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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源精神一振,道:“以老夫下愚之智,也猜到‘大真篆印’必在两拨神秘人手中,‘天魔教’、‘唐门’等自然亦猜想得到,为今之计,须得先下手为强,而事情的关键,便是昨夜在此处听到殊多机密的卓海,与那姓云的少年,宁小姐,老夫之意,咱们兵分两路,我自去寻卓海,你则负责抓那云姓少年,如有所获,咱们共享。”
云梦秋脸色刷地煞白,一颗心骇地突突乱跳。
宁珑眼波流转,娇声道:“阮先生,抓寻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年,对你‘长风帮’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何用与我‘烟雨楼’合作呢?”
阮源心中一凛,知道她已看穿自己的真正意图,干笑道:“不瞒宁小姐,老夫实在不方便出面,因为……哼……所以……”
宁珑轻声细语道:“因为那少年认识你,所以先生不敢现身露面,否则就要给他拆穿你的真实身份;而除了你之外,现今在安平的长风帮中人,根本无法在群雄的环侍下抓着他,阮先生,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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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源骇然色变,与宁珑四目交投,好一会才转开目光,涩声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宁小姐。”
他面巾颤动,胸口微微起伏,显示内心激荡之烈,殊不知云梦秋心里的震撼比他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早在阮源进殿之初,云梦秋就不自觉地细察他的声音,只觉陌生难听;后又偷窥其形态,更是绝无眼熟之处,现下耳听二人对答,奇惊之念压过惧怖之意,忍不住又探头向阮源看去。
有心细看,果觉这“长风帮”护法似曾相识,然而脑海中百念杂呈,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
宁珑冁然道:“宁珑可是说错话了么,阮先生为何如此紧张呢?”
阮源长吸一口气,神态恢复正常,沉声道:“宁小姐恐怕有所不知,‘天魔教’的大长老薛雁飞已亲自来到安平,此人武功通神,一对肉掌打遍天下无敌手,如你我再不同心协力,夺宝不成方还罢了,只怕还会被他个个击溃,言尽于此,小姐但请一言而决!”
听着“天魔教大长老”这六个字,云梦秋心头一颤,暗道:“他们在说香香的大伯伯,他真有这么厉害,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暗内似信非信,但偷眼见到阮源神情凝重之极,又不像是虚语。
宁珑垂首沉吟一会,美目里突然爆出采茫,一字一字道:“阮先生,昨夜邵府一家被杀,可是你们‘长风帮’所做?”
阮源高大的身躯一震,警惕道:“宁小姐怎么突然间问起这个问题?”
宁珑轻描淡写道:“因为昨夜当阮先生率人血洗邵府,后又追杀‘镇远镖局’的勒万兴时,我一直就在附近!”
阮源全身仅露的一对眸子里陡地射出强烈地杀机,手中藤棍徐徐平举,森然道:“宁小姐,须知祸从口出,乃千古不灭之理!”
宁珑似不经意地微一侧身,美目凝定阮源,若无其事道:“阮先生可是想杀人灭口吗?”
当她说话时,阮源千百次想出手攻击,一举杀死这隐密知道得过多的彩衣美女,可宁珑随随便便亭立彼处,看似浑无防范,实则全身上下无一破绽,且隐隐散发出凌厉之极的无形剑气,宛若怒海狂涛,一波连着一波向他涌至。
阮源身经百战,象此番所感受到的巨大压力,倒也罕见,心知自己若攻势展发,对方长剑便会在气机牵引下,自然而然出鞘,以排山倒海之势电刺过来,到时挡无可挡,只有硬接一途,胜负立现。
阮源自量没有把握接住她雷霆一击,目不稍霎视定宁珑,缓缓移往殿门,阴沉道:“话不投,不相为谋,阮某就此告辞!”
