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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人便是收留他的田福。
田福终身未娶,忠心耿耿地服侍了林威一家几十年,近来身体孱弱,日见衰老,林威便让他在镖局里贻养天年,田福于是搬来和云梦秋住在一起。
云梦秋担心道:“田爷爷,这儿风大,咱们回房去吧。”
田福摇了摇头,抬臂捶了下腰身,道:“老啦,不中用啦。小云,今儿难得天色好,陪田爷爷晒一会太阳吧。”
看着他黝黑枯老的面容,云梦秋暗暗难过:“田爷爷的身子越来越弱了。”他不想田福察觉,强抑伤感心情,笑道:“是呀,今日的天气可真好啊。”挨着他坐了下来。
清风吹拂,花草树木的清香阵阵袭来,阳光斜斜倾下,一老一少并肩而坐,沐浴在秋景中,亲情交融,一切均在不言中。
过了良久,忽听左边花墙处有人嘘了几声,跟着一粒石子飞来,啪地打中云梦秋的肩头。
云梦秋愕然回顾,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瘦骨嶙峋的少年骑在墙头,正向自己不停招手,忙一跃而起,喜道:“小海,是你。”随即脸孔一板,道:“哼!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
卓海急急将中指竖在唇间,嘘了一声,压低嗓门道:“小云,别嚷,小声点,快来,我有话跟你说。”
云梦秋匆匆向田福打了个招呼,道:“田爷爷,我去啦。”
返身回房,换下被林媛媛撕破的衣服,快步奔过去,顺着墙边一株桂花树攀上墙头。
两人一齐跃下,墙外是一条僻静的深巷。卓海神色慌乱地四下一张望,低声道:“跟我来。”一拉云梦秋,朝前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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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郊。
几株柳树旁边,孤零零地伫立着一间破败简陋的小瓦房,屋后一条溪水蜿蜒东流,四周长草飘逸,颇显诗情画意,任谁也想不到,卓海这种小混混就住在这里。
二人一路急行,到了房前。卓海立定脚步,飞快巡睃了一下四周,带着云梦秋急步入内,穿过天井,到得堂屋,返手关上房门,喘出一口粗气,一直紧张的神情终于松驰下来。
云梦秋讶道:“小海,干么带我到你家来?慌慌张张的,出了什么事?”
“我……我……我……”卓海怔怔望着他,突然掉下泪来。
“怎么?”云梦秋大吃一惊。
“都怪我自己不好。”卓海抽抽泣泣道:“前些日子,我赌输了钱,还欠了债,癞痢头阿三他们逼着我十日之内还清,我无法可想,于是昨天夜里就到城东那座废弃的药王庙里去……”
“你又想去偷东西了是不是?”
云梦秋又气又恼,大声道:“今天早晨赵二哥告诉我的原来都是真的。你呀,一直就不学好,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千万别和城里那些泼皮厮混,你却从不放在心上,再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他发了一通脾气,见卓海神情猥崽,心里却又不忍,板着脸道:“你欠了他们多少银子?”
卓海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怯怯张开五根手指。
云梦秋叹了口气,道:“你啊……唉!”将手探入怀里。
“不,不用了。”卓海连忙摆手,嗫嚅道:“小云,现在我已经有钱了。”
他神态慌乱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包,道:“小云,这……这个给你。”
云梦秋接过打开,见竟是一锭黄光闪闪的小金元宝,面色当即一沉,冷冷道:“哪里来的?这种不义之财我不要。”推还给他。
“小云,你听我说,”卓海急道:“这可不是我偷来的,是有人送我的。”
“有这种事?”云梦秋将信将疑。
“这事说来话长。”卓海道:“昨儿半夜,我前去药王庙,经过一片松树林时,脚下突然一绊,差点摔倒,我这才注意到面前躺着一个黑衣黑裤的蒙面人,遍体伤痕,满身是血,当时四周黑漆漆的,我害怕极了,转身就跑,忽听见那人在背后叫我的名字……”
云梦秋奇念大起,问道:“那人是谁?”
卓海吁出一口长气,道:“小云,你绝对猜想不到,昨晚那身负重伤的蒙面人竟是你们局子里的勒万兴勒四爷。”
“什么?”云梦秋惊得差点跳起来。
勒万兴绰号“惊鸿一剑”,艺出青城派,乃是“镇远镖局”的四名一级镖师之一。云梦秋因与局中上下关系不好,勒万兴又位尊事繁,故难得见面,更谈不上亲近,但听镖局中人议论,知道这勒四爷一身武功极高。
他急道:“小海,你没有看错?昨晚那人真是勒四爷?”
卓海点了点头,道:“当时我也大吃一惊,勒四爷怎会深更半夜的身负重伤在此地出现?但见他血流不止,性命垂危,又不敢开口问他,胡乱撕下一些衣襟扎紧他伤口。这时勒四爷对我说:‘小海,我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做,请你扶我到前面的药王庙去,这些银两就算给你的酬劳。’说着从怀里掏出几锭金元宝,塞入我手里。”
云梦秋知道卓海虽然经常小偷小摸,行为不检,可绝不会谎言欺骗自己,神情一下凝重起来,道:“这下糟了!小海,今早我听小元哥他们说,昨夜邵府失火,全家离奇被杀,你看见勒四爷的地点离东村不远,他又身带伤迹,必与东村大火有甚瓜葛,这样一来,你多半就要被牵涉进去了。”
“小云,那我该怎么办才好?”卓海沙哑着嗓子道。
云梦秋沉思片刻,见他举动失措,眼色张惶,忙换上轻松的语气道:“小海,你先别怕,事情说不定没那么严重。对了,后来又怎么样了?”
