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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元蒙本为游牧民族,以马上得天下,最重勇力。王室之中有个习俗,亲族之间可以彼此挑战,败者之爵位、财富及妻女,任胜者索取,不得异议,因此常演成流血命案。定鼎之后,吸收中华文化,此风稍改,却未废止,而一般挑战比斗者受了文化薰染,胜者大多不太过分,因此在宫中兄弟之间,遇上喜庆节日,比斗挑战,反而变成余兴节目。
但此刻大宴未开,便提挑战,口气又十分轻视,显然不安好心,未存善意。
皇上环眼一扫,见大步出来的驸马古朱力,乃是第一百三十八名女儿佳和公主之婿,素以勇力见称,现任京师九门总提调,颇受倚重,不由有些为难,笑道:“朱力未免心急了些?你自信能过得了凤儿这一关吗?”
玉凤公主由天山回宫,为取得父皇信心,曾连败禁军侍卫三十二人,剑术之精奇,人人称服。皇上这一提起,意在使他知难而退,哪知古朱力却宏声道:“好男不和女斗,儿臣是挑战驸马,与玉凤公主无干!”
玉凤公主有些生气,冲口抢先脆声道:“如果本宫也向驸马姊夫挑战,神力驸马不接受吗?”
古朱力一愣,旋道:“依例公主须待二轮,等微臣胜过小驸马,再下场不迟!”
玉凤公主无话可说,福星却已立起,清声笑道:“兄长执意要比,小弟怎好不受?但不知想比什么?”
古朱力躯大身壮,比福星高了一头,身上虽未顶盔贯甲,却穿战将劲服,双臂赤露在外,显出粗如圆桶般臂肌,威武之极。
他望向如玉树临风的福星,这时距离近了,发现“小驸马”脸肌如玉,嫩如婴儿,剑眉入鬓,大耳垂珠,直鼻通梁,阔口方颔,双目大而黑亮,微微含笑之际,闪射温和光芒,不由心中暗赞,大起爱惜之心,也宏声笑道:“小驸马身居客位,有权选择比试项目,本驸马无不接受!”
福星微微一笑,道:“好,小弟瞧兄长雄伟身型,必然具神力,又身着战服,必精骑射,比力太拙,咱们比比箭法吧!”
近座之皇子王后,看清他的面目,都不由心生好感,不愿看他惨败,但此刻听他分析入理,颇有识人之明。但结果竟决定以人之长,试己之短,不由纷纷议论,嗡声大起。
皇上听了也皱起浓眉,洪声道:“朱力可开五石之弓,取准五百步,京中向数第一。但此刻天色已晚,贤婿对宫前景物又不熟悉,如何比法?”
言下之意,是要福星另换一项。
哪知福星却微笑道:“多谢父皇关心,小婿之意,并不须拉弓取射,也不必至厅外比箭!”
这是如何比法?难道只要古朱力一人射箭吗?
古朱力也是一头雾水,果然问道:“那要如何比法?”
福星微笑道:“兄长站在玉阶之下,挽弓力射,小弟站在厅门口,站着不动,只要兄长能射中小弟的衣袍身体,便算小弟输了!”
此言一出,厅中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霎时嗡声大起,议论纷纷。
贤淑娘娘芳心大急,但瞧向女儿,见她面色如常,口唇微动,耳中便听见她的脆声叮咛:“娘不须担心,哥哥不会输!”
贤淑娘娘惊愕回头,不见有人,再望玉凤,耳中竟听见她的笑声,道:“哈!是女儿向娘禀报,娘疑惑什么?哥哥本事比女儿还大,怎的会输?”
老皇爷也大惊奇,但转念想起女儿本领,又一再称赞小福星,此际见她行若无事,环眼一转,心想只要不射要害,这比法倒不要紧,便不作声,静观其变。
古朱力先颇气怒,但转眼见福星并无轻视戏弄之意,心念电转,笑道:“好,愚兄献丑,兄弟多多包涵!”
说着把手一挥,门口司礼副监已会意将话传了出去,不一刻,两名小监抬了一张大弓,一名捧了三支箭,送了进来。
福星转身踱到厅口,站在正中,含笑而立,拱手道:“请兄长赐教!”