现在他已知道合作无望,从进庙开始,便受制于这动人的女剑士之下,只好暂避其锐,徐谋后图。
岂料余音未了,猛觉对方剑气大胜,恍然有形之物,刺割得肌肤隐痛。
阮源大吃一惊,立时止步,望着宁珑杀意激盈的秀目,心念电转,突然明白一切。
这“烟雨楼”的彩衣剑士其实一直在与他虚与委蛇,根本便无合作意思,反而想趁他落单之时,一举将他击毙,以便减少一个竞争敌手,刚才和他交谈,不过是想套取他所晓得的情报罢了。
一念至此,阮源又惭又怒,猛地里凶心大发,暗忖老子还怕你不成,藤棍慢慢直指,驰想纵横江湖时血肉横飞之景,胸中立时升起一阵惨烈之极的杀气。
宁珑登时有所察觉,不觉暗赞此人不愧为一流高手,处在绝对劣势下尤能审时度势,打消去念,决意与她一拼。
素手翻处,纤腰上的长剑有如通灵般滑入掌心。
其时二人相隔丈余,可剑刚出鞘,阮源眼前猝地爆发绚丽夺目的采茫,光点漫天激射,在阳光照耀下,好似无数破碎的镜片;深入骨髓的尖锐剑劲从四面八方电迅袭到。
更可怕的是,如此厉害的剑势,偏偏无声无息,宛如悠悠黑夜里一场甜梦,于杀气充溢中竟不可思议地流露出脉脉柔情。
“好一招‘淑女多情’!”
阮源冷冷一哼,身体忽然如同一个陀螺般疾骤旋转,手里五花藤木棍颤化为千百重棍影,准确地一一点中宁珑长剑剑尖。眼力之高明,武功之老辣,皆在这一刻显现出来。
“叮,叮,叮,”声密似连珠般响个不停。双方瞬间交击十六下,阮源胸中气血翻腾,双臂微觉酸麻,马步错动,终于无可奈何退了半步。
宁珑哪肯放过如此良机,细腰扭动,行云流水般在他身旁来回穿梭,娇笑声中,接连刺出十几剑,无不妙至毫巅,奇奥难测,清丽动人的玉面随着剑势不住变化,忽而幽怨,忽而欢喜。
阮源步步后退,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木棍左支右拙,心中震骇简直无法形容,想不到此姝剑法已达此出乎意料的程度,竟能将剑意完全融入心神里去。
忽然身上传来一阵剧痛,肩头、腰上、背后连中三剑,阮源大骇,心知如此打法,自己必败无疑,觑准宁珑长剑来势,手中藤棍闪电点出,沾住剑脊,运用巧劲往外一带,趁势展开反击,施出棍棒的特性,大开大阖,强攻硬打,劲道如山摧发,风雷声隐闻,大殿处立时鼓荡着令人魂飞魄散的凶戾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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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像后云梦秋苦着脸听着二人轻呼叱喝,兵刃碰撞响,又是惊怕,又是焦急。
二人这番争斗,不知何时才能终局,却苦了自己,躲在这儿无法出去!
突然胸间侵入一丝警兆,云梦秋愕然抬目,顷刻呆住。
药王像左上方横梁处,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中年人,腰佩长剑,一身布衫,貌像豪迈,一双眸子电茫四射,顾盼下,凌凌生威,雄浑慑人,斜倚梁上,自然而然有种潇洒不群的气质。
那人正漫不经心地看着殿上二人激斗,感觉到云梦秋望来,侧目向他微微一笑,正待回头,忽轻轻咦了一声,凝定云梦秋,虎目里神光大亮。
四目交触。
云梦秋立时有了一种特异之极的触动,好似一片轻柔的羽毛轻轻拨开心灵之眼,埋藏在意识深处的尘封记忆开始复苏,平生所经历往事一一在脑海里浮现。
中年人俯视着他,惊讶地发现这泥像后的少年,片刻间有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变化,原本明亮澄清的眸子隐退在了一片虚无缥缈的淡雾后面,朦胧幽远,深邃难测,竟似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忧伤;无言名状的孤独;莫不可测的欢欣,几种绝不协调的情感结合在一起,仿佛世上喜怒哀乐齐聚,形成一种无与伦比的奇异吸引力。
心里渐趋一片茫然,自小以来经受到的种种悲欢离合一幕幕地交替在云梦秋眼前闪现,使他血脉颤栗,不知身在何处,激动地泪流满面。
直到大殿上响起一连串大震,才把他从梦幻中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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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
大殿上劲气冲荡,人影一阵乱晃,猝地分了开来。
阮源汗湿重衣,气喘如牛的出现在左侧一扇破窗旁,手中藤棍支地,满目惊疑地盯着突然现身的一个丑陋大汉,沙哑声音道:“画魔?”
