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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推说一句家人妄为就能够遮掩得了的?据自己刚才粗略察看徐三伤情来看,这位曾经在球场上活跃过的年轻人很可能就废了,将来是否能够走路都很难说,毕竟,此时不像现代能够接筋续骨。
他没法判断事情究竟是朱博闻还是潘德生做的,但单单凭他们先前离去时的态度,他就可以肯定这两人都可能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若真的是潘德生做的,那么王晋卿就逃不了放纵家人伤害无辜的罪名,自己却还要依靠他提早接触到赵佶,那徐三的伤……
怔忡间,床上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他顿时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只见徐三已经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肌肉都痉挛得变形了。
“徐三,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二……二哥,是……是潘……德生那个……那个……”断断续续吐露了几个字,徐三便再次昏厥了过去,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足以使得高俅明白了事情始末←再一次捏紧了拳头,浑然未觉指甲已经深深卡在了肉里,殷红的鲜血正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阿峰,你,你不要吓我!”英娘见丈夫痴痴呆呆,手上又鲜血淋漓,连忙上前推了几下,又使劲掰开了他的拳头,扯了一半手帕便包扎了起来,“这是别人的错,不关你的事,你不需要……”
“英娘,别说了!”高俅突然厉喝道,随即轻轻用左手拭去了妻子的泪水,“你让我好好静一静。”
就在刚才,他心中那一根软弱的弦被触动了。当年也是这样,自己在体校最好的朋友因为得罪了人,被一群流氓地痞用刀废了两条腿,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赛场。而在这件事发生的三个月之后,他的朋友在房中开煤气自杀,留下了年老体迈的双亲。和现在的情景比起来,两者的遭际何其相像?虽然徐三为人饶舌了一点,两人之间又说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是,一个好好的人被人折腾成这样,自己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不多时,米芾拉着一个大夫飞也似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人推到了床前,口里还急匆匆地催促道:“快点快点,要是误了伤势,我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大夫是正在坐堂的时候被米芾硬打断了,随后莫名其妙被拉到这里的。作为汴京的大药堂——惠民药堂的坐堂大夫之一,他的眼睛自然毒得很,只略略一瞟便知道这一家没什么油水,因此搭了搭脉便慢条斯理地道:“此人一身外伤极重,要治的话,少不得要用上不少名贵药材,所以这费用问题……”
高俅心中一沉,突然狠狠抓住了那大夫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道:“大夫,该你得的诊金我一分一厘也不会少你的,但若是你治不好这个人,那我可以担保,今后一定拆了那惠民药堂!你别以为这是虚言恐吓,我高俅说到做到!”
大夫被捏得手腕子生疼,听到最后那句话,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嘴里低低嘀咕了两句便无可奈何地拿出了药箱。米颠虽然行事乖张,但这一次请来人的好歹还是外伤大夫,手法也颇为利落,甚至还小赞了一番高俅处理伤口的手法。
虽然大小伤口的血算是止住了,但对于徐三双脚断去的筋脉,大夫却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只是隐约表示宫中御医可能有续筋之法,这无疑让高俅生出了一丝希望。处理完伤口,大夫又开了几道续骨延筋的方子,这就开始清算诊金了。
“出诊费两百文,材料费一千七百文,处方费两百文……”
高俅见这大夫像守财奴似的喋喋不休,心中顿时冲出一股无名邪火←当即打断了对方的话,极度不耐烦地问道:“你少罗嗦,一共多少钱?”
“一共两千七百文……”
一句话没说完,米芾已是暴跳如雷:“你开什么玩笑,就这么折腾一下就得两石多白米?你这大夫也太过分了,我平日打发那些求字画的也没你那么黑心……”
恰在此时,王晋卿人正好赶了回来,大约是听齐了米芾的叨咕,他很是不耐地大喝一声道:“米颠,你还罗嗦什么,不就是两贯多钱么?”
高俅抬眼望去,只见王晋卿的身后跟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再看外头院中人头攒动,顿时明白了这位驸马都尉的想法。看来,潘德生这一次的恣意妄为真的惹恼了其主,否则,这幅光景又是什么意思?
王晋卿原本懒得理会那个瞠目结舌的大夫,但看了床上呼吸均匀的伤者之后,还是扭头问道:“人怎么样?”
那大夫见王晋卿衣着气度不凡,兼且又看到大批随从跟着,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耐心细致地把一应状况叙述了一遍,末了又不无巴结地说道:“这位老爷但请放心,性命是绝无大碍的,伤者失血过多,静养一段日子便能有所恢复,但这双脚筋脉齐齐断去,小人就无能为力了。”
王晋卿见高俅眉头紧皱便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更是勃然色变,嘴唇蠕动了一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示意随从取来银两打发了这大夫。
“伯章,今次的祸事全由我失察而起,你放心,拿了潘德生之后,床上这人的一应事务我会全数包办,一定让他一家后半生丰衣足食!”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晋卿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十分心力,但高俅却明白,今次徐三着实还算幸运。倘若今次的苦主换作别人,他高俅也不认识这位小王驸马,就算解决了一时的医药费,将来的生活也必定难以为继。权衡良久,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徐三却在这个时候苏醒了。
第一卷 第十五章 球场惊变
高俅知道徐三身体虚弱,因此大略问了几句便示意其不用再开口,反而指着王晋卿和米芾介绍了几句。徐三一介市井小民,米颠米元章的大名兴许不知,但驸马都尉四个字的滋味却是品得出来的。
顾不得伤势沉重,徐三挣扎着便欲起身叩头,结果却被王晋卿硬是按了回去。紧接着,这位小王驸马便撂下了一通掷地有声的承诺,不外乎是赔偿外加养伤一类的。
和高俅想象的恰恰相反,徐三并没有像泼皮无赖那般讨价还价求取无度,反而大大感恩戴德了一番,几乎让人以为他不是受害者,而是受了他人莫大恩惠一般。末了,他还泣不成声地道:“今次全靠驸马为小人做主,小人这点伤不算什么,哪怕是将来真的不能走了,小人也不会埋汰到驸马身上。怪只怪那潘德生心狠手辣违了教训,和驸马没有关系!”
