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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太尉新传 作者:府天-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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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大人,邹大人当初在元符年间就因为此事而被羁管新州,如今被人旧事重提,怕是他很难过这一关。”
    “是啊,别人有心置他于死地,用的句句都是诛心之语,甚至还在伪造的奏疏上说什么已逝越王是元符皇后杀卓氏所得之子,这无疑是犯了莫大的忌讳。”金坚对于当年往事仍然记忆犹新,此时一想到皇帝的反应便感头皮发麻。“圣上的皇位得之于先帝,怎可由得别人诬蔑皇嫂?除非邹大人能够拿出当初真正的奏折,否则,这个罪名就是坐实了!”
    吴广元见高俅默不作声,突然又想到了当初的旧事。那时候曾布自山陵使任上回来的时候,陈佑曾经弹劾其恋栈官位而不辞相,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却戏剧性地以陈佑升官而告终←曾经记得,隐约有人提过,陈佑之所以没有落职,正是因为自己这位东主从中转圜,难道,此番对方也是在打这种主意?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房中难言的沉寂。
    “此事不能单单从邹浩大人一个人来看。”跟了高俅这么几天,范明哲已经觉得渐渐融入了这个新角色,说话也自信了许多。“若奏折真的是伪造的,大费周章做这么一件事情,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泄私愤,而是另有目的。我曾经听说,台谏乃是清贵之官,能够官至台谏的,往往会对行事正直的同僚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情,所以一旦邹大人见罪,那么……”
    “台谏就会犯颜直谏!”金坚脱口而出,脸色瞬间大变←和吴广元不约而同地往高俅脸上看去,见其脸色虽然阴沉,却并没有几分惊讶的模样,显然是早已洞悉其中关键,不禁暗地咋舌。
    “当初为了陈佑,他们就差点惊天动地闹了一回,这一次为了大名鼎鼎的邹浩,这些台谏自然不会顾惜自己。”高俅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可这个时候,死谏有什么用?有空死谏,还不如为邹浩找到证据,否则就铁定中了别人的圈套!”他此时再也难以自抑,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几乎打翻了油灯。光是路上那来回的功夫,他就知道时间肯定来不及了,如今能够做的,其一是祈祷事情的结果不要太糟,其二就只有想想该怎么善后了!

第六卷 第二十八章 诸台谏心系同僚
    “混账!”
    看到案前堆得老高的奏疏,赵佶终于忍不住将手中朱笔重重扔在了地上,然后便霍地站了起来,在御座前踱起了步子,脚下步子又急又快,大异于往日遇事时的悠缓←每走几步就会深深吸一口气,仿佛如此便可舒解心头的无限郁闷。
    看到天子官家如此模样,福宁殿中的一众人等自然是屏息凝气不敢有丝毫惊扰′然此刻离昨日朝会不过一天,但早先那一幕却早已在后宫传开了。官家的雷霆大怒被人这么一传自然是越来越夸大,甚至有无聊的内侍开始打赌有多少人会倒霉。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崇恩宫元符皇后异常镇定,事后虽然派人探问了一遭,却再也没有煽风点火。
    终于,一个殿外传来的怯怯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静,开腔的是一个进宫没多久的小黄门,此刻他诚惶诚恐地跪在门外,欲言又止地唤道:“圣上……”
    “滚!”赵佶连问都懒得问,只是恶狠狠地迸出一个字。见那小黄门吓得连连哆嗦,他更感厌烦,返身冲殿内其它内侍宫女吼道,“你们也是一样,全都滚出去,让朕一个人呆一会!”
    此话一出,一群人自然是如蒙大赦,一个个蹑手蹑脚地脚底抹油,就连一向得宠的曲风也不例外,在这种时候出头,除非他真的嫌命太长了。
    “曲风,你给朕守在门外。没有朕的吩咐,不管是天塌下来也不准踏进福宁殿半步!”
    听到这句话,曲风本能地回过了头。见一向温和地赵佶脸上满是戾气,他顿感心中咯噔一下,慌忙点头应承了,掩上大门之后方才如释重负←不耐烦地打发了众人,自己便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歪着脑袋掂量起了整件事情。
    算算时间,他也在宫中呆了近十年了。除去初入宫时的懵懂,从慈德宫到福宁殿,从一个小黄门到如今的地步,他的经历不比那些历经三朝的老宦官差到哪里去。不同于那些一心想在外面出头的同僚,他的心思很简单←从小就是孤儿,如今更是一人吃饱全家人不饿,用不着把心思放在建功立业上。一直以来,他从未自恃宠而骄。在内宫里的人缘相当好。只是,他一直有一个说不出的念头放在心底,所以对朝政并不是不关心。
    “曲兄弟!”
    “是童老哥啊!”
    曲风闻声转头,入目的却是童贯的脸,不禁微微一愣,但随即便摆出了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然两人之间的年龄足足相差二十岁。但身份却相差无几,既然童贯都可以叫他一声曲兄弟,他这一声童老哥自是没有任何问题。
    童贯见四周不见任何内侍宫女,便干脆地坐到了曲风身边。自他回宫以来,赵佶召见的次数并不少←原本以为可以提一提西北的事,不料王厚还没到,突然就闹了这么一出。
    “圣上一个人在里头?”