画魔一声洪笑,转首向接踵进庙的老宋哥和小贾道:“我就晓得,那帮家伙把咱们引走,是想对小宁子不利,嘿!没错吧!”
“妈的,你得意什么?”
老宋哥悻悻地道:“小宁子明明马上就可以将那藏头露尾的家伙宰了,你小子却胡乱逞强,妄自出手,哼,真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画魔听若不闻,得意洋洋道:“老子的武功了得之极,区区六笔便将这家伙打得狼狈万分,哈,小子,滋味不好受吧!”
他身旁的宁珑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才她已占到绝对上风,不出三招,必可置阮源于死地,偏偏画魔忽然回返,不分青红皂白地横插一脚,以至阮源得以喘息之机,不过画魔虽然莽撞,终归是一番好意,却怪他不得。
侧目看了三怪一眼,上前几步,娇声道:“阮先生,眼前形势,想你也看清楚了罢!”
阮源闷哼道:“宁小姐不必多言,想取老夫性命,尽管来吧!”
他先与宁珑一番激战,已经身乏力竭,后又硬挡画魔重逾山岳的六笔,更是人去楼空,既知今日凶多吉少,反倒横下心来。
提聚仅余的真气,贯注入手臂内,他数十年苦修非同小可,搭垂在地下的藤棍有如垂死长蛇般,又慢慢的直挺起来。
宁珑看了心下也不由佩服,沉吟一会,出乎所有人意料道:“阮先生,请罢。”
“武林三怪”一齐怔住,阮源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看了宁珑片刻,突然长棍向地一点,快逾闪电般穿窗而出,霎时无影无踪。
“武林三怪”面面相觑,云梦秋也诧异之极。既然放过此人,先前又为何逼他动手,岂非多此一举?
画魔搔头道:“小宁子,我都被你给弄糊涂啦。”
宁珑美目流彩,抿嘴一笑道:“你自然不明白了,我来告诉你吧……”
云梦秋全神贯注听她解说,忽听托地一响,一阵香风扑面而至,猛侧头,眼前出现一张长眉入鬓,樱唇琼鼻、笑意盈盈地绝美丽容,正是宁珑。
宁珑与他眼神一触,明显呆了一呆,随即笑咪咪地道:“小弟弟,你藏在这里作甚?”
她乃江南“烟雨楼”最高级别的彩衣剑士,修为已臻第一流高手的境界,入殿不久,便觉察到药王像后藏着一人,鼻息混浊,显是不会武功,虽然奇怪,却不以为意;刻下见云梦秋眉清目秀,清俊异常,更是微有好感。
云梦秋见她神情和善,心中稍定,勉强笑道:“没什么,我和朋友捉迷藏玩呢。”慢慢展身站起来。
到了这种时候,也只好随口胡扯,希翼蒙混过关。
泥像和庙壁间相距极窄,宁珑退后一步,让他侧身出来,一边笑道:“小小年龄,撒谎可不成。”
云梦秋飞快向神案下一瞥,心中暗暗叫苦,认识他的“武林三怪”就在殿上,一露面西洋镜必被拆穿,眼珠子骨溜溜一转,突然大叫一声:“哎哟!”仿佛立足未稳,一个趑趄,埋头栽入宁珑怀中。
一股奇特的热流至心底直窜而起,宁珑一下子面红过耳,嗔道:“你作死!”提掌往他左肩拍落。
她虽然放迹浪骸,心智超人,终归是冰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