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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那么脆弱,又那么哀伤。失去丈夫,失去地位,如今这孩子就是我后半生唯一的寄托。今日一别,此去经年,后会无期。我会远远的离开,到一个你再也见不到,也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守着你给我仅有的一点温柔,幻想你仍在我的身边,始终不离不弃。我会实现对你的承诺,再不出现在你的面前,纪浅念这个人,就算已经死了,她会彻底离开你的生活,带走一切的痕迹,再不来惹你心烦。只要你……求你开恩,对你而言,你有权主宰旁人生死,一个婴儿的死活,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对我,却是关系到我全部的生命意义。我会默默守着这个孩子,无怨无悔的抚养她长大,同时还会告诉她,她的爹爹……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平平淡淡的度过我的余生……”
她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可说已道尽生平苦痛之极,便再狠心无情之人听来,也要为她命运扼腕叹息。然而江冽尘却是全无动容,手上劲道亦不见半分松懈,冷冷道:“我并不需要你来为我扬这个名。在将死之人面前,任何说辞都是多余。我一早就对你说过,这个孩子不能留,你执意不肯听,那还罢了。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带着她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指望着能用一个孩子绊住我,让我留在你的身边,那纯属痴心妄想!一切是你咎由自取,须怨不得我。”
纪浅念饮泣道:“不……不……我从未想过,再来威胁你什么。我给你发誓,本来我是想悄悄的离开,不惊动任何人。但你一生孤孤单单,若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看见过……这也是你应得的权利,所以……如今看来,却是我不该走这一遭。”江冽尘冷哼道:“别说得自己如何高尚。你敢再发誓,从没指望过我会因她心软,从此回心转意,做那誓守鸳盟的美梦?”
纪浅念道:“我承认……我承认……可难道爱你也是错误,想想也是罪过?你既然给了她生命,就应该对她负责……”江冽尘道:“正因对她负责,我才更不能让她来到这世上!”
那新生儿何等娇弱,没过一会儿,面皮立即涌上紫胀,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她毫无意识的境界中,也感受到了痛苦。纪浅念心脏犹如给人打了个洞,痛得连呼吸也无法维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蜷缩着,双手紧紧抱住他双腿,在地上连连磕头,哭道:“七煞圣君大人,现在我跪下来请求你……我承认,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确为我的不是。但这孩子的确是你的亲骨肉啊!她还没有睁眼看到过这大地、山川河流,没有感受过阳光的照耀,就要永远离开这世界。而亲手剥夺了她生命的,却又是她的亲生父亲……即使她做了鬼,你又要她如何承受这残酷的现实?只要你放过她,即使杀我……你杀了我,让我代替她去死,以此补偿你的仇恨,好不好?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下毒手杀害……你不配做父亲,不配做个男人,甚至不配做人!你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会遭报应!再辽阔的江山基业,早晚也要毁于一旦!因为像你这样的怪物,不配拥有任何权益!”磕过几个头,额前没多久就沾上一片灰土,狼狈万分。见江冽尘仍是无动于衷,恼得不禁破口大骂。明知这时候绝不该惹恼他,但心中一股冲动,却再也抑止不住。
江冽尘道:“简直是笑话,这就是你所说‘对我无怨无悔的爱’?你要诅咒我,那就尽管咒罢。我这一生,结下过数不尽的冤家,不在乎多你一个。素闻你苗疆巫术,久负盛名,但我向来是逆天而行,凭你几句话,对我造不成任何损害。”
两人还正僵持不下,忽然一旁枝条抖动,玄霜从树后转了出来,皱眉道:“喂,你们在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哭哭啼啼?”
