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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漾而发散开来,水、火与木的三方争斗,终于以火完胜、水弃权、木苟延残喘而告终。
陈铸的心,就随着林阡手里的火药一抖,而一颤。陈铸的身体,再随着火船一摇,而一晃。
时间不等人,陈铸忽然嗅到风中的一丝火药味,是心理作用吗?右手去握没温度的左手,狠心不下,也在此时,发现林阡似乎故意地开始把火药往火上靠,这个对手年轻气盛,根本就不要命……陈铸灰心失望的同时,眼光锁定了林阡身边的凤箫吟,这看似娇小的女子才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也敢陪着林阡一起玩火送命?
陈铸孤注一掷,去捅她这个漏洞:“林阡,你不怕死,的确有目共睹,可是你竟然没有征得盟主的同意就害她和你一起涉险,未免也太残忍了!你敢牺牲自己,陈铸敬佩,但你还搭上盟主一条性命,陈铸着实惋惜!盟主,可怜你此生命运,竟是做林阡的陪葬!”
胜南心头一紧,时间紧迫来不及去坚定吟儿,出于本能地即刻把吟儿的手一握,吟儿受宠若惊,生死攸关心间全是收获他这一握的喜悦,吟儿猜不出胜南握她手的真正原因,只一味地享受这荣耀,嗯,热乎乎的胜南的手,真想大声告诉陈铸说一句:陈铸你的威逼,哪里比得过林阡对我的色诱……
话到嘴边,吟儿突然回归现实,呵呵一笑,笑自己如果在金宋双方的战事里表白感情,也真该是旷世奇闻了。
所有人,听见吟儿忽然呵呵地傻笑,都摸不着头脑她到底在想什么。
吟儿将牵就牵,狠狠地去霸占胜南的手,笑着对陈铸说:“我凤箫吟此生能做林阡的陪葬,幸事也!只有可羡,有何可怜?!”说完这句,其实也和表白没什么两样,吟儿还是笑着捏着胜南的手,那手比火还热,吟儿早就清楚,这盘棋,该是他帮着她下的,她才不怕,她要为了他,变强!
她转头想看胜南的表情,可是看不见他正面,她不能动,右手还得攥剑指着小王爷,他其实也不能移半尺,他们三个的性命都扣在他左手上,但他空着的右手,是主动地一把攥住她的左手的,吟儿越想越高兴,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对了,对得以至于越笑越合不拢嘴,反正他们估计也看不清楚,听见她笑又何妨。
突然间,吟儿停止了笑,看见了——胜南的耳朵在动,真的在动……原来这一刻,他是真的开心……吟儿怔了怔,缓过神来,还是选择恪尽职守去看牢小王爷,延续他的开心。
陈铸不明白这小船里还有一个男人色诱一个女人,凤箫吟的这句话,表示抗金联盟今时今日已经是牢不可破!陈铸的信念被吟儿这句狠话摧毁,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凤箫吟,你真的不怕被火烧死?!”
“怕什么!陈将军没有听说过吗?能浴火重生的是凤凰!你还是少费点口舌吧,你们的小王爷不是铁打的,他快不行了!”吟儿的口才,压根儿不输陈铸。
想不到自己的劝降会给凤箫吟完成这么厉害的一次鼓舞,陈铸掩饰不住自己的绝望,觉得自己的脸半边阴半边阳,凭什么,凭什么决策要给自己来下,小王爷,你哪怕能坐起来一下,来证明你还撑得住,来证明你也不怕死……
陈铸握剑的手终于软化,要不然,就暂且输这一次吧,林阡敢拿他自己做赌注,可是陈铸押不起小王爷啊……
想着想着,陈铸的剑慢慢地开始往下滑。
贺若松站起身来,想要喝斥陈铸的妥协,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叙述半句,蓦然背后军中人声大噪,这一回头,发现滟预堆的西方火光冲天,显而易见金北失败所致,可怕的是,这失败明明在距离较远的西面,却给自己的兵将心理造成致命一击!贺若松没有控制得住后方兵将,他们不知是被何挑起瞬间大乱!人声鼎沸,全都是失败以后溃不成军的表现!
