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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豹蓦地想起他这店子只有最后这四坛美酒,连忙叫道:“别喝了,我不怕你毒死,倒是怕你醉死!”
丘迟抹抹嘴角的酒涎,说道:“我还没尽量呢,人总是难免一死的,与其病死,醉死又有可妨?”放下第三个空坛,又捧起第四坛酒。
呼延龙好奇心起,说道:“别阻拦,看他能喝多少?”此时丘迟的肚皮已是涨鼓鼓的好像一个大酒坛。
呼延豹是个酒鬼,急得顿足叫道:“他喝光了,咱们就没得喝啦!”伸手抢那最后一坛美酒。
陈石星趁他们看得目瞪口呆之际,突然一跃而起,捷如飞鸟的从品字形的前面两张桌子飞过,扑向坐在靠近大门那张桌子的龙成斌,他人在半空,剑已出鞘,一招“鹰击长空”,凌空刺下。
只听得“喀嚓”一声,原来龙成斌己是钻进桌底,掀起桌子,恰好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挡住了陈石星凌厉的一击。他是一直保持着冷静,提防陈石星的突袭的,不似呼延四兄弟那样为了“奇事”分心。
呼延龙叫道:“不好!”呼延虎呼喊着同时把桌子踢得飞了起来,撞向脚尖尚未沾地的陈石星。呼延龙立即拔剑出鞘,一招“盘斩”的剑法,算准了陈石星落脚的方位斩去。
陈石星拔起宝剑,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双足一分,“乓乓”两声,把两张桌子踢得飞向门外,剑尖一挑,不差毫厘的恰好把呼延龙卷地扑来向他伏击的长剑挑开。龙成斌顶着桌子,早已滚出门外。呼延兄弟立即布成剑阵,四面合围。
陈石星叫道:“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到外面打去!”
呼延龙冷笑道:“你这小子想要逃跑,那是做梦!”冷笑声中,四剑齐挥,剑阵发动,攻得更紧!
陈石星怒道:“好,在这里打就在这里打,你当我怕你们不成,大不了拼掉这条命,我怕的是打坏人家的东西。”丘迟叹口气道:“唉,我认命了。反正我这家当值不了几文钱,你放胆打吧。我这个人最公道,他们四个人欺负你一人,这场架你是被逼不能不打的。打坏多少东西,我要赔偿也只能叫他们赔偿,不会要你来掏腰包。”
呼延豹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和我们评理?待会儿我要你赔掉这条老命!”
丘迟道:“唉,你这个人真是一条蛮牛,敢情你不是吃米长大的!”
呼延豹怒道:“岂有此理,你骂我是畜牲!”
丘迟说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这样骂你。”
呼延龙不禁又是眉头一皱,连忙说道:“三弟,你这是怎么啦,事情也不分个缓急轻重,和那老家伙吵什么呢?”
剧斗中呼延龙一剑刺空,剑底出拳,猛的捣去,陈石星已经几乎贴着墙壁,在无可转身之处滑开两步,“轰隆”声响,呼延龙这一拳竟把泥墙打穿了个窟窿。幸亏不是青砖墙壁,但他的拳头也已碰得皮破血流了。
呼延龙怒喝道:“看你这小子还能抵挡多久,抓住了你,把你剥皮拆骨!”
本来躲在一角抖抖索索的丘迟忽然摇摇晃晃站了出来,活像一个脚步踉跄的醉汉,叫道:“气死我也,气死我也,这位客官的骨没有给你们拆掉,我的屋子先要给你们拆掉了!”
陈石星连忙叫道:“老伯你快躲开!”虽然他已知道丘迟大概身有武功,但敌方的剑阵实在太过厉害,他可不敢让丘迟闯进这剑阵之中。
丘迟忽地拍拍自己涨鼓鼓的肚皮,叫道:“哎呀,不好!美酒啊美酒,三大坛的美酒啊,你在我的肚子里,我可没有对不起你啊,为什么要造反了?”
呼延龙喝道:“醉鬼,发酒疯走远一些!”
