即使今日苏洛河没有私心。
所以,该怪责苏洛河吗?
或者该怪责一心要跟着一起去抓刺客的多管闲事的自己?
或者如果她不多事,不着颜子轩和苏洛河他们寻求帮忙,张良的这一面就不会如此暴露在她的面前?
更或者,那么多个或者,只是她想要逃避。
她原来,那么想要帮张良逃避。
所以,这就是出发之前颜子轩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却仍旧保持缄默的原因。所有人都不阻挡她要跟着去要求,是否因为他们想证明,如今的张良和她心底所认识的张良已并非一个人?
“呵。”林微微笑了声。
现实很残酷,林微微,对不对。
当那个一心求得她好,努力想要变做她梦想中如意郎君模样的人,转身化成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模样,林微微已经不知道,那夺眶而出的眼泪究竟是为了曾被他小心翼翼呵护却又被他亲手砸碎的梦想,还是为了那个她也会同样心疼,因他难过而难过,因他开心而开心,却与爱情无关比之亲情浓烈的感情。
就如同张良对她一样,虽然林微微觉悟得很晚,但她也曾很用心的想要尽力构建一个与他完满的未来。可是,为何先一步退守的居然是张良?
不敢深想那个□裹着毯子的女子,与张良的忠贞与否有关,林微微张张嘴,哑着嗓子很艰难地恳求苏洛河:“可不可以,放过张良?”
如果,她没有料错,张良的手上应该鲜血淋漓。
一向正义凛然的苏洛河必然大公无私,如果官府没有证据办不了此案,他一定会一如既往如传闻中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昭白公道的机会。
……所以,可不可以,放过张良?……
林微微恳切地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