    “没错,而且还吩咐下来不许任何人打扰。”曲风轻轻叹了一口气,“也难怪圣上发火,自昨儿个开始奏疏就没有断过,既有指斥邹大人不是的,也有保奏邹大人的,御史台地那些大老爷更是一个都没有拉下,把圣上气得够呛。”
    童贯本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全都咽了下去,开始琢磨起了这几句话←和曲风虽然没有多少交情,却也知道对方在赵佶面前颇为得宠,平时更是别想套什么话,今日自己还没怎么问曲风就抱怨了这么一堆,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些台谏一向都这样,否则也不会有这一次的事情。”他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问道,“曲兄弟,你看圣上的模样,究竟是会从轻发落还是……”
    “这我说不准,我不比童老哥你还有外职在身,不敢随便乱说。”曲风一边说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朝崇恩宫望了一眼,“圣上心系天下,别人怎么想,圣上未必怎么做。”说到这里,他无所谓地回了挥手,词锋一转道,“倒是童老哥你如今比我逍遥,说不定将来还有希望到外头走一遭呢!”
    童贯本就是为了探口风而来,此时立刻把另一点管闲事的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地顺着曲风的口气套问了起来。约摸一刻钟,他才离开了福宁殿门口,匆匆忙忙地出了禁宫。
    丰稷、王觌、董敦逸、张舜民、陈瓘、陈祐、陈次升、陈师锡、傅辑、吴师礼、孙谔、席旦、宗泽,光是这间屋子里集中的十几人就把台谏中最有名的诤臣一网打尽。此时此刻,这些往日慷慨激昂的官员却个个铁青着脸,而桌上的奏疏到现在还是空白的。
    “我们之前的奏疏都犹如石沉大海,这个时候若是再联名上奏,圣上未必会听。”
    陈次升见所有人都不发话,只能出言提醒道:“邹大人的风骨大家都很佩服,我也相信那伪折乃是有人假借邹大人之名欲图构陷,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联名上书,给人的感觉就是我们台谏抱成了一团,正是他们落井下石的好时机!”
    “可是我们就眼见邹大人身陷危急而不救?”陈灌冷不丁地反驳道,“此次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构陷,若是我们能够说动圣上追查,未必就不能有好结果。”
    “那也要圣上暂时息怒才行。”因为资历尚浅,因此宗泽从一开始就始终保持沉默,但现在着实忍不住了。“各位大人,如果知道各位的好意,邹大人想必一定会感激。但是,各位在竭力替邹大人考虑的同时,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自己?倘若别人是有心借这一次的机会清洗台谏,那又如何?”
    清洗两个字一出,室中顿时一片寂静,就连众人的呼吸声也微不可闻。包括陈次升陈祐在内,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宗泽身上,有心人更是在回想这几日的种种情况,脸上神情几乎都是变幻不定。官做到这个份上,当然没几个人会是傻瓜,强项令不假,可要是明知是陷阱还往里头跳那就另当别论了。
    “汝霖,兹事体大,你有多大把握?”陈次升明白宗泽的背景,此时立刻无比郑重地问道。
    “这种事情哪有什么把握,我也不过是猜测。”宗泽苦笑着摇了摇头,但面色随之一正,“我大宋向来不禁文人集会,若非如此,恐怕此时就有人来查问我们的行踪了。不是我危言耸听,倘若我们把这样一份联名奏折呈递上去,不出一日,必定就会有人把我们今日的集会提出来,到时候,阴谋串联之类的罪名就会加到我们头上。各位,如今政事堂的格局大家都应该清楚,邹大人的事不过一个引子,若是处理得不好,圣上自登基以来创造的稳定局面恐怕就难说了。”
    陈次升官居左谏议大夫,正是谏官之首,听了这番话更觉触动←随手收起了桌上的空白奏章,然后环视了众人一眼,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我们台谏向来都是独立的,虽然也有不肖之人听命于宰执,但是,我们这些人却不该为人所利用。”他见众人尽皆动容,知道这句话说在了彼此心坎上。“我们各自上奏,那全都凭的是心中的公理,圣上即便加罪也不会为人挑唆,但是,联名上书却不同。我们固然可以名动天下载于史册,却置圣上于何地?今天大家就先回去吧!我相信,圣上乃明智之主,断然不会让人轻易构陷了邹大人!”
    见众人鱼贯而出,陈次升却把宗泽留了下来,相对坐了一阵,他便不无艰难地开口道:“汝霖,你可是将此事通报了高大人?”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复后,他愈加觉得心中千头万绪,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良久,他长长叹息了一声。
    “陈大人可是想,不要重蹈上一次陈祐大人上书的覆辙?”宗泽早就看破了陈次升的担忧,此时便毫不避讳地说道,“今晚多亏了陈大人,否则我人微言轻,绝对阻止不了大家。大宋能够有这么多诤臣着实不易,不能一次全都赔进去。”
    陈次升的脸色顿时更加挣扎了,突然,他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不无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当然知道有同僚把矛头对准了那个弹劾邹浩的人,可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那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加重了天子的误会而已。
    “当日邹志完面圣归来,陈瓘大人就问过他那奏疏如何处置,当听到奏疏已经焚毁的时候便认为有不测之祸,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他突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宗泽,一字一句地说道,“汝霖你为监察御史虽然时间不长,但无论是御史台还是左右省谏官都对你颇有好评。我知道你是高学士推荐的人,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是真的……到时候就要靠你了!”
    这句既像恳求又像托付的话立时让宗泽愣在了当场,待到他反应过来时,立刻长身一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第六卷 第二十九章 面圣驾王厚安心
    王厚抵达京城的时候,恰逢邹浩案闹得沸沸扬扬,因此尽管他心热万分,也只得勉强按捺心绪住进了旧日宅邸′然没当过几天京官,但他还是明白,这种事情一旦闹腾起来,自己怕是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圣驾,还不如趁着目前的空闲打点奏对时的腹案。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回京的行动固然低调,可在那些有心人眼中却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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