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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跳跃着的小鹿,像风中飞舞着的铃兰花瓣。
“你们是谁?”她轻轻地问,声音像是山间流淌着的溪水般清脆,同时用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警觉地打量着我们。我们两个都穿的是东陆的服饰,想来那女孩从没见过,看到会感到好奇也是难怪。于是我双手交叉对她行了个礼,用竺文对她说:“我是这里的本地人,在远方游历了很久后准备回到家乡,他是从东陆来到这里的云游者。昨天你在这旁边晕倒了,我们就将你带到了这里,保护你免遭蛇虫和野兽的吞噬。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你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她又盯着我们看了一会,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谢谢。”她嗫嚅着说道。“我……我遇到了蟒蛇袭击我。我砍伤了蟒蛇,然后拼命跑啊跑,跑了好远后迷路了。”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谢谢你们救了我。”
“你是住在哪里的?说不定我们能带你回去。”
“我不知道我住的地方被称作什么。”女孩摇了摇头。
“那……”我有些为难的摊开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我家也没有其他人。”她忽然用很快的语速小声地说。“我的哥哥……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我没有其他亲人,所以去哪里其实都无所谓。”
我有些愕然地愣住,看了看李定云,又看了看女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定云思考了一下,张开嘴,用清楚流利的竺文说道:“小姐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在这位先生的家乡找一个住处,或者与我一起到各处游览。无论如何,我们都可以先送你到下一个村子,三个人互相照应,总是比较安全。”
女孩思索了一下,我看到她紧紧咬住下嘴唇,似乎是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好的。”半晌,她点点头,下定了决心。“你们先是救了我,现在又这样慷慨地帮助我,实在是太感谢了。”她站起身来,用奇特的姿势向我们行了个礼,纤弱的腰身柔美如同和风。
“哪里,只是一点小忙罢了。”李定云微笑着说。“在下李定云,这位是走唱人哈斯勒先生。”
“多谢李先生。多谢哈斯勒先生。”
“那么,敢问小姐芳名呢?”
女孩低下了头。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冠,一片片碎碎地洒在她的脸上。“我叫雅丽。”
雅丽说她自小就没有父母。和哥哥生活在一起。“但哥哥现在已经死了。”她说到这里时,就停住不再说下去,我也不敢细问。
当天傍晚的时候,我们走出了林子,趟进一片泥浆地。晴了多日的天终于还是被乌云遮住了,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将我们三人一马都淋了个透湿。本就泥泞不堪的地面被大雨一浇,更是寸步难行。好在我和雅丽都熟知这里的地理特质,即使不认识路,也能从黑漆漆的泥浆和密密层层的林木中分辨出可以落脚和前行的地方。
在一棵高大的乔木下,我们扎营开始休息。二十年没有回来,我几乎已经有点不适应这种湿漉漉的天气了。我看了看李定云,他仍然是像之前一样,随意、矜持,带着些装腔作势一般的冷静。
篝火点起后,李定云翻出了一块干布递给雅丽。“拿去擦擦身上吧,身子湿透的时候烤火,寒气入体,很容易生病的。”
女孩笑了笑,接过那块布擦掉了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然后,她将贴在额头前面的几缕头发拨到后面,双臂后弯开始为自己梳理那一头湿漉漉的秀发。刚刚发育的小小乳房随着身体地挺直翘了起来,已经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显露出一道绝美的曲线。李定云呆呆地看着雅丽的胴体,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
“李先生之前说,来这里是为了来找龙的?”雅丽微微一笑,似乎很享受着无声地赞美。她抱住双腿坐在地上,长长的青丝像瀑布一样洒下来,铺在了地上。
“是啊。”李定云又呆了一下。“传说中,龙神守护着云雷二州的大地……”
“龙神也是恶神。拜祭龙神,是为了免受它的子民吞噬,同时驱使它的子民对抗敌人。”雅丽显然觉得李定云的说法很好笑。“却没听说过龙神能守护我们的大地。”
“是这样啊。”李定云挠了挠头,倒是并没有受到什么困扰。“善神也好,恶神也好,我只是想看看这些传说中的事物的本相。”
“为了这个离开家乡来到这丛林里吗?”
“四海为家。”李定云笑了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掠过了一丝落寞的神情。雅丽点了点头,将下巴埋进双膝之间,开始盯着架在火上烤着的小鸟出神。周围的空气一下变得寂静起来。耳边充斥着的,是雨水噼噼啪啪地滴在树叶上的声音。偶尔,有一滴雨水穿过我们遮起来挡雨的油布滴进火堆里,被烤成一缕嘶嘶作响的水汽。
“哈斯勒先生似乎也游历过很多地方?身为走唱人,一定了解很多的东西。”半晌,还是雅丽打破了沉默。
“四处云游而已,最终一事无成。”我摇了摇头。“于是只好回到家里。”
李定云笑了笑,开始哼唱一首歌曲。他用得似乎是北陆人的语言,我完全听不懂,只觉得曲调十分哀伤悠远。细细听进去,却又有隐隐透出一股辽阔昂扬的气概,像要冲破这阴凄凄的雨林,奔涌到蓝天上一般。
“这是什么歌?”一曲唱罢,雅丽问道。“唱的是什么?”
“这是一首蛮族的民歌。”李定云回答。“我在北陆——那是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寒冷的地方——旅行时,从一个当地人那里学的。唱的是一个一事无成的马贼的故事。”
“也会有歌曲是为马贼而唱的吗?”