江冽尘一见玄霜,终是不愿在他面前太过行恶,卡在那婴孩颈中的手也登时松了。纪浅念慌不迭抢上一步,将女儿搂在怀中,仔细察看着她可有损伤。心疼得泪水直流。
玄霜眼珠来回转动,定在了那孩子身上,立时双眼放光,几步抢上前,叫道:“哇!好可爱啊!”一边伸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轻戳,又向纪浅念道:“纪姊姊,这是你的孩子么?”纪浅念轻轻点了点头,正欲开口,一阵泪意蒸腾而上,竟而说不出话来。玄霜赞道:“当真可爱!叫什么名字?”纪浅念轻声应道:“纪残颜。她……只好随着我姓,因为她的亲爹,并不欢迎她的存在。”视线一边轻瞟向江冽尘,眼里含嗔带怨。江冽尘避开她视线,心中烦躁。
玄霜对两人眼神交汇视而不见,又道:“她生得真好看,长大以后,一定也像你一样的美。我想认她做我妹子,可好?”纪浅念苦笑道:“多承你吉言。只是……这孩子……这孩子……我真不知,她还有没有机会长大了……你是他最疼爱的弟子,帮我求几句情,好不好?也算是给你的妹子……送第一份见面礼。”
玄霜见纪残颜颈中现出五个暗紫色的手指印,外围一圈红色勒痕,显得极是可怖。而纪残颜方才气息滞得久了,此时一经放松,立即张大了嘴,哇哇大哭起来。玄霜手忙脚乱的安慰着她,拍了拍她的胸口,急道:“唔……你别哭啊,残颜妹妹,谁欺负了你,哥哥去代你出气,好不好?哭起来,眼睛会肿,嘴巴也不知咧到了哪里去,就不好看啦!”说得愈发激动起来,索性将纪残颜小小的身子全揽到自己怀里,一边轻轻摇晃着她,攀仿往日里在宫中,见着奶娘带孩子的情形,在她背上一路轻拍,柔声道:“别哭,别哭,要乖啊,残颜妹妹最坚强了。”说来也奇,纪残颜本来哭闹不止,经他几句安抚,竟然安静了下来。秀气的双唇轻轻嚅动,大眼睛望在他脸上,嘴角一咧,似是露出个笑容。伏在他怀里,极显安心,两条小胳膊高高举起,吊在了他颈上。纪浅念双眼含泪,见了这一幕,也露出个笑容,道:“看来残颜同你当真有缘,以前她要是哭了,是谁也哄不住的。偏偏到了你怀里,就会老实……你若是真能做她的……她的哥哥,也是她的福气。”她见玄霜相貌帅气,性格随和,直有将残颜托付给她之意。女儿如能做得他的妻子,今后生活,必将都有了一份保障。何况能治得住江冽尘之人,除他以外,或许找不到几个了。但她初为人母,心下虽有意给两人定亲,却怎么也无法说出那几个字来。
第三十六章(32)
玄霜正乐得抱她,除了程嘉璇,他还是第一次与一个女孩如此亲密。而这还是个小婴儿,不懂反抗,只是咿咿呀呀的蹬着双腿,更可让他趁机大占便宜。感到她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满有种将手臂填满的充实感。逗弄了孩子一会儿,不敢力道过重,以免弄伤了她,就像捧着个易碎的珍宝一般,小心地交还到纪浅念怀里。斜眼瞪向江冽尘,道:“嘿,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没猜错的话,她是你的女儿罢?你竟然想杀了她?”