丘迟叫道:“哎呀,你真是迫不及待就出来吧!”突然把口一张,一股“酒浪”喷了出来。呼延龙首当其冲,给喷得满头满面,连忙闭了眼睛。
他喝了三十多斤酒,这一喷当真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白练也似的酒浪,滔滔不绝。呼延四兄弟运掌成风,东挪西闪,酒花仍是两点般的落在他们身上。说也奇怪,他们都有一身横练的功夫,但被雨点股的酒珠洒在身上,竟然火辣辣的作痛。这还不算,他们身上的衣裳,酒珠洒落之处,竟然穿了一个个小孔,有如蜂巢,倘若功力稍差一些,只怕皮肉也要受伤。在这片刻间,呼延四兄弟都怕伤了眼睛,不由得都是闭了双目。陈石星是被他们围在当中的,有他们作为“屏障”,而丘迟所喷的酒浪又似受他的意念指挥似的,到了最内一圈,势道便即减弱,陈石星的剑法使得泼水不进,倒是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呼延四兄弟闭了眼睛,只能凭着听风辨器之术,一面躲避酒浪,一面抵挡他的剑招,到了这个时候,再胡涂的人也知道这个茶馆老板是身怀绝技的了,何况呼延龙这样的江湖上的大行家?呼延龙连忙叫道:“风紧,扯呼!”
丘迟叫道:“唉,糟蹋了满肚皮美酒,真是可惜!不过可也舒服多了。”突然一抓抓住正在夺门而出的呼延豹,喝道:“你们打坏我的东西还没赔呢,就想跑吗?我说过的,非要你们赔偿不可!”呼延豹给他一把抓住,竟然脱不了身,呼延龙已经跨出门槛,连忙回过身来,反手一剑,喝道:“放开我的三弟!”四兄弟中他的本领最强,丘迟倒也不敢太过轻视,掌上略一运劲,把呼延豹推得转了一个方向,向着呼延龙的剑尖撞去,喝道:“你不赔,我就不放!”只听得声如裂帛,呼延豹的上衣给撕了下来,哗啦啦东西落了满地。呼延龙连忙收剑,把兄弟扯过一边,说时迟,那时快,陈石星已是一剑刺来,仍然是那招“三转法轮”,呼延龙只一个人如何抵挡得了,双剑相交,给陈石星一翻一绞,长剑登时脱手,当的一声,插入木柱。不过呼延龙却也拉着他的兄弟跑出门外了。
丘迟叫道:“待我看看,收下的钱够不够赔,唔,似乎还差一点。”
呼延龙也不知是害怕丘迟真的追,还是身上没带暗器,把手一扬,一锭十两重的元宝挟着劲风,向站在门边的丘迟飞去。
丘迟把手一招,那锭元宝四平八稳的落在他的掌心,笑道:“有了这锭元宝,大概是差不多了,让你去吧!”呼延四兄弟唯恐他们追来,连忙跨上坐骑逃走。至于龙成斌则跑得更早,此时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丘迟拾起地上的碎银,哈哈笑道:“想不到我还发了一点小财。这些破破烂烂的家具换了二十两银子有多,这个生意倒是划算。”
陈石星又惊又喜,当下向丘迟重新行过了礼,说道:“请恕晚辈有眼不识高人,多谢老伯相助之恩。”
丘迟笑道:“你是我的客人,客人有了麻烦,做主人的哪有不出头之理,谢什么呢?哈哈,现在好了,刚才我和你说谁请客都无所谓,现在是大家都不用争啦,有人大破悭囊替我请客了,咱们再来喝个尽兴。”
陈石星道:“他们却是又怕还会再来。老伯,您这店子恐怕要受我的连累,保不住了。”
丘迟说道:“我早已不想开这茶馆了,如今我的搬家费也有了着落,还怕什么?乐得找个地方归隐。我也不用急于搬家,你留意没有,他们是向回头路跑的?”