古朱力也不多话,抓弓三箭并搭,又退后五步,到了玉阶之下,玉案上老皇爷已小声叮咛道:“不可取射要害!”
古朱力点点头,回声:“儿臣省得!”
接着宏声警告:“小心了!”
一挫腰将弓拉满,一取福星左肩帽朴,另两箭取向他袍角两边下摆,“蹦”声响起,三箭已如流星赶月,嘶风疾飞,向厅口飞去。
红毡两旁跪坐的年长皇子王妃,都被那锐风吓了一跳,目不转睛的望向厅门,均不由为福星捏把冷汗。
皆因他说过身子不移,以身当做箭靶,别说古朱力是有名的百发百中,便是百发中一,射在身上也要命啊!
谁知大家是白担心了!眨眼间三箭临门,小福星只那么轻巧巧,右手臂划个圆弧,三支箭簇已尽入他的掌握。
这一手镇住所有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空手接箭不算奇,眼明手快把握一瞬之机,能抓住箭杆、箭尾者,大有人在,但迎箭抓箭簇的,就几乎不可能了。
因为箭由正面射来,力量集中前端,始能刺破障碍,穿透进去,若以肉掌迎捉,第一条件是掌如金石,不虞穿透;第二则必须力量大过羽箭向前劲道,始能将之阻住。
古朱力以五石硬功劲箭,每一箭都蕴有千斤之力,双方距离仅十五丈,福星能在一瞬间接下三箭,其力之大、其掌之硬、其速度之快捷、其手法之巧妙,自然不言可喻了。
在大厅之中的皇子、驸马,都是骑射能手,眼睛雪亮,福星看似轻巧的露这一手,立即震惊了所有会家,一时之间,厅中落针可闻,直到王妃、公主们娇声喝采,大家才清醒过来,跟着一齐鼓掌。
如雷声响中,古朱力放下手中强弓,疾步奔到福星面前,蹲身便要下跪。福星左手握住他右小臂,清声笑道:“兄长臂力万斤,出乎小弟意料,若非手下留情,未射要害,小弟必抱头鼠窜,逃之夭夭了。就这样,小弟一只手几乎穿洞,被震得酸麻难当,到如今还抬不起来呢!”
古朱力吃他一握,全身被一股暗劲裹住,竟然跪不下去,心中方在大惊,暗劲已失,听了这话,知道人家是送台阶过来,哪能再不领情。
他“呵呵”大笑,一双大手握起福星握箭右掌,拿开三箭一瞧,朱红色掌心软绵绵,哪有半点痕迹?
当下他紧紧握住那手,拉他同去玉阶前,一同向皇上下跪,福星已抢先,道:“启禀父皇,儿臣与朱力兄长比试已毕,未分胜负,请父皇裁示!”
皇上洪声大笑,连说了几个“好”字,方道:“既然如此,今后你两人当如兄弟,不可再有争斗情事,平身!”
古朱力内心感激无比,“砰”然叩头,宏声谢恩起身,将福星亲送归座,含笑对玉凤道:“小公主还要向姊夫挑战吗?”
玉凤公主也欣喜喜剧收场,佩服福星处事之宽宏高明,此举不但已服了古朱力之心,也震惊全场诸王,哪愿再起事端?闻言白眼“啐”一声,佯嗔道:“好女不和男斗,归坐喝酒去吧!!”
古朱力握拳躬身应“是!”仰天大笑退去。
这时菜肴已纷纷由小监送上,玉凤公主亲手执壶斟两杯酒,拉福星立起,脆声宣布,邀所有哥姊诸亲,一同先向皇上、东、西两宫娘娘敬一轮酒,又道:“小妹幼得绝症,受父皇疼爱,托在恩师天山神尼门下,授业医治,虽学回一些功夫,病仍未痊,故尔请允父皇,远去金陵天衣坊求诊,被这位少坊主施术医好,并结秦晋。此次兼程返宫,实奉父皇急旨,两夜两天轻骑简从,方始赶回,因此未备礼物奉呈各位,现在小妹与驸马借花献佛,仅以水酒,敬祝各位兄长、妃嫂、姊姊、姊夫,永浴爱河,一双永好!”