江冽尘道:“是又怎地?我从未承认过她,她的性命,根本就是多余。”玄霜恼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为何不说,你自己的命倒是多余?对人家始乱终弃,又想来害她的女儿?你既说这孩子不是你的,就更没有资格伤害她。听到了没有?你不准动她一下!否则……否则我就跟你绝交,再也不睬你了,你自己看着办!难道你的威风,只能向着一个没几月大的婴儿去耍?那也太差劲了罢?倘使给旁人知晓,世间至尊,七煞圣君大人,就只有这点分量,那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江冽尘犹豫片刻,相比之下,毕竟还是玄霜对他意义更重些。纪浅念曾说“残颜便是她的第二次生命”,对自己而言,全力培养玄霜,也正是为了让他继承自己衣钵,有朝一日,得能超越自己,成为顶尖高手。而一个小小女孩,即使放任她活下去,日后任何苦痛,自己都绝不会心软就是。真想杀她,随时可行,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淡淡道:“好罢,看在霜烬面上,我就网开一面。带着她给我滚,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那就没有今日这般好运了。”
纪浅念轻轻一躬身,道:“多谢你的恩典。其实……你并不是不喜欢孩子,是不是?看你跟这位……凌少爷,也是如此亲近,却为何唯独对你的女儿……就要这等绝情?”江冽尘道:“霜烬乃是本座义子,与那些来历不明的野种,自然不可相提并论!”纪浅念身子微微一颤,险些就要跌倒。玄霜听不过去,道:“你在胡扯什么?我才说过,她是我的妹子,你再骂她是野种,岂非称我来历也大有可疑?哼,我才不是你的义子哪!又说这种话,不怕大羞面皮!我……我早晚是要杀了你的!”忍不住又转过身,捏了捏纪残颜脸蛋,道:“纪姊姊,以后你会常来么?我可真有些舍不得她。”纪浅念苦笑道:“我么,大概是不会再出现了。老实说,你对残颜这样欣赏,我固然求之不得,只可惜,有人总是不大欢迎我们母女呢……刚才,你没有听到他说么?”玄霜随意一摆手,道:“那个疯子,尽说些疯话,却来理他做甚?不知你们住在哪里?等我有空,一定来探望你们。”纪浅念道:“还是不必了。你能有这份心,对我已是最好的礼物。我们么,此后自是居无定所,飘泊四方。有缘自会重逢,缘尽时……那就各自散了罢。对你师父,还请多孝敬着些,别尽是同他顶嘴,其实……其实……他……”想到江冽尘不愿受人同情,终于还是将话吞了回去。将女儿更抱紧些,默默转过身子,一步步地向远方行去。
玄霜迟疑唤道:“纪姊姊……”纪浅念步履惟有片刻停滞,最终仍未回头,每一步踏下,周身都隐约掠过一阵颤栗,仿佛是踩在刀尖上一般。江冽尘见玄霜看得目不转睛,也漫不经心的转过视线。只见她身子在林木遮掩间,愈行愈是微小,更增几许朦胧恍惚。背影萧条,犹如承载了全天下的悲伤、不甘。本是阳光明媚的天空,在她转身一瞬,大片乌云突然聚拢,不知何时,就将洒下一阵瓢泼大雨,彻底洗尽这污浊世间。黑云压顶,天地间更衬得她孤苦无依。一条长辫拖在脑后,因步伐缓慢,几乎是动也不动,僵挺挺的搁在背上。今后的人生,将是如何哀伤凄苦,颠沛流离,几乎已可想见,又能较这垂死般的长发好过几分?她既是一位初为人母,满心爱怜的少妇,同时却也是一位被心上人抛弃,失却真爱的可怜女子,正是“今生休矣,再世无凭,枉费思量!”
江冽尘恍惚忆起与纪浅念初识之时,她还是个极为活跃,喜爱打扮的女孩。头发永远打成几个卷儿,头发上插满了各式各样,晶光闪烁的头饰,穿着最漂亮的花裙子。苗疆女子的配饰是极多的,纪浅念更要将这份爱美之心发挥到极,时常换了各种花样,来向他打听哪种打扮更为好看。自己时常随口调侃她几句,虽然并无爱意,但也称不上如何讨厌,甚至常觉新鲜有趣。她就像一只最艳丽的花蝴蝶,五彩斑斓,翩翩起舞,又或是朝阳下最灿烂的一朵迎春花。记忆之中,还是她一脸甜蜜的笑容,在花丛中轻轻旋转,款步行来的情形。又记起她随手撒开彩带,犹如天女下凡,轻轻盈盈的走下。她是风光毕现的五毒教教主,始终都是最看重形象的一个,无论如何,总难将她同眼前这个步履蹒跚,沧桑悲凉的身影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