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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皓则站在那堵墙前面,沉思着,耳边仍然回荡着女人凄厉的喊声。
屋子里静得出奇。
兰德把易墨微叫到走廊上,他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由着阮紫秋附上男人的身?”
“是。”易墨微没有否认。
“因为她一旦附上男人的身,就能开口说话了,是不是?”
“是。”易墨微靠在墙壁上,走廊上流过的风吹得他有些冷。
“我有些饿了。”兰德舔了舔嘴唇,直勾勾地看着他沾满血的左手。
“老板,再来一碗牛肉面!!”
位于公安局边上小巷里的牛肉面店地方虽小,生意却红火得不得了,正是晚高峰,店里坐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肉香,闻着让人食欲大开。
易墨微与兰德面对面坐着,两人与别人拼的桌,坐他们边上的是两个便服女人,她们才刚刚坐下,还在等着自己点的面条。
易墨微眼看着兰德叫了第四碗牛肉面,他从裤兜里掏出药瓶,倒了两粒药,就着微凉的面汤咽了下去。
“什么药?”兰德坐他对面,看到他吃药,好奇道。
“安眠药。”易墨微索性把瓶子递给他看。
“现在就吃安眠药?”兰德接过瓶子,晃了两下,听见里面药片相互撞击的声音,又看了看粘帖在瓶身上的说明书,然后把白色的小药瓶放在了桌上,“真的有用?”
“现在吃了,到了晚上才能睡得着。”易墨微解释道,“不过,有时候还是睡不着。”
说到这时,坐边上的两个女人都对易墨微投以一个奇怪的眼神。
“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的?”兰德看着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伙计,他的托盘里摆着五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坐他边上的女人也昂起脖子关注着伙计送菜的路线。
“大概八九年前吧。”易墨微已经吃完了,他招手,示意清理桌子的服务员来把碗端走。
那五碗面里没有兰德的,他看着伙计来了又离开,眼神里满是怨念。
“你是重案组里新来的外国人吧?”
掰开一次性筷子,在面汤里捣了捣的卷发女人忽然对自己身边的兰德说道。
“啊,是啊。”兰德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的牛肉面。
“你们也是公安局里的?”易墨微对卷发女人微笑,卷发女人略微僵硬地点了点头。兰德不再看牛肉面了,而是看着易墨微,他的微笑很具杀伤力,看得卷发女人一愣一愣的,反应也慢了半拍,半晌才回答道:“我们在户政科,我在局里看到过他一次,那天他和林队在一起。”
“你们的案子察得怎么样了?”
坐在卷发女人对面的女人,看上去要更年轻些的,穿了件扎眼的橙色羽绒马甲,她抬头问兰德。
“新闻里每天都会报导,我们发现了什么线索,他们都会报导,对了,早报上还有专栏,每天都有新的内容可写,记者知道得比我还多。”兰德苦笑。
“上次看早报上的专栏,那个记者还说有可能是吸血鬼犯案呢。”卷发女人吃了两口面条,说道。
“吸血鬼?”穿橙色马甲的年轻女人噗哧笑了出来,“什么年代了,还相信这玩意?”
易墨微双手抱在胸前,看样子是很认真在听,可他的眼神却茫然地失去了聚焦,他走神了。
兰德的牛肉面送了过来,他用筷子熟练的挑起面条,送进嘴里,穿橙色马甲的年轻女人夸奖他,“你筷子用的真不错。”
“谢谢。”兰德礼貌地笑。
“中文说得也不错!”卷发女人也夸奖他,“你学了多久中文,怎么能说这么好?”
“学了很久了,记不清了。”兰德耸肩,大概有几百年那么久了吧,具体时间真是记不清了。
“是老师教的还是自学的?”卷发女人问道。
“是我的中国情人教会了我。”兰德端起碗,喝了口鲜辣的面汤。
“那你一定学得很快。”穿橙色马甲的女人调侃道。
“是什么样的人?”卷发女人好奇地追问。
“是很温柔的人。”兰德笑笑。
“你们还在一起?”卷发女人持续发问,穿橙色马甲的女人觉得这么问很没礼貌,插嘴道,“人家的私生活,问这么多干嘛?”
“不,我们分开了。”兰德却没介意。
“不好意思,问你这个。”卷发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没关系。”兰德埋头吃面。
“说起吸血鬼。”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卷发女人又接着杀人案的话题说了起来,“说不定真是吸血鬼作案,放血给自己喝啊。”
“他放血只是因为他变态。”穿橙色马甲的女人嚼着牛肉面里的香菜叶子,白了卷发女人一眼,“现在社会上这种变态多了去了,他这是有心理疾病,懂吗?”
“你说得很对。”闷头吃面的兰德忽然冒出句话,他放下筷子,“你们听说过伊丽莎白巴托里伯爵夫人吗?”
“谁???”卷发女人对此很有兴趣,用热切期望地眼神看着兰德。
“在那些认为世界上有吸血鬼存在的人中,她被看成是吸血鬼始祖一样的人物。”兰德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么事实上呢,在不相信吸血鬼的人看来她是什么?”穿橙色马甲的女人问道。
“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变态杀人犯。”兰德笑着,“传说她一生中杀了八百多个少女,她饮用处女血,用处女血洗澡,她相信处女血能使她永葆青春。”
“说不定那个放血变态也是为了永葆青春。”穿橙色马甲的女人说道。
“听说在中国古代也有这种鲜血崇拜的人。”兰德敲了敲桌子,“你说呢?”他把问题抛给了回过神来的易墨微。
“对,是有这种人,吸血崇拜。”易墨微没有多说出什么,他看兰德已经吃完了,起身就要走,“走吧,回去吧。”
“那我们就先走了。”临走前,兰德和两个女人道别,她们依旧在热烈讨论着吸血鬼这个话题。
“你刚刚在想什么?”回去的路上,兰德问易墨微。
“我在想你的中文说得很好。”易墨微有意搪塞。
“你是在夸自己教得好吗?”