这段话听在米芾和王晋卿耳中,自然是觉得徐三这人通情达理,但高俅却知道那根本就不是对方的肺腑之言。旁人没看出来,他却瞥见了这位仁兄眼中闪过的畏惧和狡黠,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键。徐三毕竟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而已,在龙青社也算不上第一流人物,能够用两条腿换来下半生衣食无忧,未必就不是划算的买卖。
苦主尚且接受了安排,高俅自然不好说些什么,可是,他却不想简简单单地只让潘德生受罚了事,而是直截了当地向王晋卿问起清风楼背后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沉默良久,王晋卿深深叹了一口气:“伯章,其实这些事情尽是刁奴瞒了主人私底下做的。朝中相公日理万机,兴许还能用心管束府中佣仆,但这些个在外经营事业的家人就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实话对你说吧,这件事情我已经知会了那位相公,得到了便宜行事的指令,门外那些家丁中,便有一半是那边府上的人,你就不要多追问了。”
听了这话,高俅也知道这位驸马是有心替人遮丑,再想到苏轼曾说如今朝中当政的大多是正人君子,心中便更有数了。纵容家人作恶的罪名放在驸马身上,御史台的弹劾最多让王晋卿丢官去职而已,横竖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左卫将军的虚职,而若是换作宰相,则那位相公必须要辞职待勘,再要复职就不知道要等多少时节了。
“驸马之意我明白了。”高俅斜睨一眼床上的徐三,终于大彻大悟,看来,自己这个从未经历过官场的人,火候比起别人差得太远了。“那驸马如今准备怎么办?”
“如果大张旗鼓上门抓人,惊动太广反而不美,不过可以利用这场蹴鞠之戏的机会将这些奸邪之徒一网打尽,伯章以为可否?”虽然打着商量的口吻,但王晋卿的语气中却隐约流露出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毕竟,那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高俅自己倒很欣赏这种做法,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仇敌而言,最大快人心的复仇方式无疑是看着对方从快意的顶点按进绝望的深渊←仿佛已经看见了朱博闻和潘德生哀哀求告的可怜样,脸上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一丝自得的笑容。
“一切便依驸马的计划,只是这蹴鞠赛事何时开始我也不清楚。”
“这个无妨,我派人给潘德生送了一封信,说要查看最近的账册。狗急跳墙之下,他必定会立刻安排比赛。”
……
他们两人一来一往安排得妥妥当当,那边厢米芾却几乎听得打了瞌睡,不多久竟打起了阵阵呼噜。旁边的英娘觉得不雅,轻轻推了推人却不见反应,登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高俅和王晋卿终于听到了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噜,齐齐转过头来,都觉着哭笑不得。
一如王晋卿的盘算,得了急信的潘德生立刻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忙不迭地找齐了各方人马,反而顾不上高俅了。倒是朱博闻又亲自去了高家许以重利,高俅也就假情假意地答应了下来。至于王晋卿则是包下了大巷口附近的一处院落,成天差人在外打探消息,自己反而连面都不露了。
球赛仍在龙青社进行,这一次潘德生派出的却不是上次的霸腾社,而是十六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壮年大汉,一个个长相狰狞力大无穷。不仅如此,潘德生还坚持要求取消宋代单球门的惯例,而采用唐时的双球门对抗制,尽管球不落地的规矩没变,但其险恶用心不言而喻。
朱博闻拗不过对方的强词夺理,只能脸色铁青地回到了己方,一挥手就将赏格翻了一倍,也就是说,只要赢下这场比赛,那人人都能拿到十贯的赏金,相比之前那些零碎钱,这一份诱惑摆在面前,自然是个个奋勇争先。
开场前夕,高俅装作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了一番,见王晋卿的人尚未抵达,心中便打定了主意。对手那些人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但对于他这种在现代联赛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油子而言,算不得太大的威胁,只是其他人免不了要吃苦头了。
由于仓促之间无法确定唐朝当时的蹴鞠规则,因此这一次的比赛算得上百无禁忌,场面乍一开始就极为混乱。龙青社的队员普遍矮小,大多数人都在激烈的身体对抗中败下阵来,东倒西歪不成队形。一时间,场边的潘德生发出阵阵张狂的大笑,而朱博闻则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虽然对方攻势极盛,但三番两次下来,龙青社的球门却始终力保不失,高俅也逐渐进入了状态。终于,在一次鞠球自空中落向他时,他用膝盖轻轻向前一筑,只是几秒便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从刚才的数次交锋中,他早看出对手虽然一身蛮力,却在技巧方面几乎都是门外汉,阻拦的时候除了手推脚踢之外便没有了其他招数,再加上心知王晋卿必会及时赶到,因此并无几分畏惧。
用假动作晃过几个笨拙的对手之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