“有啊,因为他虽然是个强盗,却也是个勇敢骄傲的家伙。他虽然在每一次抢掠中都失败了,但他从不畏惧敌人的强大,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一口气在便要闯下去。蛮族崇尚勇气,不论是君王还是强盗,只要有卓绝的勇气都会获得尊崇。他们称自己是炎龙与天马之子……”
他突然站了起来,长刀如闪电般划出一道深黑的弧光,将一只飞来的箭矢从中间砍为两段。
“……纵横驰骋,豪饮高歌;就算面对几十倍的敌人,也毫不在意。”
树林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几个戴着面具的巫民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火光映照之下,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着青绿色的光芒。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不知有多少毒箭瞄准了我们。
“把女孩交给我们。”那些巫民中为首的一个说道。他的个子不很高,但肌肉十分结实,双眼中带有一丝扭曲和疯癫。雅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努力向后缩,双眼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瞪得大大的,带着敌意与惊恐盯着眼前的人。
李定云回头看了一眼。“恐怕她不愿意与你们一起走呢。”他淡淡地说,稍向后错了一步,护住了雅丽。
双方无声的对峙了一会儿。虽然戴着面具,但我分明感觉到那个首领在皱眉头。“你们不要插手和她有关的事情。”那个人又说道。“就这样乖乖站着不要动,或者干脆离开,蛊神会给你们丰厚的报偿。否则,你和你的同伴都将很快会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死去。”
他说话的方式很奇怪,我只在自己所说的故事中的辰月教徒口中听过这种说话方式。而他所说的话更令我迷惑不解。蛊神会给我们报偿?虽然我的同乡人们会拜蛊神,但却很少见到以蛊神的名义行事的。而这个女孩,又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带她走?
李定云满不在乎地握着刀,睨视着眼前的人。“雅丽若是愿意与你们一起走,我自不会阻拦,但看起来这不是她的意愿呢。你们偷偷摸摸的藏在黑暗之中,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虚张声势威胁恫吓,行此虫豸鼠辈之事,要让我听从你们所说的话,恐怕要给一个比蛊神的奖赏更好的理由。”
我吓得往后直缩。眼前这些人显然并非善类,而李定云的话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劣。他疯了吗?只是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来路不明的女孩子,却要把自己——以及我的性命都送掉。我一边后悔与这个莽撞的家伙同行,一边悄悄把手放在腰间,抓住自己的砍刀的刀柄。既然被他拖下水弄得死期将至了,我就干脆死得畅快一点——反正本乡人活得比我长的也不算多了。
对方的首领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手一挥。骤然间,几条黑影挟着冷森森的锋刃,已经扑到了我们面前。凌厉,凶蛮,像是扑食的野兽。这下死定了。我心里想着,一咬牙闭上眼睛举刀迎了上去。
这一刀挥了个空,我的身体几乎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好几步,同时感到一股热流扑面而来。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连一点伤都没受——而眼前敌人的头颅已经被炸裂开来,温热的血液洒在了我的身上。在他那无头的脖颈上,血液还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像是沸腾了一样。
李定云站在那里,脚下横陈着另两名巫民的尸体——其中一个被烤成了焦炭,另一个则双手握住刀刃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中。几支箭矢破空而来,他口中念出了一个字词,没有握刀的左手比了个手势,这些箭就无力地跌落在地上。
那个巫民首领此时已张开一对虎爪,欺近到了李定云身旁。“瑟寇拉戈扎!”他用某种地方土话咒骂着,刃爪撕向李定云的小腹。然而,东陆人的长刀在关键时刻向下一挥,挡住了巫民首领的虎爪,同时伴随着咒字的念诵,那个巫民首领的喉管已经被疾风的利刃割开。
巫民首领丢下虎爪,双手按住被割破的咽喉。血沿着他的指缝滴了下去,他往前走了两步,跪倒在地。黑色的刀刃插入他的胸膛,然后“嚯”的一声拔出,他猝然趴在了地上,血与泥混在了一起,在雨水的冲击下向四周淌去。
一片寂静。
“还有谁想来领死?”李定云淡淡地说,甩掉刀锋上的血滴。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的颜色似乎变得很淡,但当我眨了眨眼睛仔细看时,则又恢复了正常。
在树丛中隐藏着的巫民没有答话。过了良久,我试探性地拨开挡住视线的叶子,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
“他们似乎都走了。”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仍然心有余悸。“你究竟是……”
“我学过一些秘术。”李定云仍然保持着那该死的沉着和随便。“实际上,我主要修习的是秘术,由于先天的原因,对武技只能浅尝辄止。不过看来,这半吊子秘术和武技对付这几个惹事的家伙足够了。”
我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都是些多么强大的咒语,也不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吟唱出这么强大的咒语是一件多么惊人的事情。
雅丽仍有些颤抖,慢慢地站起身来。“他们都走了?”她轻声问着。
“应该是走了。”我点点头,但实际自己也不太确定。“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找你?”我怀疑地问道,克制住了没有询问她更关键的问题:你又是什么人?反正肯定不是一般的孤儿。
“他们……”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们想让我嫁给蛊神,但我不愿意。”
“你的意思是,你是未来的蛊母?”我大吃一惊。在你们东陆人看来,蛊母过的恐怕不是什么好日子,嫁给一个无形无体的恶神,虽然被供着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