这番话清脆悦耳,述事明快,最难得音调不高,量亦不洪,却是和福星一般,让场中每个人听得清楚。
大家自然暗暗赞服,一齐鼓掌叫好,起身一同干了,玉凤公主这才与福星一同落坐。
谁知方才坐下,皇上首先不放过他,竟也举杯洪声笑道:“乖女、贤婿对朕之孝心臂助,朕铭记在心,藉此水酒也敬你俩一杯吧!”
这举动可又是破天荒第一次,皇上年逾六旬,已无亲长,往日哪会向小辈、晚辈敬酒?
玉凤跪直举杯,脆声道:“女儿得父皇纵容疼爱,又不能常侍左右,以报深恩,正感愧疚,怎当得父皇这个‘敬’字?”
福星学样跪起,举杯清声道:“长者赐不敢辞,小婿敬领!”
三人对干一杯,玉凤、福星叩谢落坐。皇上始终笑容满面,稍进了一些菜肴,四面一瞧,方道:“有朕在此,尔等不能尽欢,朕先回宫,尔等可与小驸马亲近亲近!”
说罢,望了贤淑娘娘一眼,大手一摆,司礼监高声喝道:“圣上启驾哪!”
于是在众人跪送下,皇上在前,两宫娘娘随后,一同退席,步出大殿。
于是,大厅一时热闹起来,诸皇子王妃纷纷起身走动,往来敬酒、拚酒,玉杯换成大碗,猛灌不停。而喝得最多的却是福星和玉凤,两个人本是主角,这时更成了众矢之的,敬酒的目标。
一席酒只吃到四更将尽,多数人已醉倒在地,呼呼入睡,仅剩的几个虽未倒下,却已舌头奇大,说话颠三倒四,神志不太清了。
福星与玉凤足足喝了二十坛,不过他俩玄功通神,已得蒸散酒气法门,每有醉意,便把酒逼入双臂之上,藉入厕之便,再将酒由中指逼出,注入马桶之中。
故而到最后他俩还一般面不改色,拚倒最后几个,才带了守在厕外的秋月、夏荷,简道回到寝宫。
寝宫客厅中玉竹、玉仙仍未入睡,还在教番女孟丽丝学说汉语。玉杰也已回来,在一旁不时插嘴,兴趣盎然的纠正发音。
四人闪身入厅,孟丽丝竟已懂得屈膝行礼,一双碧眼望着,用汉语道:“主人回来!请用茶!”
说着,便将桌上早已泡好的香茗,奉给两人。
福星颇觉意外,接过来又放在一旁,笑道:“怎么你们都还未睡?她汉语说得满好的嘛!”
接着又对玉杰笑道:“这两天野到哪里去了?再不回来,我们可要去泰山了!”
玉杰已听玉竹说过,笑道:“这个我已晓得,何时去呢?这两天我在天桥玩耍,看把戏听书评,还嬴了几十两银子呢!”
福星笑道:“真的?哪天有空,咱们也去玩玩。只是算算日子,明晚便得上路,否则只怕赶不到泰山呢!”
玉杰笑道:“请鹤兄多送几趟不就行了?”
玉竹道:“还有五龙驹呢!总不能也让它们跨鹤而去吧!”
玉杰搔搔头,道:“那倒是。不过我可以和大哥先行,你们骑马好了!”
福星道:“总之,明晚咱们先出宫再说。不过走之前,先要解决三个问题:第一是救人。玉凤你找个可靠的医生负责,将泡好药材的酒给他,由他斟酌用量,我想不出半月,一定见效。只是这批人真元大失,已然难忍辛劳,最好禀明父皇,痊愈后发放些银子,放出宫去!”
玉凤公主点头应好。福星指指孟丽丝,又道:“第二个问题,便是她了。留在宫中如何向父皇禀告?留在何处…………”
孟丽丝似已听懂他的话,忙上前跪伏在福星膝下,碧眸中满是泪水,泣道:“不要,不要,主人我跟去…………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