“金北误我!”贺若松长叹着,纵使他用兵高明,也没有料到在小王爷命悬一线的同时,自己的麾下竟先行自乱。
缓得一缓,陈铸已然被这又一起变故所撼,加快了放剑的速度,先行弃械沉江:“放了小王爷……我答应你便是!”
21。历战劫;风约云留;星火终燎原(3)
“弃械沉江!弃械沉江!”
宋军高呼声中,满峡谷的金兵金将,皆在陈铸之后先先后后弃械沉江,过程虽久,失败却传递在一瞬间。
双方士气,一高一低,此情此景,已是无需再战。
“忠心反骨,都害了小王爷。”陈铸等小王爷与林阡凤箫吟各回各船,明白小王爷的失败是黄鹤去和他陈铸共同达成的。忠心的,反骨的,都害了小王爷。金南前十单独对付抗金联盟的计划,怕无力回天了……
厉风行从陵儿前面移开:“陵儿你看,我们赢了,胜南和凤箫吟也回来了。”
陵儿不再被他遮挡视线,看吟儿和胜南果真安全回来,舒了一口气,正想要移开一步,忽然胸口一闷,竟又作呕,风行察言观色,再不像上次苍梧山那样马虎,脸色一变,惊喜地问她:“怎么?莫不是又有了?”
陵儿看他问的大声,不由得面上通红,没有答他,厉风行急切追问:“是真的?!”
陵儿不及点头,吟儿已经跳过来扶住了陵儿,笑着吵闹:“天哥你好大的本事,这么快就又有了一个啊!陵儿,这一回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给我生个大胖儿子知道吗!”
“真好。”风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就觉得,这一战很有纪念意义。我得替我儿子起个好名字。”
“那叫什么好?”吟儿一愣,“难道叫‘滟预”?”
众将哈哈大笑起来,风行红着脸思考了半日,问妻子:“厉三峡、厉夔州、厉瞿塘,哪个好些?”陵儿笑得娇俏:“不如叫厉战。这一战,他可也是从头到尾都经历了。”娇妻一言,直接把风行所有的提议都推翻,胜南看着看着,不免为他二人感到开心:“好,他也是这奠基之战的功臣。”
处置战事的任务交给了海逐浪与叶文暄,君前笑着走上前来,不必再像适才那样紧张揪心:“盟主这一次的表现真令我刮目相看。特别是那句,浴火重生的都是凤凰。偏巧你是姓凤。”
“哪里是什么凤凰啊,我可是被那小王爷浇成了落汤鸡。”吟儿发现了,越有成就的人反而就越谦虚。这不,竟然会自嘲了。
“落汤鸡也没什么啊,我不也成了盐水鹅吗?”胜南笑着看她,抖抖袖上还有盐粘着、水贴着,不正是盐水鹅?
吟儿笑着,还是想要问他,问他为什么要握住她的手色诱她:“对了,刚才你为什么……揪住我手不放?”
风行与金陵略带惊奇地看向他二人,相当期待有意外的收获。
胜南哦了一声,真是只呆鹅,回忆半天才回忆起来:“原先准备实在不行就带你一起跳下去,潜水游走的。刚才真的很紧张……”
吟儿一愣:“敢情你方才那么无畏都是装出来的?”
