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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说言语恭敬,然而细细辨来,却毫无后悔之意。
傅邪真这才知道胡老者竟也是圣教中人,难怪玉芙蓉对他一直戒备,只是自己被他的酒道所迷,仍是着了他的道。
听他话中之意,完全是一片好心,然而体内的热痛,实在难以忍受,傅邪真痛得几乎已有杀人之心。
玉芙蓉怒道:“欲令傅大哥百毒不侵,固是一番好意,可是圣宫圣教中,又有几人能承受得了七鸩八毒酒,你若害死了教主,圣宫圣教弟子,又怎能饶你。”
胡老者神色不变道:“教主既是任教主的转世灵童,自然要比常人坚韧百倍,他若是连这点痛楚都受不了,又怎能当上教主。”
玉芙蓉一时气结,却也不得不承认胡老者说的有理。
若傅邪真只是平庸之辈,纵算是任天王的转世灵童,也必得不到圣教上下的敬重,那又何谈重建圣教。
然而,圣教数百年来,能服用七鸩八毒酒而能不死者,不过区区数人而已,胡老者此举,仍是大为唐突。
傅邪真此时的痛苦更加厉害,已不仅仅限于胸中,他的四肢百骸,无不觉得如被火烧。
他本以为痛苦一经散开,则会好受许多,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此时周身都在热痛,如同被投入火窟一般。
他本能地欲运起内力,以逼迫热毒排出体外,胡老者一直搭着他的脉门,觉察他真力有运行之像,慌忙道:“教主,千万不要运功,否则热毒顺势逼进经脉,那将必死无疑。”
傅邪真对他恨极,然而也知他是一片好心,他想依他所言放松四肢,可是热力煎熬之下,又谈何容易。
玉芙蓉早已珠泪涟涟,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在傅邪真耳边不停地道:“傅大哥,你一定要挺住,千万不能运功。”
胡老者看到傅邪真身上汗水如雨,牙关咬得紧紧,心中也觉不忍,暗道:“我可真是太心急了,若等他内力再高些,再给他服七鸩八毒酒,或许他就不会那么痛苦。”
他忽地想起一事,急声道:“玉芙蓉,祢不是会催眠大法吗,祢若施法将他催眠,他定能挺过这一关的。”
玉芙蓉本是智力过人,早该想到这一节,然而毕竟关心则乱,如今得他提醒,顿时大悟。
她急急伸出纤手,在傅邪真面前挥动。
傅邪真一把将玉芙蓉推开,颤声道:“芙蓉妹子,我若连这点痛苦都经受不住,哪有资格做你们的教主?”
玉芙蓉与胡老者相视一眼,目中皆露出欣喜之意。
七鸩八毒酒的痛楚,可谓天下第一,一人若是连这都能忍受得住,何事不能忍受。
傅邪真明知催眠可以解痛,却执意不从,这份胆气自信又岂是常人能及。
胡老者双目流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泣声道:“属下恭迎教主再临人世,属下今生今世,愿为教主肝脑涂地,至死跟随。”
傅邪真知道说话可以分散注意力,会令痛楚稍减,笑骂道:“你虽对我忠心,可是你此举太过唐突,我治你一个不敬教主之罪,该不是不公吧。”
胡老者脸色不变道:“只要教主能挺过这一关,属下立刻拔刀自尽,以谢教主。”