易墨微低头笑笑,他想起刚刚在面店里听见的兰德对他的称呼,他称他为“我的中国情人”。这个称谓,是他喜欢的,可是听着却怎么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你在想我吗?”
兰德的声音落在脚下的大理石地砖上,也变得冰凉,失去了温度。
“是的,我在想你。”易墨微很坦白。
“不,你不是在想我,你只是在想念过去的回忆。”兰德一语道破。
易墨微默认地点头,兰德停下脚步,易墨微也跟着驻足,走廊上的灯光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兰德看着那光彩,不由想起了另一种刺眼的光芒,“我要谢谢你,你的血让我能在阳光下行走。”
他的身高与易墨微相仿,平视对方时,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支离破碎的过去,两人的眼神都黯淡了,兰德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也是欲言又止。最后两人别过脸,都不再看对方,并肩默默走回了重案组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刘歌和葛小川在比对失踪人口和第一具女尸,试图明确被害者的身份。林方和方天皓则在写着线索,贴着证物照片,尸体照片的白板前讨论案情,兰德和易墨微加入了两人的行列。
兰德看着白板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的细节线索,“第一具和第三具尸体,都是在她们的身体里发现的红色石头,只有阮紫秋,是在别的地方找到的石头。”
“是她指引着她的男朋友去挖开泥土。”易墨微说道。
林方绷着脸,手指上夹着一根还未点燃的烟,他瞥了易墨微一眼,眼神复杂。
“关键是,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块石头是什么。”方天皓盯着白板上粘着的红石的照片,摸着下巴,愁眉不展,“它有什么用,凶手为什么要留下它?”
“这三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兰德敲了敲桌子,“凶手真的是随机杀人?”
“我想去殡仪馆看看第一具尸体。”易墨微对兰德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兰德拍拍范天皓,“叫你去问问这女人的妹妹你去了没有?”,他指着照片上的紫旗袍女人。
“早上去了趟,刚刚又去了趟,她既不在店里也不在家里。”
“那就现在再去一趟!”
方天皓不敢怠慢,拿了外套急匆匆小跑了出去。
“我们也走。”兰德给易墨微使个眼色。
两人打车去的殡仪馆,到了殡仪馆,就看见个面目严肃的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站在门口等他们。
“屈法医。”兰德和她打招呼,她象征性的抽了抽嘴角,“这位是易先生,是帮助我们查案的。”
“你好。”易墨微伸手想要和她握手,屈法医秀眉微皱,凌厉凤眼瞪着他的手,易墨微的手还是很干净的,指甲也修得很平整,屈法医看他手的样子,像是在嫌弃它脏。
不过,确实是一双脏手了,上面不知沾染了多少肮脏的血。易墨微和兰德跟在屈法医身后一言不发的走,他把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
屈法医从冷藏柜里拉出第一具女尸,在兰德的帮助下,将她从黑色的尸体袋里搬了出来,摆在了解剖床上。女人的尸体经过解剖,愈发的呈现出一种破碎感,屈法医手拿镊子,冷冷地问易墨微,“你想看什么?”
易墨微注视着面前的女尸,即便现在她的容貌被毁,看不出完整的模样,可还是能依稀辨别出她姣好的面容,黑色的直长发披散在解剖床上,像是一团浓密的海藻。她裸着身子,胸膛被剖开,皮肉对半分折,肋骨也被割开了。全身上下都泼洒着血,浓重地有如一件血色长衣,将她从头至脚包裹了起来。
“她是三个被害者里唯一不是因为外伤而死去的。”兰德抬手,指了指女尸留有分割缝隙的头部。
“那是因为什么?”易墨微示意屈法医将尸体翻过来。
“她是服食安眠药过量才死的。”屈法医和兰德合力把女尸翻了过来,她背部那条长而深的口子赫然出现在易墨微眼前。
“在她的胃里找到了安眠药的成分,计量很大,足以致命。”屈法医用镊子扒拉开那个僵硬的口子,撑开了给易墨微看,“她的脊椎被凿开了。”
“就像一个仪式。”兰德的手指搭在唇角,说道。
“我可以碰碰她吗?”易墨微问屈法医。
“可以。”屈法医点头,“手套在那里,自己去拿。”,她指着摆放着解剖器具的桌子。
易墨微戴上医用手套,他把女尸翻回来,正面朝上,手伸进她的胃部,借着胃上已被划开的缝隙探进去,粘腻胶着的声音在空荡的解剖室里盘旋。
片刻之后,他收回手,摇了摇头对兰德说道,“她已经不在了。”
兰德叹气,易墨微问屈法医,“阮紫秋的尸体,我也想看看。”
“阮紫秋的尸体刚刚被她的家人领走,也就是半小时前,我也解剖完了,既然家属想要领会去,就还给他们了。”屈法医说道。
“打扰了。”易墨微脱下手套,屈法医示意他把沾了血的手套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那我们先走了。”兰德向屈法医道别。
屈法医应了声,放下镊子,走到屋子一角的书桌边,坐下,埋头写起了报告。
夜晚的殡仪馆保持着一种庄严肃穆的寂静,兰德和易墨微在长长的通往出口的走廊上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