“自然是装出来的,我不把命当命,可是要把你的命当命啊,更何况,还有多少人会担心我们的安危?”胜南笑道。
吟儿知道,其实胜南是怕死的,为了那个还在等他们凯旋回家的云烟姐姐,也是为了这个很需要他留下的抗金联盟和将来的短刀谷,同样,也是为了她,他要把她的命当命。吟儿一笑,经此一役,她什么都已经满足。
夜已深,战也静,据说金北的解涛已经仓惶北逃,而金南前十尽数失败而撤,另有黄鹤去、介秋风、冷冰冰三者被俘虏,可谓败得是体无完肤,吟儿记得她对抗金联盟的承诺,“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从今夜开始,抗金联盟再不是被迫被打压的那一方,星火终成燎原之势。
从七月十九开始,白帝城不再有不该存在的人,金人绝迹夔州,由抗金联盟一主沉浮。胜南蓦然忆起一首闻名天下的《水调歌头》,是多年以前南宋一次抗金战役胜利之后词人张孝祥所作——
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湖海平生豪气,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剩喜燃犀处,骇浪与天浮。
忆当年,周与谢,富春秋。小乔初嫁,香囊未解,勋业故优游。赤壁矶头落照,肥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此番战胜,再忆全词,回味无穷。
那张孝祥与辛弃疾一样,也是南宋著名的主战词人。历史有惊人的凑巧,他恰巧也姓张,字安国,此“张安国”,却非彼“张安国”……
天亮之后,只有君前、胜南和吟儿三个还留在滟预堆,依稀记得,当初在淮南,也是他们三个特别喜欢在江边,观景,再“论史”,常常有的可能就是君前和吟儿为了各自的家乡而争吵,然后胜南做个中间人调解。有些地方和时光,其实真的一去就不再返。比如云雾山的瀚抒,比如泉州的风行和陵儿,比如建康的川宇,比如苍梧的越风……每一处,也都留着当年的胜南,可是每一处,胜南都没有留下。
望着江面笼罩的薄雾,昨夜的毁船已经全然葬身江中,所有尸体也已经被清空,血水早便随浪消融,金南金北和抗金联盟,不知有多少个征人战士跟着时间一起湮灭,他们可能是平凡的武夫,想做侠客,或是想做将领,当然也想成为王侯,却终于,同时失去姓名和性命。
还是一片寂静,吟儿知道君前和胜南在悼念着什么,如果可以,拥有光荣的都是伟大的英雄。
忽然一个大浪扑岸,吟儿下意识地闪躲,欣喜地发现水竟将一条大鱼冲上了岸没有带回去,这突如其来的好东西刚好帮吟儿缓和了气氛,吟儿何等的速度,不等那大块鱼有翻身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好,有鱼了,带回去做菜!”
君前岂止目瞪口呆:“这么巧也让你碰上,这鱼个头真不小。”吟儿得意地笑:“咱们抗金联盟三喜临门啊。我发现最近我在走运,老天一直在跟我配合。”
“就像昨日你和小王爷剑斗那么快就取胜一样,后来陈铸犹豫不决要不要妥协的时候,刚好贺若松的船队不攻自乱,加速了他们的失败。”君前点点头,“你真的在走运。”
“我知道为什么他们会不攻自乱,这不纯粹是金北的失败引起的,完全是有人在贺若松的军中故意挑起的。”胜南叹息,“吟儿,记得那箫声吗?那个人,是瀚抒啊……他得悉了战事,便潜入了金人的船队,伺机生乱……”
吟儿一愣:“是他……其实,瀚抒他也参加了这次奠基之战?”
胜南点点头:“前些日子我见过他。”
“你也想劝他回来?”吟儿有些紧张,“那么他呢?他答应回来了?”
“他手臂伤得很严重,他说话语气很冲,说很多年前他为了救萧玉莲也是伤在这里,很多年后,为了救你……他说一个错误犯两次很愚蠢。”
“你呢?你又说了什么?”
“我说,这根本不是错。我总是觉得瀚抒对你有误会。”胜南关切地说。
“如果我是你,我就说,你应该去犯第三次,何必畏畏缩缩!”吟儿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胜南和君前均一怔,同时笑起来。
笑完了,君前用手去触摸江水,手心像被刺穿的感觉,君前却不得不提起吟儿的另一个曾经:“前不久贺敢叛乱,越风很利落地解决了他。”
吟儿面色一变,僵立原处,胜南微微扯了扯君前衣袖,示意他不要触及吟儿心魔,吟儿在瀚抒的故事里好歹还占有了一丝优势,可是在越风那里,吟儿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