卓海咽下一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昨夜我将勒四爷扶到药王庙后。勒四爷对我说:‘小海,你藏到药王爷像后面去,无论待会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出声,到了明日,你就去城中‘烂石巷’,找开面馆的王麻子,将这封信交给他,然后告诉他你今夜所听到和见到的一切……’”
“信?”云梦秋忙问:“什么信?”
“勒四爷没有跟我说。”卓海在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封皱巴巴的长信,“当时勒四爷叫我什么也别问,只道:‘小海,这件事关系重大,今夜你所见所闻,千万别对任何人说,否则将招至杀身大祸!明日你送完信后,立即有多远走多远,离开安平城,再也不要回来’。”
云梦秋只听得一颗心怦怦直跳,拿过信来,见上面写着:
“专呈龙头大哥亲启
“羽”部弟子勒缄。”
云梦秋呆呆看着,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龙头大哥’是谁?勒四爷不是青城派中人吗?怎又会是什么‘羽部弟子’?”
他晃了晃头,顺手将信还给卓海,抛开狐疑,问道:“后来呢?”
卓海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道:“当时我很是害怕,提心吊胆的躲到泥像后面去,刚刚藏好,突然天空一暗,庙口已多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来。
那人在门前静静站了一会,开口道:‘勒兄弟,辛苦你了,东西到手了么?’勒四爷道:‘王大哥,你不是说大龙头今夜会亲临么?为何没来呢?’蒙面人道:‘哦!龙头大哥有事耽搁了。他传下话来,要你将那件东西交给我。’
勒四爷道:‘那东西牵连甚广,不容有丝毫疏忽,王大哥,不是兄弟不信任你,实是小弟得到严令,必须亲手把它交给龙头大哥。’那王大哥沉默了一阵,道:‘也说得是。不过勒兄弟可能有所不知,计划临时有变,龙头大哥要事缠身,近日无法前来,勒兄弟,刻下你身负重伤,那东西还是交给我罢。’”
云梦秋越听越是惊异,暗忖“那东西”会是什么?怎会“牵连甚广”?
只听卓海接着道:“勒四爷咳嗽了几声,道:‘王大哥,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那王大哥道:‘什么事,勒兄弟但说无妨。’勒四爷道:‘咱们‘潜龙会’的宗旨是惩恶除奸,扶弱扬善,不求名利,所以成立了十余年,仍然不为人知,但近来小弟发现,江湖中竟有人冒充咱们潜龙兄弟,王大哥,你可知此事么?’
那王大哥道:‘真有此事?这个我却不知道。’勒四爷淡淡道:‘王大哥不知此事亦不足为奇。其实咱们‘潜龙会’十六部兄弟各有专攻,互不干涉,比如王大哥你,隶属‘风’字部,专门负责传递信息,小弟除了知道你姓王之外,对王大哥实是一无所知。’”
云梦秋心中大奇:“竟有这种事!难道这个‘潜龙会’中的成员都互不认识吗?”
只听卓海续道:“那王大哥轻轻咳了一声,并不作声,勒四爷接着道:‘不过小弟却知,王大哥早已将小弟的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了。’那王大哥忽然哈哈大笑,道:‘勒兄弟有话何不直说。’勒四弟沉声道:‘既然如此,小弟就不客气了。请问王大哥,三日之前,小弟就已经将消息传送给了你,约好今夜邵府相会,为何小弟到了,其余各部兄弟却没来?’
听到“邵府”二字,云梦秋心头立时一震:“这事果然和东村大火有关,难道勒四爷就是杀死邵员外一家的凶手么?”
只听卓海道:“那王大哥回答道:‘事发仓促,我无法联络到各部兄弟,勒兄弟,这个解释你满意了么?’勒四爷冷笑道:‘依我看来,王大哥只怕不是联络不到,而是除了小弟之外,再不认识其它的潜龙兄弟吧?’他顿了一下,又道:‘本来小弟一直都很奇怪,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为何我刚到邵府,就被一群神秘人物追杀,现下回想,却什么都明白了。’”
那王大哥淡然道:‘勒兄弟明白什么了?’勒四爷突然厉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假冒我潜龙兄弟?’那王大哥纵声长笑道:‘勒万兴啊勒万兴,终究还是被你看穿了。嘿嘿,你可真是命大,那么多人,竟也没有杀死你。’
勒四爷惨笑道:‘姓王的,其实我早已看出你不是我会中人,之所以和你虚与委蛇,都是想查清你的底细,没想到棋差一着,被你抢先下手。唉,事已至此,夫复何言?今夜邵府血案,是你们的人干的了?’
那蒙面人坦然承认,道:‘不错。本来我们故意向你透露那件宝物藏在邵府,是想让你们潜龙会的人去抢夺,咱们好来个渔翁得利,不料你居然很机警,竟要我去联络潜龙各部,这样一来,咱们的计划就全部落空了,娘的,也只好由我们自己的人亲自动手了。’他阴恻恻地道:‘勒万兴,你老实告诉我,那东西你究竟到手了没有?’
勒四爷大笑道:‘如此说来,那件东西你们是没有抢到了?哈哈……’那蒙面人悻悻道:‘是又如何!姓勒的,你死到临头,居然仍是笑得出来,嘿嘿,这份功夫,可也真是教人佩服。’
勒四爷笑声不止,道:‘实话对你说,那东西藏在邵府的消息我早通过别的渠道传递出去了。姓王的,你虽然可以杀我,但我潜龙兄弟一到,管保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蒙面人桀桀阴笑道:‘是么?’
庙殿里一下静寂下来。突然之间,响起一阵指掌交击声,像是二人正在交手,跟着勒四爷凄厉惨叫道:‘你……你……你,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卓海陡地停止叙述,屋中安静下来,二人脸脸相觑,都是面色如土。
云梦秋颤声道:“后来呢?”
卓海惨白着脸道:“当时我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