陈石星道:“那个‘公子爷’是九门提督的侄儿,从大同出来追踪我的。他们给老伯的绝技吓破了胆,想必是要回去搬兵才敢再来。”
丘迟说道:“那就最少还要两天他们才能再来,你大可以放心多留一会,陪我喝酒。”陈石星应道:“是。”他心里也正是有着一些疑问,想向丘迟问个明白。
丘迟接着笑道:“要不是你的剑法那么精妙,我肚子里的这几坛酒只怕也对付不了他们的剑阵呢。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这张古琴——”
陈石星道:“还好,没有受到损坏。”
丘迟说道:“那我就安心了。家具损坏,算不了什么,你这张古琴可是稀世之宝。说老实话,刚才我之所以非出头不可,固然因为你是我的客人,但也是因为你这张古琴的缘故。”
陈石星道:“老伯请恕晚辈尚未禀明,老伯说的那位老琴师正是我的爷爷。”
丘迟哈哈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陈琴翁的孙儿了,除了陈琴翁的后人,谁还能弹得这样好的琴?来、来、来,快来帮我收拾屋子,咱们再喝。”
陈石星把破破烂烂的桌椅搬过一旁,打扫干净,丘迟捧出了一坛酒,笑道:“这是我珍藏的三十年以上的老酒,幸亏没有给他们糟塌掉。刚才我说只有最后四坛,乃是骗他们的。”当下重整杯盘,与陈石星喝酒。
丘迟喝了两杯,说道:“我和你的爷爷一别二十年,从没得过他的消息,这些年来,他……”
陈石星道:“自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就是和爷爷相依为命,隐居在桂林七星岩下。我的爷爷四年前已经死了。”
丘迟道:“你的父母呢?”
陈石星黯然说道:“我是遗腹子,爹爹在我出世之前,早已身故。妈妈也因难产之故,在我嘤嘤坠地之时,就断了气。我真罪孽深重,祸延父母……”
丘迟忽地一拍桌子,大声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可恨,可恨!”
陈石星吃了一惊,惶然问道:“丘老先生,你的意思是?”要知丘迟为他父母之死而感“可惜”,他是容易明白的,但何以又是“可恨”呢?他却是不懂了。
丘迟怔了一怔,说道:“你爷爷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么?”
陈石星更惶惑了,连忙问道:“说什么呀?”心中不由得蓦地起了疑团:“难道我的爹娘也是给人害死的?”他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很少谈及他的父母事情。他只道是因为自己从没见过父母之面,爷爷不想惹他伤心之故。如今听了丘迟的说话,方始起了思疑。
丘迟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你的父母也许并非直接给人害死,但倘若不是当年他们有了那一段不幸的遭遇,我想他们是不应该这么早死的。”
陈石星道:“不知我的爹娘曾有什么不幸遭遇,爷爷从没和我说过,老伯可以告诉我么?”
丘迟说道:“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令祖不肯告诉你,自有他的缘故。令你们一家遭受不幸的那个人亦早已死掉,我想你也元须追究了。”
陈石星离座而起,跪在丘迟面前,说道:“纵然事过境迁,为人子者对生身父母之事倘若知而不详,心中总是难安……”
丘迟将他扶起,叹口气道:“我既然说了出来,让你知道一点,那也难怪你要求知道全部真相的。我就告诉你吧。”说至此处,喝了满满一杯,继续说道:“我和你的爷爷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交情却是非同泛泛,刚才你曾问我,为何隐于荒村酒肆,说起来和你爷爷父母的遭遇正是大有关系…’
丘迟所说的事情,一半是在陈石星意料之中,但另一半却仍是在陈石星意料之外。他早已料到丘迟和他爷爷决非泛泛之交,竟然是和他的一家有莫大的关系。听了此言,不觉大为吃惊,忙问其中缘故。
丘迟回忆往事,亦似甚为感慨,喝了满满一杯,缓缓说道:“二十多年之前,我是御林军的一个军官。人家说官场是个大染缸,军中任职虽然比较好些,也是不能例外,像我这样孤僻的人,居然在那个大染缸混了许多年,老弟,你大概意想不到吧?”
陈石星陪他喝了一杯,说道:“确是想不到。”
丘迟继续说道:“那时你的爷爷早已是天下知名的第一琴师,那一年他也正在京师,不过起初我却并不知道:“
“我有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