傅邪真大惊,他知道圣教中的这些教徒性子极为坚韧,自尽之话,那是说到做到,当初的卜得意,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他慌忙道:“胡老哥听令。”
胡老者慌忙道:“属下接令。”
傅邪真道:“我以圣教教主之尊,令你永世不得自尽,就算以后犯了教规,也须我亲手动手才行,还有,以后你在外人面前固然可称我为教主,若在自己人面前,只能以兄弟相称,否则,莫怪本教主降罪。”
胡老者苦笑不得,道:“教主小兄弟大恩,老哥感激不尽。”
玉芙蓉不由扑嗤笑出声来,自圣教立教以来,称教主为教主小兄弟,可谓独一无二了。
傅邪真此时已发觉体内热力渐退,身子慢慢地清凉起来,他心中大喜,知道这极为艰难的一关总算过了。
他一跃而起,不由哈哈大笑,他心中明白,自己从今而后,自己已能忍受任何痛苦,人生的境界,无疑又大大向前迈了一步,至于百毒不侵的收获,倒不算太重要了。
胡老者与玉芙蓉也是喜悦之极,傅邪真能自己挺过此关,足以证明,他与圣教历代最优秀的教主已不相上下,圣教的复兴,已是指日可待了。
傅邪真忽笑道:“胡老哥,我刚才出了一身热汗,觉得酒力全消,你还有什么好酒,通通给我拿来。”
胡老者吃惊地道:“小兄弟,老哥历年珍藏,也不过八壶美酒而已,如今酒全被你喝尽,老哥再也没有了。”
傅邪真冷冷一笑道:“是吗。”
胡老者慌忙道:“其实还有一壶杏花春酒,虽算不得一等一的美酒,倒也能喝。”
傅邪真见他吓得够呛,哈哈大笑道:“胡老哥,你总算也被我吓了一次,还不拿酒来。”
胡老者松一口气,暗道:“这个少年教主性子捉摸不定,比任教主更加厉害,以后我可要小心了。”
慌忙去取来一坛杏花春,恭恭敬敬放在傅邪真面前。
傅邪真道:“喝这坛杏花春酒,又有什么讲究。”
胡老者道:“杏花春味道虽佳,酒味却淡,须连饮三大杯,方能略得些滋味。”
傅邪真笑道:“这还不容易,别说三大杯,就算一坛,我也能喝得下去。”
玉芙蓉嗔道:“你刚刚喝了那么多,怎还要再喝?”
傅邪真笑道:“这叫做还魂酒,祢不会懂的。”
玉芙蓉道:“还魂酒我怎不知道,不过那是酒醉醒来之后,才能喝的,你现在喝又算什么?”
傅邪真道:“难道我刚才那场大醉,祢竟没有看到吗?醒来再喝,岂不是还魂酒?”
胡老者笑道:“不错,那可是天下第一醉,世间无双。”
傅邪真举杯欲饮,忽见胡老者站在一边,毫无同饮之意,心中明白他对自己已有敬畏之意,于是笑道:“胡老哥,你刚才给我灌七鸩八毒酒的,可是好大的胆子,为何现在连与我对饮都不敢,莫非怕我灌醉你吗。”
胡老者一怔,哈哈笑道:“既然小兄弟有邀,老哥怎敢不从。”
二人推杯换盏,眨眼间将一坛杏花春喝得干干净净,玉芙蓉无力劝阻,只有大皱眉头而已。
谈话间,傅邪真已知胡老者是毒帝祖嗜的弟子,名叫胡怀古,这壶七鸩八毒酒是圣教的祖传圣酒,配料繁琐之极,胡怀古配此一壶,足足花了数十年的光阴。
柳飘飘找到任教主的转世灵童之事,圣教上下,早已尽知,今日胡怀古瞧见镇上墙头的标记,知道必是教主亲来,于是挖空心思,将此酒献于教主,一来可令教主百毒不侵,二来,也可试试教主的本性如何。
酒酣之余,胡怀古道:“教主现在欲往何处?”
傅邪真道:“我想去圣宫一趟,花宫主为我出力极多,我想当面谢她。”
胡怀古皱了皱眉头,道:“教主难道不知圣宫与圣教的过节吗?你现在是圣教教主,怎能轻身前往圣宫。”
玉芙蓉听到此话,竟是默然无语,眉头紧锁。
傅邪真道:“我早已听柳飘飘说过,圣宫与圣教的确有些过节,不过那只是意气之争,无伤两家和气。”
胡怀古道:“风帝此言虽是有理,可是圣宫叛离圣教,自成一统却是事实,花问奴野心极大,妄想借教主之名,挟天子以令诸侯,一统圣教圣宫,教主不能不防。”
傅邪真望了玉芙蓉一眼,见她并无反驳之意,暗道:“芙蓉妹子也劝我不要去圣宫,看来花问奴的确难缠,不过,我既为圣教教主,若连内部都难以统一,又怎能为天下人谋福。”
他沉吟道:“胡老哥,花问奴是什么样的人,我早有耳闻,她欲挟制我而号令圣教,我也心知肚明,只是圣宫毕竟是圣教一体,若是能令两家合二为一,岂不更妙。”
胡怀古神情越加恭敬,傅邪真话语中流露出的雄心壮志,更令人热血沸腾。
他一拍桌子,大声道:“教主既然有此志向,属下还能再说什么,大家早就盼着圣宫与圣教能合为一体了,到那时,白道贼子岂不望风披糜,教主就真的可以君临天下了。”
傅邪真皱了皱眉头,道:“君临天下?难道只有如此,才能证明圣教成功了吗?”
胡怀古一愕,道:“教主难道认为不妥?”
傅邪真道:“我年幼识浅,实在说不好,不过,我总觉得,一个人也好,一个教派也罢,若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打算,路会越走越窄,朋友会越来越少。胡老哥,我只是胡思乱想罢了,也不知对不对。”
胡怀古沉吟道:“教主所言,似乎极有道理,与本派历代教主的想法,的确大不相同,可是这个题目太大,属下也的确说不明白。”
玉芙蓉暗暗点头,瞧向傅邪真的目光中,已不仅仅是仰幕之情,她忽地觉得,面前这位少年,将是圣教史上,独一无二的教主。
傅邪真举起酒杯,道:“胡老哥,饮尽此杯,我就要上路了,等我从圣宫回来,再来与老哥哥痛饮。”
胡怀古奇道:“小兄弟,圣宫之行极为危险,难道你竟不带老哥去吗?”
傅邪真笑道:“圣宫之行有芙蓉妹子陪我已经足够,如今圣宫圣教尚不和睦,老哥若去,只怕反而惹花问奴不快。”
胡怀古道:“小兄弟此言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你放心前去,我去将风帝等人找到,齐到圣宫外等着,花问奴若敢对教主不恭,就莫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傅邪真道:“这可不行,那样一来,双方的怨仇越积越深,再也难以化解了。”
胡怀古道:“怕她怎的,难道没有圣宫的帮助,圣教就难以复兴不成?”
傅邪真暗道:“这些圣教教徒虽是热心,可是向来自由散漫惯了,他们对我尊重,也只是看在任教主的面子上,只怕内心并没将我这个教主放在眼中,看来,我以后也不能一味地一团和气,古人云,恩威并施,说不得,只好拿胡老哥开刀了。”
他将脸色一沉,道:“胡老哥,你对我的话竟然这样不放在心上吗?”
胡怀古大惊,慌忙跪伏于地,道:“属下不敢。”
傅邪真叹道:“你一片护主之心,本教主岂能不知,只是我圣教教徒众多,极难管束,像老哥这种老前辈,还望体谅我的苦处才好。”
胡怀古汗如雨下,颤声道:“属下以后再也不敢自专,一切唯教主马首是瞻。”
玉芙蓉看在眼中,喜在心头,暗道:“傅大哥摆起教主的威仪来,倒还真有一点样子,圣教十多年无主,正该这样恩威并施,才能约束教徒。”
傅邪真又堆起笑容,将胡怀古扶起,道:“胡老哥,我一时言重,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我另有要事相求。”
胡怀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暗道:“真把小老儿吓死了,小教主生起气来,似乎比任教主还要可怕。”
他忙道:“教主有令,属下定当效劳。”
傅邪真道:“本教的高手,当以三皇五帝为首,我欲重兴圣教,第一步就是要找到这些人,你通知柳飘飘后速去打听其他人的下落,前来与我见面。”
胡怀古道:“属下遵令。”
傅邪真瞧了瞧天色,道:“胡老哥,我可真要走了,只盼我再来之时,院中又可酒香四溢才好。”
胡怀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